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袅袅一直觉得,她和殷离的相遇就和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戏台上唱的一样,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男子多次救女子于水火之中,相处下来便是互生情愫,两厢情愿的喜欢上了。
初次见他,冥王大人都还是个冷漠无比的人,板着脸,说话也是不带一点儿感情,可后头待在一起越发久了,就可以感受男子的温柔体贴,或是风流倜傥,时不时就要来撩拨她心弦,又或是稳重可靠。
袅袅就是这么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喜欢上他,到最后,化为了满心的依恋。
感情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难以描述,仿若雾里看花,花不像是花,雾也不是单纯的雾了,但是感觉,心里面虽是稍纵即逝却还是抓得真切,时间久了又合适便爱上殷离,依恋他,希望和他待的时间能更加久一些,全然不需要一条条明确的理由。
可是若是条件变了呢?
自己的死,同殷离挂钩呢?
袅袅未尝没有想过庭霰的死是不是真的与殷离有关系,那时她是庭霰,不是同殷离为好友的犀芷,也不是喜欢他的祁袅袅,亲手杀了庭霰又能说明什么,他是冥王,要为冥界着想,战场上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只要胜负的。
只是庭霰死前受的那一剑太疼,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胸口也依然痛得喘不过气来,皮肉被刺来的疼痛尚存,血液流淌出来的感觉更是叫她恐慌。
在事情尚未有眉目之前,在她调整好心态之前,袅袅不会再见殷离。
可是现在又是为何,殷离出现在天界,还揽着她的腰。
袅袅此刻心中纵是有万般打算,爱人的气息再度靠过来时,却也是身心松懈下来,几乎就要留下泪来。
与两人仅仅一墙之隔的偏殿内,天帝与几位星君的话仍在继续。
案前的几位星君待在天帝身边许久,或多或少都了解天帝的秉性。
这一位,可不像是面上看起来一样,天界记事的散仙恨不得能用所有好词汇来描述他,可众仙心里清楚,三界之中,或是三界之外,从来没有过完美的人,天帝当初能不顾青衣天女的功劳将妭赶下去,幽闭在系原山万年,现在又叫犀芷上仙回来同妭硬碰硬,足可见他的自私自利了。
但他是天帝,由不得别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更不能这般揣度他办事的目的。
“陛下,那同犀芷上仙走得近的那几位如何?那只狐妖和真蛸的皇子不去在意,冥王也总得……”
“冥王?”
天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的神色,但极快的便消失无踪。
“冥界素来就不会多关注天界的事情,就算他与犀芷有交情,庭霰的记忆一恢复,两人便再无可能相处下去,本帝的女儿本帝清楚,哪里会和捅自己一刀的人待在一块儿。”
外头的两个人听及此,都是瞳孔一缩,显然被这话给影响到了,可谁知,后头不知哪位星君说出来的话叫他们更加吃惊。
“可陛下,若是上仙发现了当时庭霰的死有蹊跷又该如何,冥王大人原先不打算——”
“住口!本帝看你是怕着怕那糊涂了,就算发现了又如何,你以为,经过这些事她还会和之前的同伴有瓜葛吗?”
天帝不等他说完,手中茶杯就是一甩,怒气冲冲的说出这番话。
天帝的确猜得不错,犀芷是怎样的性子?
若是知道再继续下去同伴会有危险,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果断的与他们隔离开,不再由着自己拖累他们,将其带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所以他也根本不担心自己设下的这一局局棋会有人来打乱。
“罢了,本帝向你们保证,不会再生出变故,便先谈到这里吧,接下去得抓紧准备犀芷和和妭会战一事,趁着妭的力量还没有达到巅峰,能扼杀便一定要扼杀了。”
天帝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的叫几个星君下去。
“是。”
那几位一礼便先后离开,随后便听得天帝似乎朝袅袅和殷离两人待着的窗前过来了,殷离眼神一暗,带着袅袅便离开原地。
屋内,天帝打开窗,见得外头粉色荆桃花开得正盛,微风吹拂之际,更是簌簌的飘落下来,浮在流动的溪水上面,轻轻缓缓的滑。
他之前担忧这外面有人偷听,可现在看起来可能只是他过于敏感了,但心下还是有几分疑虑,随即出声遣了外面的仙娥出来。
“陛下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推门进来的仙娥垂着头朝天帝恭敬的一礼。
“你叫人去问问犀芷上仙是不是一直在宴席上,可是随意走动了,中途不见过。”
“是。”
得了吩咐,那仙娥虽是心中奇怪,可却还是照着天帝说的去做了。
“可别再生变故了。”
长久后,天帝立在窗前,看着外头赏心悦目的美景,面上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声音冷寒。
殷离带着祁袅袅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两人也是良久都没有说话。
男子看着面前的女子,只不过短时间未见,不再穿素来喜爱的蓝色袍子,却是一身白色纱裙,沉默无言之时,就是从前犀芷的模样,殷离脑海中甚至可以浮现出女子赤着脚,在居延海滩跳舞给他看的模样。
只是当时她是墨黑的瞳孔,而现在,是冰蓝色的,一如海浪一般纯粹,真挚。
“袅袅。”
殷离叫一声,袅袅的心便跟着一颤,方才偏殿了那一番话,她自然听到了,殷离当时杀了庭霰的那一剑,的确是有问题。
可是,又有什么差别,她现在是犀芷,难道能够做回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祁袅袅吗?
