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道:“我的设想是配足三个副主任,在新主任上任前各负其职,把红河工作全面抓起来。首选是明月,目前任市委办副秘书长兼综合科科长,副处级,优势是基层经验丰富,有在乡镇做基础性工作的阅历,招聘进入红河管委会后协助安如玉管理社会事务,获得一致好评;其次是居思危,我的秘书,目前任组织部党组成员,兼综合干部科科长,副处级,优势是理论功底扎实,老家又是红河人,对红河有深厚的感情;还有位――算是受过挫折的老干部吧,吴宓林,受陈景荣被贬为机关事务管理局任常务副局长,级别仍是副处……”
“三位相当于二次回炉,而且本身都是副处,不存在突击提拔矛盾,争议不大。”许玉贤若有所思道。
“如果能稳住红河局势便是大功一桩,到时可以考虑把明月和居思危提拔正处;吴宓林受过处分,档案里有污点,基本断了提拔念头,不过从机关事务管理局回管委会,他应该很满意。”
“很好,你回去整理下材料,争取明天召开常委会确定下来,红河的问题不能拖,”说到这里许玉贤顿了顿,“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打主意离开银山?罗世宽的位置不想努力一下?”
方晟不顾嫌疑和非议重用两名亲信,按常规是即将调离的节奏,久在官场的许玉贤岂有不知之理。
“许书记,您认为省委会让咱俩搭班子吗?”方晟反问道。
“唉,历来要求班子团结一心,可实际安排却有意形成书记和市长各砌炉灶的局面,”许玉贤摇头叹息,“你考虑得有道理,或许……我要在纪晓丹和姜姝当中选择一位,实话实说,他俩都不是我钟意的类型。”
“那么许书记索性一个都不选,提名茅少峰。”
许玉贤一愣,旋即浮出笑意:“有趣的建议,是啊,通常人事咨询不可能保密,书记提名谁最终会传出去,万一押错了宝将影响今后合作,不如挑选最不可能的……”
“罗世宽还正常上班?”
“不正常了,心神不安怎么上班啊?大概这会儿忙着向海外转移财产,随时准备被双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方晟道。
“你走了,组织部长一职谁来接最妥当?”许玉贤又问。
“您看……朱正阳怎么样?”
许玉贤一拍大腿:“对呀,他本来就在人事局工作,搞人事是他的老本行,我怎么没想到?等你的窝儿定下来,我立即找省委组织部要人!”
方晟提醒道:“侧面要,摆到台面上的话都是梧湘干部,会有人不乐意呢。”
“这个我知道,”许玉贤道,“省委组织部那边我倒有两三位说得上话的,市长一级干部搞不定,但提名组织部长人选倒可以。”
“实在不行,退而求之邵卫平的位置也可以,反正在常委会有一票。”
许玉贤摆摆手:“还是争取组织部长,我是快退二线的人,希望最后任期舒舒服服,平平安安,正阳跟你一样都是我信得过的,其他人都不行。”
“邵卫平按时到班吗?”
“工作组第三次找他谈话后,基本不上班了,现在政法委日常工作都是常务副职顶着,估计凶多吉少。”
回到组织部,方晟吩咐连夜整理明月等三人的材料。第二天上午许玉贤召集开会,罗世宽、邵卫平请假,只花了几十分钟便通过组织部提名,会后不到一小时就下发红头文件,可谓一次闪电式任免:
明月同志不再担任市委办副秘书长,调任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副处级;
居思危同志不再担任组织部党组成员,调任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副处级;
吴宓林同志不再担任机关事务管理局任常务副局长,调任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副处级;
程振高同志不再担任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调任机关事务管理局任常务副局长,副处级;
张启东同志不再担任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调任市党史办副主任,副处级。
任免消息迅速传开,人们议论方晟大概做好接任市长的准备了,匆忙抢先动用最后一次组织部长权力,安置好他在红河任职时的老部下。
出面找明月谈话时,趁负责记录的同志到外面整理材料,她悄悄问:
“方部长是不是快当市长?”
