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高三炮请那李起龙赴宴,大喊“上菜”。
当下众人奴婢端着大盘饭菜走了上来,无非海鲜、肉脯、清酒之类,摆在八仙桌上。又为其斟酒。李起龙怕酒饭有毒,不敢吃之。早被高三炮看再眼里,便先喝了自己碗里一口酒,又吃了几样饭菜。
高三炮道:“李将军,你我二人亲如一家,现在为何对我如此提防?你看我这酒菜,具已自己吃喝过,来人,将这桌与李将军那桌换了过来。”
李起龙还未说得,便早有奴婢换了过来。再看高三炮,换过酒菜后,大吃大喝。李起龙才知饭菜确是无毒,也吃喝起来。
李起龙道:“大哥哪里话,我是中午吃得太过,腹中饱胀,才不去吃喝,大哥切不可疑心于我。听闻你有要事相商,但不知何事?”
高里正道:“近日,我想再组建一支商队,做些生意。止人手缺乏,我便想,从你我二人麾下每人抽调三十人,如何?现世道太乱,若止打劫,越来越难,你我二人常年在此岛子,路人皆知。现客商走海路,宁绕远路,也避开汇海岛。实是太难维持,故我想另谋生路。”
“但不知高里正做何生意?”
“我等还能做何生意?还是老本行,贩些奴隶到南洋而已。”
李起龙道:“高大哥说来说去,还是贩人而已,但你我若是不打劫,又怎能劫人贩人,故你我还得做这老本行而已。再说这商队,我这些兄弟,也无经商习惯,我带惯了,怕交给高里正,有不服之人。得我先与众人沟通之后,问问其打算,再行调配。”
高三炮听了此言,知其已有二心,但方才李起龙所说之话极其坚决,也再无商量余地。便干在那里,黑着脸,沉吟半晌。说来也巧,此时,正巧奴婢四妞前来斟酒,弯下腰来。这四妞穿了一件右衽水田衣,宽宽松松。小岛之上,又是海盗之地,哪有像模像样的衣衫.里面主腰早已磨坏丢掉,止穿得外衣。这一弯腰却不要紧,一对又白又大的**便露了出来。这李起龙好色之徒,哪有看不见之理?也是晌午金海子又说四妞**与自家奴婢桃花大小相似,便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心里却想,还是这四妞**比自己桃花大了一些。谁知高三炮在一旁早看在眼里,不由大怒。
高三炮大喊道:“李小儿,你却乱看甚么?”
“这……”李起龙自知无礼,也无话可说。
“我早闻你心怀二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借兵不肯,定是有了反意,又猥亵我心爱奴婢,居得何心!来人,快快与我拿下!”
早有堂后埋伏十数名海盗,手持钢刀,冲了出来。李起龙早有准备,但功夫也是了得,右手从怀中掏出手铳,左手用一空碗敲击火冒,对准最近一人,发了一铳,正中当胸。那海盗向后撞了回去,倒地而亡。
随后李起龙丢掉手铳,向后一个翻滚,躲开了众人劈砍,“咕噜噜”滚到堂外,正好与院内众心腹海盗汇合。但见李起龙并众人抽出雁羽刀来,准备迎敌。院外早有高三炮埋伏数十名海盗,左手持三眼铳,右手拿着顽石,见人便放。霎时间,李起龙这边有四人被击倒。
这李起龙久经海战,知道火器利弊,便大喊:“我家兄弟,找个躲避容身之处,快快伏下身子!”
剩下众人人,赶忙找桌椅、石凳、树干以作躲避。后面堂中高三炮刀手,见院外自家兄弟施放火器,也知道铳炮无眼,误伤也是极有可能,便都躲在堂内。只待施放完毕,再行攻击。三番轮射之后,众持铳海盗双手握紧铳柄,成了锤头,亦冲进院子。两下再没了阵法,开始混战。高三炮恨那李起龙牙根痒痒,早抄起柳春刀,与李起龙捉对厮杀。
再说外面,金海子听到铳声,知道计已成,便冲剩下几十海盗大喊:“李左将军已陷进去了,大伙快去救人!”
