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颜司明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 瑞凤眼眼尾微翘，略微细长的弧度看不清其中真实情绪, 但他脸上温和微笑如同春风拂面, 亲切感十足, 见叶曦窘迫，也不提电梯里的事情。

　　 放佛刚才事情没有发生过，

　　 或者那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叶曦悄咪咪地暗吐一口气。

　　 可能是她太大惊小怪，没有经历过世面才会尴尬，那本来就是件纯属意外的小事儿。

　　 **

　　 “颜总您好，我是译员周佳佳, 曾经有……”

　　 自信的青年女人很有表现欲, 待颜司明刚介绍自己且欢迎各位后, 她率先领头一步，将自己的完美履历，用德语表达出来。

　　 颜司明温柔含笑倾听, 偶尔会侧一下头或看一眼青年女人, 有时也会看一眼其他人。

　　 他从头到尾表情并无大变动，旁人根本不能从他脸上的神情, 看出他是否满意，亦或不满意。

　　 这样的面试官最让心里没底，没有真实学问, 在他面前很难不心虚。哪怕是丰富经验者, 在颜司明面前, 都很难不紧张。

　　 其中一位中年女译员甚至在自我介绍上, 因紧张，犯个非常明显的常识性错误。

　　 初次口译的叶曦同样很紧张，尤其是听到自我介绍前两人的一串傲人的经历，再对比自己，经验零蛋。

　　 很少正式面试的她，

　　 被面试官高手唬住。

　　 当颜司明的目光移到她身上时，叶曦心跳得很快，脸颊因敏感而烧红，双手下意识抓紧自己的衣服，漂亮杏眼漂移状态中。

　　 满满的青涩。

　　 满满的紧张。

　　 在场谁都能看得出来。

　　 其他译员也有默默地松一口气，至少他们不是垫底成员。

　　 颜司明自然也有看见，她烧红的脸、无处安放的手指、清澈透亮的杏眸。

　　 除去面译，他还有点止不住想其他东西，比如，觉得狐朋狗友们不欺他，女人在害羞的时候果然非常迷人。

　　 ‘男人呐！’

　　 报应来得挺快。

　　 平日里堵狐朋狗友的词语，终于有一天用到他自己身上。

　　 颜司明微微一笑。

　　 被面试者们越发紧张。

　　 也因此，一开始自信满满的青年女人倒是被反衬托成一个亮点。

　　 *

　　 紧接着是其他两位翻译，他们同样也有完美的履历，丰富的口译翻译经验，以及流畅清晰的简短自我个性介绍。

　　 其中有一位中年译员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而且发音是刻意调节过的，非常适合德语。

　　 德语其实不容易学，在世界语言难度排名中第七。它的单复数变化是没有固定规则的，名词有三个性，句子有四个格。

　　 总之学得不容易。

　　 在场译员的自我介绍，发音与用词却非常准确，看得出准备很充分。

　　 终于轮到叶曦。

　　 她努力平复呼吸，张张嘴巴道:

　　 “颜颜总您好，我是叶曦，来自S市X大学物理学院，除去母语中文，擅长英语德语，法语俄语普通水平，有在网络上做一些笔译……”

　　 除去一开始有结巴，叶曦后面讲得很顺利。

　　 她的发音非常标准。

　　 但因自身的音色问题，把有厚重感韵律足的德语，说得柔软流畅，仿佛山间流淌的清泉水，滴滴入人心，非常好听。

　　 唯有一点。

　　 她的履历实在太过简单。

　　 很多东西不是证据，而是她说的，甚至证书都没有一个。

　　 叶曦小紧张地看向颜司明，像是一只懵懂的小鹿，清纯目光搔着他的心田，痒痒的、柔柔的、暖暖的。

　　 以上一切都是某人的脑补。

　　 “咳，五位译员表现的都很不错。”

　　 颜司明表情温和，跟刚才无差别，只是手不自觉放到咖啡杯上，掩饰自己有些波动的心，当然，旁人也看不出来。

　　 他知道自我介绍是可以准备的，背熟后，面试可能只能听得出发音标准性，单凭这一点对会议译员的要求，是远远不够。

　　 *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从最简单的“纯粹语言”方面开始。

　　 德语的外来词已经病入膏肓，遍及英语，法语，意大利语，甚至还有拉丁语和古希腊语，这是一个译员必须正视的问题。

　　 他开始出题。

　　 “德语中外词必须保留原来的发音，五位译员都同时擅长英语，但法语词汇请……”听得出来，颜司明的德语非常厉害。

　　 东阳公司开拓的市场，他们需要的翻译不止一门两门，公司初期很难招到满意的人才。

　　 广发翻译公司找译员，

　　 未尝没有挑员工的心思。

　　 颜司明把德语中最困难的点抓住，一串一串考验从他嘴里冒出来，渐渐地有人开始结巴、翻译速度变慢。

　　 不用任何话语，

　　 一位中年男译员直接出局。

　　 当然，他不仅可以报销来回车费，而且得到一定的幸苦费补贴。

　　 令颜司明惊喜的是，

　　 叶曦能顺利通过第一关。

　　 哪怕接下来的考验她不能上，看其正值妙龄，也值得公司留下来培养，至少他不会被认定成“色令智昏”。

　　 有智慧的漂亮女人迷人。

　　 有智慧害羞的漂亮女人最迷人。

　　 *

　　 第三关考验的是相关专业知识词汇。

　　 口译，特别是会议翻译，有很多专业术语。

　　 这个得靠译员的知识积累，东阳公司之前亦将部分专业词，传发至各译员邮箱，如何短时间内掌握专业知识，是各译员的实力。

　　 学会外语就会翻译，是对翻译这一行业的误解。

　　 在坐皆是精通德语人才。

　　 但涉及专业用语，明显中年女译员有些跟不上节奏，毕竟这次会议涉及到太阳热水器等工业部分，她的理科知识累积不够。

　　 颜司明的要求有些偏高。

　　 “抱歉，颜总。”