天帝纵使不知道庭霰什么性子,祁袅袅什么性子,他也清楚,妭即将为祸人界,犀芷绝对不会不管。
可这件事,和殷离没有关系。
袅袅暗暗吸了一口气,敛去面上的表情,嘴角轻轻扯出一抹弧度,得体的退开几步,道。
“冥王大人,还是叫我犀芷吧,哪里有什么祁袅袅,现在可只有天界的犀芷上仙了。”
“什么犀芷上仙,你我清楚,祁袅袅还是那个祁袅袅,只不过有了犀芷和庭霰的记忆,性子怎么样,一点儿也不会变。”
殷离最恼的就是祁袅袅摆出一副要与他划清界线的样子来,当即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
“冥王大人,请松手!”
可是殷离显然没打算放手。
“松手,殷离!”
祁袅袅眼睛一瞪,却没想到男子伸手将她一拉,贴近他胸口,嘴唇便贴上来。
殷离的气息贴着肌肤传进鼻尖,还有唇上微凉的触感,一如从前的熟悉。
可现在哪里是能谈情说爱的时候,袅袅在殷离嘴上一咬。
唇齿相磨之际,血腥气漫进嘴里,却分毫未见殷离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少女火大,随即手在男子腰间软肉一拧。
“你疯了!”
袅袅气急。
“我没疯,袅袅。”
殷离声音淡淡。
“我只是想你了。”
男子低着头呢喃,像极了委屈的孩子,就那么站在袅袅面前,一身落寞。
只是这么一句话,祁袅袅所有的脾气都没了,之前一再的提醒自己,不要在和冥王大人有瓜葛,此刻全都成了一个屁。
冥王大人惑得比祁袅袅三世加起来还要久得多了,可他一个大男人却在个小姑娘面前撒起娇来,并且,祁袅袅还没法子抵抗。
之前的坚持,都丢到一边去好了,她祁袅袅就算是恢复了记忆,恢复了了犀芷庭霰的身份,可本质里有些东西变不了,天不怕地不怕,随心所欲的,改不了的。
所以,她鬼使神差的就自己把手伸出,抱个满怀。
“那么,就给你抱一会儿,天界耳目太多,你一个冥界的少在这里晃悠。”
“嗯,来这里,只是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本来以为,能远远的看一回你便是极大的幸运。”
“没想到不仅看到了,还抱到了,亲到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原谅你?”
祁袅袅一面说着,一面又在男子腰上软肉一掐。
“嘶……”
殷离倒吸一口冷气,却觉得现在,疼,可是又开心。
两人只是抱了一小会儿,在殷离再度准备吻上来之际,袅袅面色摆正,朝他说话。
“殷离,你听我说,我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些梦境,奇怪的力量,之前弄不清楚的,到人界最终的目的弄清楚了,找明白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妭,我再不去,妭就要为祸人界,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我要早点解决。”
袅袅说了长长一串,
“但是,这些事情,我自己去做就好,妭的事情,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该参与进来,等我做完这些事,其他的我要再理清楚。”
少女嘴上带笑,看着殷离。
“你们若是真的想帮我,就先不要管这件事,然后呢,天帝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去调查不方便,只能劳烦你们了。”
“嗯。”
袅袅一直盯着殷离看,男子无法,点了点头。
两人身旁,恰好一株皎白玉兰开得正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