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宁葭忙道。
“还要抵赖!你这匕首灌注了降妖法力,不就是想对付她吗?”栗原哼道,手上使出力道,宁葭痛哼一声,匕首便脱了手。
栗原将匕首接在手中,冷眼望着她道:“亏她一心帮你,看你面相柔弱,竟这般凶狠!”
“我、我没有……”宁葭忙分辩道。
“你没有?那你这匕首是从哪里来的?”栗原却丝毫不听她的辩解。
“这、这个……”宁葭亦说不出那个名字。
“好了、好了,”榆儿上前扯了扯栗原道,“看她也不是故意,我也没什么事,你就别生气了。”
又向宁葭道:“这匕首只怕被法力高强之人施了法术,连我也怕它几分,不过你带着倒好防身。”
“她想害你,你还替她开脱。”栗原沉声道,“这匕首法力可不一般。”
“没事儿,你可别小看了我娘给我的这雪山晶冰轮,这点法力还抵挡得了。”榆儿笑道。
“榆儿,”宁葭望着榆儿的笑脸,歉然道,“对不起。”
“这匕首,是迟凛给你的吗?”榆儿想了想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宁葭吃了一惊道。
“你若有这么厉害的匕首,我初来时,就不可能附身在芳绮身上,定是后来才有的了。”榆儿道,“我的事除了芳绮、芳容和迟凛,其他人并不知晓,芳绮、芳容不能出宫,哪里去求这么厉害的东西,方才栗原问你是谁给的,你又不愿说,除了他还能有谁?”
宁葭点了点头:“就是前些天他来蒹葭宫时,在这海棠屏风前交给我的。”
栗原听了,向榆儿惊道:“你听听,就在咱俩眼皮子底下就偷摸摸地给她了,咱们竟然都没发现。”
榆儿亦道:“这迟凛做得可真够密实的。”
“这小子!”栗原恨恨地道,“我就该一掌拍得他七魂出窍!”
“啊、不要!”宁葭惊道。
“人家是担心心上人,你着什么急?”榆儿向栗原道。
栗原闻言,转向榆儿邪笑道:“我也担心心上人啊。”
“没脸没皮。”榆儿斜了他一眼道。
外面鼓声响过,已是三更了。
“三公主,走吧。”榆儿向宁葭道。
“我……”宁葭犹疑道。
“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嫁给萧家吗?”榆儿道。
宁葭望了望海棠屏风,又看了看手中匕首,抬起头来,向榆儿点了点头,道:“好,我走。”
拿起桌上软缎包袱,将公主玉印搁在了桌上。
“三公主。”
芳绮、芳容跪于地上,向宁葭磕了三个头。
“三公主,奴婢以后不能伺候你了,你可要多保重啊。”芳绮向宁葭泣道。
“三公主,多多保重。”芳容脸色亦有些惨淡,哭了起来。
“芳绮、芳容。”宁葭上前将二人扶起道:“你们也多保重。”
榆儿已打开梨花门,宁葭跟在她身后,栗原亦跟出。
下了台阶,忽见海棠树荫下走出一人。
长髻凤钗,淡妆华服,赫然竟是承妃!
“娘!”宁葭惊道。
“宁葭!你好大胆子!”承妃沉声喝道。
“娘、我……”宁葭吞吐一回,却说不出话来。
“跪下!”承妃又喝了一声。
宁葭已跪于地上。
“三公主!”榆儿伸手去拉她,想让她站起来。
“你是谁?”承妃盯着榆儿道,又看见了她身后的栗原,“他又是谁?”
“我是谁,恐怕还轮不到你来问。”榆儿望着她笑道。
“你是哪宫的奴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承妃虽然素性温和,但宁葭这样的举动也激怒了她,况榆儿此话确是逾越过分,此时已一改脸上和蔼之色。
宁葭跪于地上道:“娘,你别怪他们。”
“他们是谁?”承妃又向宁葭问道。
“他们是、是我的朋友……”宁葭顿道。
“你的朋友?”承妃奇道,将榆儿与栗原上下打量一番。
发现榆儿竟然穿着宁葭的衣衫。
榆儿原所着新衫被那个小道士一剑刺中肩部,已然损坏,宁葭便将自己的浅蓝新衫与她穿了。
好在二人身形相仿,倒是极为合适。
栗原身着一身粗布素衫,发上束一个麻环,这绝非宫中装束。
“他们不是宫里的人?”承妃蹙眉沉声道,“难怪撺掇得你敢做这样逆天背道之事!”
