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暴乱的消息,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春天,在天下各处彻底炸开了锅。
且娓娓道来,皇都外的那些难民素来不团结,一碗黑锅巴都能让他们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
据历史记载,皇都也已经有近千年未有被人攻破过了,即使是在前朝最为势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等事件发生。
但是此刻难民却意外的团结,集体扰政,皇都内部大乱。
这次难民叛乱似乎幕后还有指使者,在背后默默的操控着这一切!
远在郊外苏青所在小镇上的村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以来以晋容华贵的皇城竟然会被一帮难民所攻打。
这个消息如同当头棒一般敲在了这些百姓的头上,让他们既感到坐立不安,又感到莫名的兴奋。
坐立不安是因为担心战火会蔓延到自己的生活,将自己生活原有的秩序打破。
莫名的兴奋却是因为这乱世终于有人敢于站出来,向天下人亮出他们手中的雪剑!
距离苏青言诗辱青松,先父魂归天国的那一场事件依然结束了近一个月的光景。
当皇都被攻打的消息传来时,正喝得伶仃大醉的苏青走在回家的路上,眼色朦胧,在他的眼里,天上的明月似乎变成了两个。
夜已经披上了夜纱,天也飘起了大雪,大雪纷飞,将他的发鬓染白,满头白发随风飘荡。
真希望还能如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与许诺逗逗玩笑,许诺愠怒之际,躲在父亲身后对着他做鬼脸。
但只是,物是人非...
自己的父亲已经离去了。
许诺也老了。
自己的棱角也已经被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磨平。
这三个月他过得很平淡。
没有皇城势力的牵丝肚肠,也没有科举考试的争锋夺笔。
只有那个已经快要老去的许叔叔,与这座小小的氛围感十足的村镇。
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现在这样的平凡生活。
直到多年后的现在,他做了小时候日思夜想的出名大文豪之后,他才明白。
其实诗人都很苦。
空有一身理想,背负着拯救苍生的大义,但无奈你的才华在官场上,却成为了那些狼虫虎豹的踏脚石,让一些根本不懂文化的人装模作样地看着自己的诗句。
这让他感觉很恶心。
而他的诗句里,也总有写不完的困苦黎民百姓,总有辱骂不完的贪兵。
诗人也是会累的。
毕竟他们也是人。
想必许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了这个小镇吧。
他也累了,想要来这个小镇上歇歇,停停脚步。
苏青之前那些年当够了大文豪,享受他想要的那些名声,哪怕在官场里没有混出什么名堂,但他在晚年吹嘘也能和后辈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当今天子过家门而不让入,聘入皇宫却委拒。
但他现在回到做从前那个自己的模样。
他对那些荣华富贵早已不感兴趣。
毕竟现在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去,天下人还有几个不识君?
又有几人不知道他的诗句脍炙人口,又有几人敢对他不恭。
天下之君王也得让他三分!
但他的身心很累,他的面孔却还要始终保持处事不惊,面色冰寒。
毕竟,他现在还是做不到,不在意面子这东西。
面子他还是极其看重的。
这是他父亲从小告诉他的一个道理。
人可以没志,但面子不能丢了,半分毫都不能丢。
自己父亲做到了,他的一生都是从没做掉了自己面子的事情。
所以他也想...
苏青的眼线变得越来越迷糊,在雪地里行走的他又提起手中的酒壶,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溢出的酒水顺着顺流的痕迹,打湿了衣裳。
他仰天大笑,寒风乍起,他那漫天的白发漫天飞舞,宛若白衣神人,那身影若隐若无,似乎与白色雪地融成一体。
但是,他知道...
他早就回不去了,他已经目睹太多太多的民间困苦,太多太多的官兵暴乱,他已经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这个小镇上了。
于是,但他在听闻村民在谈论关于难民暴乱,抗朝野事情之时,他知道,自己这场美好的幻想,也到此...到头了!
所以在次日清晨,苏青扣响了敲开许诺的房门时,许诺丝毫没有感到半分诧异。
他也听闻了难民暴乱的事情,他也料到苏青他会去参战。
这位三十出头的大文豪极为客气的朝着许诺作揖,然后一脸郑重的说道:“许叔,我想...”
到嘴的话,不知该如何与许诺说起,变得有些烫嘴,将苏青的脸憋的通红。
“想去参战?”
许诺微微颔首,虽然已经大概查到了苏青的来意,直接点明他来的主意。
他倒也习惯了被人如此敬重对待。
这些年来,他生意不断做大,逐渐盘下了这条街的所有店铺,成了所有店铺的投资人。
他的地位就也因此船高水涨。
“所以此次前来,也是与许叔你告别。”说此言时,苏青眼眶红了,泪水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的将脸背过去,不想让许诺看到自己如此模样。
将泪水擦拭干净,再回首去看许诺。
此刻的许诺早已将双目闭上,似乎也是不愿意见到此般场景,亦或者是给苏青一个面子。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
“去吧,记得常回来看看。”
“嗯!”
苏青带着坚定的背影推开了木屋的门,再也没有回首过一次。
他怕他自己心软,重新选择逃避。
但他这次不想当逃兵!
他想去会会这些犬狼之辈,哪怕身子文弱,自己也不惧。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那天早上,苏青很早的出了门,背上包袱,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但一个消息也在皇城炸开,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街坊。
“唐代一代文豪苏青来皇城了!”
次日,正当村民们站在苏青门前猜疑他的去处,住在其对面的许诺缓缓推开了门。
许诺走了。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苏青。
他带着绵绵细雨,也仅仅只带着那把十多年未见血的刀。
他也去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