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向武、刘思德攻下州府,不似往常,开仓济民,又强收富户之钱粮,而是按穆天王之命,做了安民之事,稳定城内秩序,随后,派兵砍下城楼那边旗标上之上魏国“黄天蓝龙旗”,换上顺天军图腾“绿林黑虎旗”,这城池,便逄是易了主。
杨、刘二先派遣轻骑,先向顺天王发了捷报。而后赶忙贴了早已准备好之安民告示,告知城内众居民、商贾、官员,一民不杀,日常生意劳作经营,照例为之。杨向武暂为地目府知府,刘思德暂为总兵,各小头自带心腹目分列各小衙门统领前府衙旧官。前府衙官员照常上得府堂点卯,所辖之事照旧。但告知其若有抗拒之心,必碎尸万段。乘乱打劫之人,立斩之。官吏之人,见有官做,便不会去反,哪管你主子是敌是友,顺从得很。故第二日天明之时,城内秩序井然,百姓依然各做其事。
后又收拾战场,捡拾兵器,派顺天军分别把守四处城门及城墙。又将伤兵安置总兵营内,随军郎中医治。一切安排就绪。忽有探马来报,城南百里之处,有府兵二千余人,正向地目府进发。杨向武知道不妙,便又抽调二百军士火速从城南总兵府营之内,搬拿守城箭矢、火器,顺天军在军府之中,又发现数百枚“万人雷”,装在几十大木箱之内,便分派给四方守城兵士。
这“万人雷”乃是近些年来,新创制之火器。制作简单便宜,成本低廉,操作亦不繁琐。守城兵士颇为受用。乃是用和好之红胶泥做成巴掌大小陶罐,但罐口极小,约一指粗细。泥未干时,在罐子外壁划上横纵条纹,乃是为其爆破之时,碎裂之物愈多,则杀伤愈广也,故这雷才唤名“万人雷”。再阴干之,若有精力,烧成陶器更妙。若无法烧之,干透即可。干透陶罐,内置火药压实。再置一火药捻子,下端放于下方火药之上,上端正好露出陶罐小口。捻子之上,再倒一层火药再压实,用一半寸长小竹节套过火药捻,是怕火药捻处用湿胶泥封口时受潮无法引爆。陶罐口处再置一小撮干土封好,上再用湿胶泥封住下方火药并罐口处竹节。待罐口胶泥干透,这雷便成了。使用之时,用明火点燃火药捻,掷向敌人即可。火药瓷实,爆炸引得陶罐顺外壁小纹崩裂,四散飞去,虽是硬陶、胶泥,但爆破力大,若身无重甲,崩着非死即伤。若在密集队列引爆,效果更甚。此雷亦可用火绳点燃。故有专门投雷之人,常备火绳,仗一打起,便点燃火绳,一手持绳一手投雷,从容不迫即可杀敌。
顺天军四下张罗,又将北门三遵“冲天炮”及数十发“开花弹”送至南门,加强火力,只等与增援之敌决一死战。但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杨向武、刘思德亦不知何故,但又派出探马斥候,出南门打探一番。那探马出得南门,行了一百五十余里,不见敌人遗迹。下马细细观察,见有不少马粪、杂乱脚印、及刀枪旌旗插于地上所留之孔洞痕迹。再细细一看,亦能看出有大量方向相反之脚印、马蹄印。探马心想,这增援之兵,定是撤了。不敢怠慢,立刻回得地目府,向杨、刘二将军禀告。
杨向武、刘思德听后,心中亦是不知其故,怕是官兵诡计,不敢松懈。叫守城之兵士衣不解甲,兵不离手,仔细防守。又留心腹佰总数人,但有情况,立即禀告,而后这二人便回府衙休息去了。
杨、刘二将军亦是不知,乃是他们放跑这刘冒、李之若二人帮助顺天军退了这“救兵”。原来这二位“活宝”,从南门逃了出去,不知何往,又怕遇见流贼再被劫住,便打算先逃至省城康州,再做打算。
总兵李之若,原朝廷招安之北边匪帮头目,曾于战斗之中失一眼。这独眼龙道:“高知府,你我二人丢了地目府,若再逃至省城。那塞北布政使司吕志有、都指挥使司谷青,却肯饶过咱俩个?”
高知府道:“事情急矣,却管不得那许多。现如今我等已无性命之忧,便要想个脱身之策。若是见到都司所派之人,尽说贼兵势大,力战而不能支,故带全部府兵突围以保存兵力。那谷青抽调我地目府兵士,使我防守不利,他又怎能与这回败绩无关?想是不会为难咱俩。”
李之若道:“还是知府大人好手段。”
二人正说着,忽见前方浩浩荡荡过来一队人马。高知府又道是流贼,吓得几乎从马上跌落。仔细看得,是康州旗号,乃自家人马,才稳了心气。马兵、安占二位千总亦是看见他们,见众府兵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暗暗叫苦不迭,知道地目府已陷入流贼之手。
千总马兵赶忙上前,迎住李总兵道:“李大人,小人康州府兵千总马兵,救援来迟,罪过罪过。敢问李大人地目府现今如何?”