听到他喊,众人乱哄哄向里正堂冲去。早有门外伏兵接住,又是放铳,又是射弩,一进间血光飞溅,喊杀振天。肖猛正在更房之内,早已准备停当。听见喊杀声,便乘着夜色冲了出来。他在阵外仔细观察,见虽是两下都有近百兄弟,但真正拼命厮杀的却止前面几十人矣,后面多是装装样子。这些人,后心前心之上,都用白石灰画了一个圆圈,两方人马之中都有,便是在夜色之中,也格外明显。肖猛心思,这金老儿叔侄二人看来已游说众人成功,但不是心腹之人的,都已不再卖命。观察地形,见有不少树木,房屋,心中暗喜。赶忙先跑至一颗大树之下,举起手铳,瞄了瞄,只不去射那身上有白圈的人。按动绷簧,随即撂倒一海盗。这铳声混杂在嘈杂声之中,亦不引人注意。随后赶忙又跑到一小仓之上,换一子铳,看准一海盗,又射杀之。如此行事,肖猛在外围,又有神速利器,连跑带躲又杀了四个海盗。
金老儿叔侄,见两边心腹海盗越来越少。再不构成威胁,便在院外大喊:“我乃汇海镇原里正金有,现贼人已是寥寥,剩下诸位,都有血海深仇,想报仇的现在即是时候!”
说罢,拿起一弩,射死高三炮心腹海盗董虾。这一喊,两边海盗呆若木鸡,才晓得是中了金老儿的计了,但为时已晚,方才杀得太狠,心腹海盗已所剩无几。剩下的人,原就是岛上渔民,这许多年来,受了多少冤枉气?眼看高三炮、李起龙行将覆灭,其爪牙又不剩几个,哪有再沉默之理。将剩下心腹之人,围将起来,连扎带砍,全部结果了性命。
再说高三炮、李起龙二人,正在院内杀得兴起。你一刀,我一刀对砍。忽一枝白羽箭飞来,正中李起龙心口。但见他趔趄两步,便倒了下去,只有出气,再无进气了。高三炮还道是自己兄弟所为,心中大喜,正想夸赞。忽见院外众人,围了过来,兵器却全都冲着自己。那金海子,正拿着一张弩,又上好一枝箭,想来方才那箭却是他发的。高三炮见围上来众人,两方皆有,左右看看,唯不无自己心腹之人。再看金老儿,冷笑连连,才知已中了其圈套。
高三炮指着金有鼻子大喊:“你这奸人,平时老实懦弱,原来比虎狼还狠毒,奸损小人,无耻之徒。”
金有并不服气,道:“你却是个甚么东西?我在汇海镇当里正几十年,虽是没得太大本领,但也能安分守己,带领众乡亲凭勤劳吃得这海中之食。自你这强贼来我岛子之上,胡作非为、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你这些年来,坏得多少人性命?自己不晓得么?”
“你……”高三炮听得金老儿句句说得其要害,已是无话可对。片刻又道:“虽是我残暴,但我从不耍得心眼,行得那阴损招术,若还是个热血男儿,捡起这刀,你我对战单挑!”
说罢,举起雁羽刀,便向金有砍去,早有旁边张大棒子,一棍打在右手之上,那雁羽刀便飞了出去。
金海子早已按纳不住,道:“叔叔,不要和这狗贼啰嗦,让我一箭结果了他!”
就在这时,听得门口有人大喊:“哈哈,好个阴损之招术。”
众人回头一看,走进来一个后生,一身亮银锁子甲铁布衫,卡簧腰带,带上挎着宝剑,身背子铳带,手上又持一支“子母手铳”。听客,我不说你也知道,肖猛来也。
众人闪开一条路,让肖猛行至院中。高三炮细细看了一看,却不认识。便道:“甚么鸟人?何时混进我海岛?”
肖猛笑道:“我倒是不想来得,却是你那郑右将军,把我劫上这岛。现我实话告于你罢,所有计策均是我与金家叔侄二人商议定夺的。”
高三炮无话可说,止恨恨道:“阴损小人。”
肖猛正色道:“狗贼莫要这般去说。光明磊落之人,若想斗得过阴损小人,却需用比你还阴损之招术,若非这样,又怎能收服于你?你方才左一个单挑,右一个对战,你家肖爷爷今日便成全了你!”