“什么逆天背道,你明知道她跟迟凛互有情愫,还把他们活活拆散,这才是逆天背道吧?”榆儿向承妃扬眉道。
“住口!”承妃向榆儿喝道,“你们擅闯皇宫,死罪难逃!”
“哦?是吗?”栗原笑道,“这皇宫我来了无数次了,还没见谁治得了我的罪呢。”
承妃听他言语,进出皇宫如此自由,只怕非泛泛之辈。
况今日宁葭所为之事,实不宜张扬。
便没接栗原的话,转而向宁葭道:“宁葭,你是自己回去,还是为娘带你回去?”
“娘,我、”宁葭轻声顿道,“我、真的、不想嫁给萧家……”
“你不想嫁给萧家?你只想嫁给他,是不是?”承妃望着宁葭问道。
“是……”宁葭道。
“可是你父皇已经将你许了萧家!”承妃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毁了迟凛、毁了迟家?”
“怎么会?”宁葭惊道。
“怎么不会?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承妃道,“诱拐公主,这可是死罪!迟凛他还能活得了吗?他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迟家哪一个能逃得了?!”
宁葭闻言,软倒在地,手撑着地上青石,半晌弱声道:“不、父皇他不会的……”
“公主私逃,你父皇纵然不想追究,皇家法令如山,也由不得他!”承妃道。
宁葭无言以对,只坐于地上默默流泪。
承妃上前扶起宁葭,柔声道:“宁葭,你跟他今生无缘,断了痴想吧。”
“娘……”宁葭唤得一声,又自哀哀哭泣。
“三公主!”榆儿上前一把将宁葭扯到自己身侧,“你今夜要是不走,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宁葭只是哭泣,却说不出话来。
榆儿将她抱起,跃上墙头,栗原亦跟着跃上。
“宁葭!”承妃在下大声叫道。
“榆儿、放我下去吧。”宁葭哭道。
“你说什么傻话?迟凛他就在外面等着你呢!”榆儿道,已又跃出一尺远。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榆儿忙侧身躲过。
一把寒剑贴着她的脸颊穿过,深深插入了树干之中。
“孽畜,还不服罪?”
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灰白色宽大道袍的道人,雪须白发、面目清癯,手握拂尘,落于宫墙之上。
“天玄老道!”见了来人,榆儿与栗原皆大吃一惊。
承妃已追出宫门来。
“天玄道长,快拿住那两个人!”承妃向天玄道长道。
“承妃娘娘,这两只妖物在宫中扰乱已久,今日贫道便收了它们。”天玄道长道。
“你怎么知道?”榆儿闻言吃了一惊,向天玄道长问道。
“慕云会上,人人肃穆,独蒹葭宫侍女行为无端,怎能逃过贫道法眼?只是念你红雾之中身护公主,又并无犯下恶孽,才网开一面。”天玄道长道。
果然没能瞒过他的眼!
榆儿心道。
天玄道长拂尘轻扫,本已没入树干之中的剑突然飞出,归到了站在宫墙下的一个年轻道士的剑鞘之内。
天玄道长收了拂尘搭于手臂之上,道:“今日寒星匕首异动,贫道特来查看。想不到你们竟敢拐逃公主,贫道怎能任尔等胡为?”