李之若堂堂总兵,虽不在一城,官却比千总大上许多。听这下属问寻,又摆起架子来,道:“你等二人这时才来?坏了大事。流贼势大,却有二万余人,乘着夜色,漫山遍野,只顾攻城。我并高知府与一城军民同生共死,杀死流贼五千有余。苦战至天明时分,实是不支。四门皆被攻破,便又与众府兵在城内施展巷战,击毙一大贼首,又杀贼二千有余。为保全剩下六百余府兵,冲出一条血路,便向南退却,想稳住阵角,再回去厮杀,不想在此遇到你二人。但救援已晚,城已破了。我看还是先退回康州,再做理论。”好个李总兵,把个失守之责任,全都说成“与贼兵势力悬殊,死战力竭而退”了。
马兵道:“属下有罪,但愿将功折罪,现就率领这二千步兵,乘流贼方得城池,立足未稳,便前去攻城。”
谷青暗想,这千总却是死脑筋,若是真让其去攻城,攻下攻不下倒是不然。若发现贼兵并无我方才所说之势大,奈何?正在踌躇,不知说何话,但听得高冒与千总搭了话。
高冒道:“你二人远离沙场,哪知这二万流贼如何厉害?若是去了,性命不保,还是先回至康州,再调些兵马,方可再战。我所说之话,全为保全二位才讲得。”
马兵旁边安占心疑道:“听我家都司讲得,贼兵共计不到一万,还含家眷、杂役众人,哪有二万精兵?”
声音虽小,却被高冒听见,心中恼怒,暗想这两个不识抬举之人,非得恐吓方可镇得住了,便大喊道:“大胆!我等知府、总兵前方血战。你们这两个小小千总,贻误战机不说,还在这里不识好歹,扯些嘴皮功夫。我看你二人心里向着流贼不成?”
马兵、安占被其吓住,二人心想,我等去救他,却如此张狂。何苦为其卖命,又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两人止小小七品千总,这二位乃是知府、总兵,朝廷堂堂正四品、从四品大员,得罪不起。便鞠躬谢罪。
马兵道:“大人误会,方才只是问询贼兵之势,好回禀都司大人,并无怀疑责备之意,还望高知府、李总兵海涵则个。现我二人便护送二位大人回康州府。”
这高、李二位大人,这才心满意足,被二千府兵保护着,顺官道向康州退去。
后来,这二高冒、李之若又举银打点暗访卫指挥使毕龙,逃了这一官司之劫。高冒年老,亦是告老还乡。而这李之若,银子还未捞够,哪有回家之理?便又千方百计,贿赂朝臣阁老毕成,为其找个营生。此是后话。
再说杨向武所派斥候,轻骑快马,止一天,便装消息送至天风山顺天军大营。穆子丰听得捷报,大喜过望。
穆子丰道:“军师妙计,料事如神,果如你所说,已攻下地目府。我前几日已策划安民之法,军师亦可放心,城中一民不杀。”
孟伦道:“还有一重要事情未做得,现今就去做得,便是那‘天智虎’之任务了。”
穆子丰笑而点头,将李让叫来,吩咐一番。李让早已准备停当,当下带上心腹勇士五人,皆骑快马。每人怀揣宝物数件,向边柳卫疾行而去。
话说这边柳卫,从魏太祖梁武便已设立,在塞北之地天风山东二百余里。西靠天风山,北边便是北寒草原。再向东去,乃是狄归卫、东赤崖卫、青云卫。这边柳、狄归原是狼狄之地势。塞北之地,狼狄肆虐,常纵马南下,劫掠塞南。太祖神武,为绝了此地狼狄祸患,于兴始六年在塞北之地亲率大军与狼狄交锋,唤作“塞北之战”。用数千中原儿郎性命换来塞北大片沃土。后因防守所需,在这塞北之地设边柳、狄归两个卫所。这塞北之战,乃大魏国建国初年大战,亦使狼狄胆寒,故有部分狄人,归顺大魏。太祖心存仁厚,即是归顺,亦安抚为边民,因其数量不多,想是做不得大乱。经商、屯田、加入边军者亦不加阻挠。上文书所说穆子丰,便有狼狄血统。其父便是狄人,母亲则是中原人矣。
李让及众人急行二日,便到达边柳卫。进得卫城,发现防守甚严,似有边兵集结之相。若无手下贿赂边兵,亦进不得城去。卫城之中,边军为主。商铺、客栈、饭庄寥寥。李让及众人先找个客栈住下,而后出门,上街寻找指挥使府去。这卫城止一二条街,哪有找不到之理?便是溜达两圈,也寻得了。李让暗暗记下,心想夜里去找赵济安,方才合适,便又回客栈休息去了。
夜里,李让起床。先拿了两件宝物,一件是西山所产红血王石,另一件是纯金实心普济佛小坐像。先将这两件宝物用麻布包了,揣在怀中,又解去刀剑。一个人便向指挥使府中走去。
及至大门之前,几个边兵早已看见,见其鬼鬼祟祟,上去几人,将其捉住。
李让假意不躲,任其捉捕。捉住之后,与所缚其边兵小声道:“我有机要之事见面见赵指挥使,尔等若耽误了大事,吃罪不起。”
一参将过来,朝其面便是一拳,打得李让眼冒金星。这参将名叫安宝儿,三十余岁。乃是赵济安之心腹之人,原其经商之时,便在商铺中作得掌柜。一人升官,鸡犬升天,也跟着成了朝廷命官了。
安宝儿道:“看你这贼眉鼠眼之态,便是流贼之奸细,还在此诓骗于我,快快从实招来。”
李让道:“官爷端的莫急,我怀中有给赵指挥使之礼物,几位官爷可将宝物取出,先送与赵指挥使看看,再行定夺。”
安宝儿将信将疑,搜了身。果真有两包麻布,打开一个,月光之下,见是一尊小金佛。这金佛纯金打造,雕刻亦是精美绝伦,莫说做工,单是金子,掂掂便有一斤有余,却又能换得多少银子?安宝儿大惊,心想必是赵大人私人之事,若是坏了其好事,还不责罚于我?不敢怠慢,先让其他边兵看着,自已赶快跑至衙门后堂,亲自去通知赵济安。
这主仆二人,又将做何计较?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