说罢,解下宝剑,又放下手铳,便空手与之单挑。有听客道:“这肖公子也是啰嗦,杀之即可,又何必非要单挑?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却没得后悔药买。”其实这肖猛也知此理,但其心想,众人为盗久矣。此次剿匪又是全胜,若众人见此胜利如此简单,怕再有人又非分之想。便想露上两手,让众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存敬畏,见得欲望也可收其心。再者,身穿锁子甲,方才又见高三炮这招术不入流之功夫,若遇白丁,哄得一时。自己身经百战,这高三炮岂能是对手?
高三炮原想求饶,但看其坚决,心想自己死期已到,临死最好再把这后生也拉上黄泉路。便怪叫一声,冲了过去。从衣袖中抽五宝匕首,拔去刀鞘,随手丢在八仙桌上。冲着肖猛心口刺去,来个“单刀直入”。肖猛虽是身穿锁子甲,但身手亦是敏捷,但见其右脚后滑,腰眼右转,身子斜了过去,躲开了这一刀。同时,腰眼再向左发力,右拳从高三炮持刀之右手下方窜上,一拳正中其鼻梁,顿时鼻梁骨崩裂。高三炮微向后退了几步,险此匕首落地,只觉鼻子一酸,血却不住向下淌去。其他众人,连连叫好。这高老儿也是拼了,又发力向前,这回却换了一个招,右手反持匕首,由右至左,来了个“游龙过海”向肖猛哽嗓咽喉划去。饶是肖猛早已看出这招,伸左手格挡,高三炮这右拳打在肖猛小臂之上,顿感虎口发麻,小臂已没了知觉。肖猛顺势将其右手腕夹在左腋下,右手卡在其臂窝下方,与左拳拳背挨实。使劲浑身力气,身子向下一沉,左膝,右拳向上猛顶。只听“咔吧”一声,高三炮右臂已断掉,右手再力气,匕首也掉在地上。人退后几步,坐在地上,痛得已是说不出话来。肖猛这招叫做“空手卸刃”,亦是其父肖龙所教,止在军中,仗阵已乱,其自混战之时,打掉敌人兵器所用。对付这高老儿,绰绰有余。
众人亦是惊叹,心想止两招过了,就将这恶魔打杀在地,这后生真是高人也。更是服了肖猛。
肖猛捡起地上匕首,又从八仙桌上拿起刀鞘,揣入怀中。说道:“这匕首止借你玩上两日,便还是物归原主了。”
说罢,轻蔑笑了一下。高三炮虽是痛入骨髓,但还小声说了一名:“好汉饶命!”这汇海岛众人最恨这贼首,已是恶贯满盈,哪有再放过之理?便上去你一刀,我一枪,结果了其性命。
众人皆称赞肖猛。
肖猛笑道:“我却只是个‘副将’,真正救你们之人,正是你们原来这金里正叔侄二人。”
众人想起这金老儿,多年来巴结贼首,还以为其下作之人。原来却是忍辱负重,为大伙过上好日子而费尽心机。都惭愧万分,同时亦对其感恩戴德,拥护备至了。
金老儿又派人,将所囚禁之李子方众人放了出来。这几人都是莫名其妙,听人说得经过,才晓得是肖猛,金家叔侄救了他们,亦是感恩不尽,跪地行了大礼。从此,更是对肖猛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此时,东海之上,已是日出时分。一轮红日徐徐而升,万丈红光照耀大地。肖猛一北方之人,亦不常见得海上日出,便看得出神。望着大海,又看看这身后渔镇,方才还是魔窟,现今又成乐土。除了极恶之人,岛上须臾之间,便变得安宁平静。看来世上之恶,皆由人之贪婪而起,若人人都懂得体恤他人,天下不也就太平了许多?于是感慨万分。
一夜苦战,也是累了。
金老儿亦是看得出来,便道:“肖英雄先回我更房休息片刻,我辰时通知于你,一同在点将点宣告全岛今后事宜。”
肖猛点头称是,便先回去休息了几个时辰。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梦也没做得一点。
此战完胜。肖猛虽是自称“副将”,但对这小岛之渔民亦是大功一件,到底肖猛何时离开这汇海岛?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