“嗯?”两官兵同时停住,无比诧异地看着厉枫。
这举动吓坏了厉裴氏,只见厉枫不卑不亢,仰首朗声问道:“平民借物都要写凭证,二位官人既是奉公差办事,你们怎么什么都没交代就...
“哈哈,有意思。”领头周虎怀抱双手,先是对同伴徐六相视一笑,然后俯下身打量厉枫,阴阳怪气地反问:“我等奉军令办事,这身衣服就是凭证,全城上下有万户人,家家户户都来要交待?要不请汴梁祁帅来写借据?”
因为不是战时,两个官兵皆没有着甲,他们身穿厢军公服,腿上裹有行缠,脚着制式麻履,衣服代表了身份,意味着有执法权。
“可是...
厉枫还想说什么,便被厉裴氏一把扯到身后,拱手陪笑脸说道:“我家孙儿胡言乱语,常上勾栏听人说书,请两位官人见谅,家中粮食都在灶房,请自取...
“还是老人家明事理,您这孙儿要好好教,这年头活下来可不易...
厉枫从未见过这样的兵,所以心中的愤怒一时没忍住,但遭到‘威胁’后立刻冷静下来,所谓形势比人强,胡言乱语可能会连累祖母,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抢粮。
周虎在堂屋待了片刻,徐六就肩扛麻袋走了出来,厉枫见状机灵地跑去后院。
“虎头儿,只找到不足一石粮,我们是不是...
“算了,去下一家。”周虎刚才进屋一扫,就知道这家没多少油水,他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
两人正要离开,厉枫从后院飞跑出来,对着厉裴氏呼喊:“娘娘,一粒粮都没了...
厉裴氏听后脸色大变,攥住周虎的袖口泣声恳求:“官人请开恩,好歹留下点口粮,全部拿走让我爷孙俩怎么活?”
周虎目光一凛,把厉裴氏的手抹开,冷冷回答:“可别不识好歹,家里没粮就去街上买,你家十石之数都没凑够,非要我们搬东西去补上?”
“可老身本来就困难,此时也没人会请我缝补衣衫,您让老身拿什么去买粮...
周虎沉着脸没理会,他催促着徐六往屋外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周虎回头补充道:“等将来与金兵作战,县里应该会征募杂役,只要肯出力守城,就有一口吃的...
官兵离去,一地鸡毛。
厉裴氏见街上都是兵,连忙小心翼翼关门、抵上门闩,随后靠在门板怒目瞪着厉枫。
“我以前的枫儿,可没这样莽撞,你是真的不怕死?没看到他们腰间的利刃?”厉裴氏怒斥。
厉枫辩解道:“可他们是赵国官兵,怎么能抢自己百姓的粮...
“战时权宜之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赵国人,就算为国做贡献了...
“这样的赵国,真不值得...
厉裴氏听后脸色大变,直接一巴掌扇在厉枫脸上,留下红红的五个指印,并咆哮道:“厉枫,敢再出这无父无君之言,老身就亲手把你打死家中,岂不知祸从口出?”
“孙儿哪里说错了?”厉枫没有反抗,受了现代教育的他,自问没有说错。
“你爹离家之后,老身的确疏于管教,特别是...
“嗯?”厉枫满脸疑惑。
“等将来时局好些了,老身还得送你去读圣贤书。”厉裴氏自言自语。
“娘娘,您说什么呢?现在粮食都被抢光了,咱们还是先活下去,孙儿哪里需要读书...
厉裴氏双手捧起厉枫的脸,正色说道:“粮食不用你管,但枫儿你记住了,所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赵国再不好那也是我们的国,怎么能幸灾乐祸被金人打败?你爹现在就在前线杀敌,他听了该有多寒心?”
“孙儿不恨自己的国,但他们把刀口向内,肆意残害自家百姓,我们凭什么?况且王家得国本不正,有什么可眷念的?听过万年的树,哪有万年的国?”厉枫争辩。
厉裴氏瞬间对厉枫刮目相看,心说这孩子在外面胡混也不全错,至少他的想法差点说服了自己。
“无论王家还是李家,总归是我们汉人的江山,那金人是北方茹毛饮血的蛮夷,听说把治下百姓当牲口奴隶驯养,我们如果当了亡国奴,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厉裴氏直摇头。
“呃...
厉枫想起这时代思想闭塞,厉裴氏的忠君思想虽然迂腐,但他没办法用未来理论去说服,毕竟历史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太超前的理论一下子很难接受,说出来会被他人当作疯子。
厉裴氏见厉枫‘屈服’,心说这孩子本性不错且聪明惠达,以后大些了让厉阳严格关键,说不定也能成才。
“枫儿不要胡思乱想,粮食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老身会慢慢想办法的,现在街上乱糟糟的,你不备再出门去。”厉裴氏慈祥地说道。
“哦。”厉枫轻轻点头,猜测祖母或许藏了些粮。
到了黄昏时候,厉枫已经腹内空空,他走到厉裴氏的寝房门口,发现祖母正在裁剪旧衣服,看样子打算缝新衣衫。
厉枫不理解祖母的行为,心说这时候哪里还有生意做,他靠在门框小声问:“娘娘,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再等一等,外面天都没黑尽...
“好吧...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白马已经全部被黑暗笼罩,厉裴氏叫醒厉枫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去灶房生火烧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