“好你个老道,早就盯上我们了。”栗原向天玄道人笑道,向前挪了一下,挡在榆儿前面,侧头向榆儿低声道:“先带三公主走。”
“那你呢?”榆儿道。
“要是舍不得我死,就答应嫁给我,我就肯定死不了了。”栗原向她邪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正经!”榆儿嗔道。
“快走吧,我会找机会出去的。”栗原道。
“好,你要多加小心!”榆儿点头应道。
抱着宁葭,转身跃出。
方才落脚,却迎面刺来两把寒剑,正是天玄道长的两个年轻弟子。
榆儿忙又向后跃出,躲开两剑,却又回到了栗原侧旁。
“有贫道在此,你们还是乖乖受缚吧。”天玄道长言罢,拂尘向榆儿扫出。
他虽只是轻轻一拂,榆儿却觉胸内气血翻腾不止,手上无力,宁葭便脱了手。
天玄道人将宁葭接过,轻轻托住,落于地上,让她立稳身形。
承妃忙过来扯住宁葭。
“还不快跟娘回去!”承妃望着宁葭厉色道。
“娘……”宁葭焦急地望着榆儿方向。
天玄已又跃起、挥起一掌拍向榆儿肩部。
榆儿竟躲避不及,重重摔了出去。
“榆儿!”宁葭惊呼道。
御品库内幽绝正在到处找寻凝霜丸,忽觉榆儿气息有异,连忙退出御品库往榆儿所在寻来。
到得蒹葭宫,一眼认出了榆儿的对手:“天玄!”
看榆儿在天玄道长的逼迫之下窘态必现,全然不是对手,冷笑一声,也不出手,便在旁静候时机。
“他们是妖物,你再不许与他们有何瓜葛!”承妃将宁葭扯入宫门内,随即吩咐宫女们紧锁宫门。
拉着宁葭直入了梨花门,又将梨花门插好。
“承妃娘娘。”芳绮、芳容忙跪于地。
“你们两个,敢纵容三公主犯此大错,若不严惩,如何证得宫规!”承妃道,“粉荷、绿缕,与我掌嘴!”
芳绮、芳容不敢分辩,认打认罚。
宁葭忙跪于地上求道:“娘,都是我自作主张,你别打她们了。”
“她们是你的奴婢,你若犯了错,必是她们规劝无力,未能尽侍奉之责,还不该罚?”承妃道,“打几个巴掌你就心疼了?若不是我今日拦下了你,明日她们俩个还能活吗?”
“这……”宁葭惊道,“怎么会……”
此时无言辩驳,只在旁哭泣不止。
榆儿挨了天玄道长一掌,护身冰层散去,只觉浑身内腑竟似碎裂一般,疼痛难言。
这天玄道长究竟是什么人,怎地这般厉害?
栗原忙将她扶起,看她嘴角已渗出鲜血,急道:“榆儿,你怎么样?”
“栗原,别管我,快逃……”榆儿忙向栗原道。
“我背着你,一起逃……”栗原道。
榆儿有雪山晶之力相护,竟也伤成这样,这天玄自己是绝对赢不了的。
栗原心中计较一回,唯有想办法逃走才是上策。
天玄道长将拂尘轻摆,扫向栗原胸前,栗原抱起榆儿,一双巨大的翅膀忽然自他背上扇出,带着榆儿飞了起来。
“师父!怎么办?”两个年轻道士向天玄道长道。
此时,巡夜禁军已闻知动静,向此处赶至。
“天玄道长。”骁骑卫校尉廉英向天玄道长拱手道。
天玄道长却未回答,自袖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网,向天空抛出。
只见那张小网浮现在栗原上方,忽变作一张大大的渔网,将栗原缚住。
渔网渐渐收缩,栗原的翅膀便被紧紧缚住,挣扎不开。
他一双翅膀被越缚越紧,无法稳住自身,带着榆儿自半空中向下直直地坠落下来。
榆儿连忙试着运起雪山晶冰力,却发现自己一丝法力也使不出来!
榆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惊呼:“救命!”
他二人这样直跌下去,只怕是无命了!
“道长神力!”廉英望着空中迅速坠落的两个妖物惊叹道。
“廉校尉见笑了。”天玄道长淡淡道。
眼见二人即将坠落地面,一道白光如利刃疾速而来,
缚住二人的渔网立刻破碎滑落,
榆儿、栗原身上立觉轻快,随势而下,足下轻点落于地上。
榆儿忽望见一个人,青色面具旁,琉璃般的容颜映着点点星光,如玉、如月。
“幽绝!”榆儿立刻认出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