　　 她终于败下阵来。

　　 颜司明微笑道:

　　 “刘小姐的德语水平非常厉害，东阳作为外贸公司，肯定有很多涉及外语方面问题，以后翻译方面很有可能再次跟刘小姐合作。”

　　 中年女译员礼貌回应，脸上表情也好看很多。

　　 *

　　 颜司明看向脸色苍白的周姓译员。

　　 与叶曦的渐入佳镜相对比，她明显在咬牙硬撑，有些词汇是模糊过去的，虽不至于错误。由于要强，在翻译中，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对于会译，她水平是勉强够的。

　　 但以她倔强个性，在会议上，很有可能跟其他译员闹争抢矛盾，译员从来都不是会议的主角。

　　 颜司明稍微一个“鸡蛋挑骨头”的深入问话，青年女子再也不能模糊混过去。

　　 “抱歉，周小姐。”

　　 自信的青年女译员很不甘心，她看向旁边年轻的叶曦，一向对实力很有信心的她，竟会败给一个非本专业未毕业的大学生。

　　 刚才有多么傲气，

　　 此刻就有多么尴尬。

　　 她有点不甘心。

　　 并且期待叶曦的同样失败。

　　 最后一个中年译员似乎有听出点什么来，看向毫不知情的叶曦若有所思，但他什么都没讲，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微笑。

　　 不需要事事巨细。

　　 她大致把最核心的点，化成一些简单词语或者一句话列出来。

　　 再列出所需要的实验设备环境，以及这个核心点在科学界可能引起的反应，即类似蝴蝶效应，以及这种反应的速度与利弊，利弊只对华国的利，毕竟人是有国家的。

　　 值得一提，有一点有些困难。

　　 因还没有开学，叶曦这个寒假无法去实验室，也并不知道此刻她能在实验室里借导师关系，可以具体接触的实验设备有哪些。

　　 毕竟，因时代不同，有些设备可能此刻并不齐全。

　　 她只能在可能性的点中，画上几个红圈，尤其是自己有非常强烈感觉的那个，也是前世命运的转折点之一――新型耐高温复合材料。

　　 思如泉水。

　　 在整理复习中再次不断有新的灵感，因灵感，她又不断去查阅一些当代科技文献，查阅的同时再次沉浸其中，以超前的目光，找出一些越时代的新灵感。

　　 如此反复。

　　 脑子越来越激动，像是吸猫上瘾一般，根本不能停止下来，一点都不想看电脑，也不想停下来歇息。

　　 理智呢？

　　 制止力呢？

　　 冷静呢？

　　 大概被狗吃掉了。

　　 也因此，叶曦此生第一次的熬通宵，来自于科技工作者的疯狂，只为沉迷于知识，这一刻，她的眼睛才是最亮的。

　　 **

　　 时间眨眼过去，天已蒙蒙亮，宿舍里的暖色系台灯还在亮着，叶曦还在集中全部精力，快速敲打着键盘，偶尔会或者去学校图书馆电子资源查一些文献。

　　 电脑看东西太伤眼睛，她果然还是更喜欢纸质书籍，可惜此时正在寒假，元宵节都没过，北理大学图书馆已经关闭。

　　 于是，叶曦把一些关键性文献标题，都分区域做成可视化表格与树状图，以后可以根据这个借书或查资料，更方便。

　　 时间又过去约一个小时，宿舍里已有自然光，迷迷糊糊中，沈芷柔梦游般爬下床准备上厕所，便看见坐在电脑前的叶曦。

　　 她盯大约一分半钟。

　　 期间，叶曦完全没有回头。

　　 然后她怒了。

　　 “叶曦！！！”

　　 母暴龙的声音响起。

　　 幸亏此刻呆在宿舍里的学生不多，否则一定是骂声此起彼伏。

　　 正在看一篇关于固态陶瓷膜新型材料论文的叶曦，只觉得背脊骨一凉。

　　 她呆傻傻转过头，看着芷柔冒火的眼睛，条件反射露出讨好的狗腿笑容，跟前世做过“坏事”后一模一样。

　　 “芷柔――”

　　 蚊子声音小的不像话。

　　 “你通宵盯着电脑？你嫌你眼睛很好看是吧！够能耐啊……”沈芷柔看着她有些微红的眼眶与明显的黑眼圈，越想越来气，恨不得按住狠揍一顿她的屁股。

　　 叶曦乖乖低着头挨骂。

　　 她知道自己又“失控”，果然变年轻后，意志力失去很多，而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被她抛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