“别想太多,服从组织安排。”方晟答非所问。
明月何等聪明,当即想到另一个可能:“哎呀,方部长是不是要离开银山?!我真的很想在您手下工作,真的,”她明亮而柔和的眼睛紧紧看着他,“也许……我不擅表达什么,但说的都是实话――能跟在您后面是我这辈子的幸运,不知道这份幸运可以持续多久,我希望是……永远……”
“努力工作,付出终有回报……”
方晟还待说什么,记录的同志走进来,他又改换成公事公办的语气,谈起红河当前复杂而严峻的形势。
居思危和吴宓林自然对方晟千恩万谢,特别是吴宓林以为自己被遗忘了,一度产生自暴自弃的感觉,虽然背负处分提拔正处无望,能在管委会副主任位置继续干下去已心满意足。
纯粹巧合,三位副主任走马上任第二天,中组部最新任免文件传达至银山市委:
任命樊红雨同志为银山市市委常委,兼红河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免去其梧湘市江宇区区委书记职务。
从京都到省委以及梧湘、银山两市都认为樊红雨提拔为副厅一定是樊宋两家背后运作的结果,殊不知樊宋两家与所有人一样,等中组部红头文件下发后才知道结果。
谁都想不到是方晟私底下帮的忙,而陈家父子绝对不可能透露其中的内幕。
然而问题来了,银山市委现任十三位常委并未变动,加上樊红雨就是十四位,既超编也不符合常委会必须为单数的要求。
很明显,银山常委还会有后续变动,至此之前抱有怀疑和观望态度的人都确定,罗世宽和邵卫平八成在劫难逃!
涉及市委常委的副厅级领导岗位变动,照例由常务副部长韩青出面。樊红雨到省委组织部报到后,韩青陪同她来到银山。
除了罗世宽和邵卫平依然请假,其他班子成员出席欢迎。履行完程序,韩青匆匆告辞,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拉许玉贤一起去省城。本来应该许玉贤、方晟送樊红雨一起赴任,这一来只剩方晟了。
两人坐在车上,当着司机的面自然不便有亲热举动,方晟问道:
“江宇那边谁接你的班?”
“没定呢,这次任免很突然,从省委到市委都没有准备,”樊红雨道,“临走前钱浩和韩子学问我推荐人选,我说为保证顺利过渡,由齐志建接任比较好。”
“区长呢?”
樊红雨笑笑,道:“我又不是组织部长,不用考虑那么多,有风声说庄彬活动得很厉害。”
从市正府秘书长下基层任区长,表面看似乎亏了,其实官场中人都知道账不是这样算的。
首先江宇区跟其它县区不同,目前而言规模最大、经济总量最大,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次江宇区领导晋升快已成为官场共识,从朱正阳到樊红雨都是直接晋升副厅且进入常委班子;还有最重要的因素是,正府秘书长是仕途天花板,基本上没法再升,区长依然大有可为。
再退一步讲,即使提拔不了,区长也远远比秘书长的职权大得多,实惠得多。
这回庄彬吸取教训,事先找朱正阳谈了很久,又鼓足勇气给方晟打电话,隐晦地表示在黄海主政期间的歉意,期望得到方晟原谅。
对于庄彬,方晟有很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自己担任常务副县长期间遭到京都空降干部的打压,正是庄彬愤起反击,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这边,每次县常委会都冲在最前面,委实替自己挡下不少枪弹,那段友情难以遗忘。
另一方面庄彬主政黄海后,为避免被方晟系干部架空,采取分化和打压措施,朱正阳、楚中林等一班人非常压抑,可谓仕途中的低潮。当时方晟远在江业,无法施以援手,只能劝导和疏解。朱正阳进入市委常委班子,有了话语权后,自然要回过头来收拾庄彬。
因此庄彬从黄海县委书记调任梧湘市正府秘书长,很大程度是朱正阳背后使的劲,跟方晟并无太大关系。
接到电话后,方晟与朱正阳协商,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官场上本来就是屁股决定脑袋,当时庄彬的顾虑也有道理。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江业新城需要长治久安啊。
朱正阳沉默良久,说当时他的嘴脸,想想真是气打不从一处来,若非有方哥撑腰,我们那班人肯定没法混下去……好吧,既然他已经服了软,不妨给个机会,秘书长转任区长也不算光彩,回头我找韩子学说说。
当然庄彬不止从方晟、朱正阳这条入手,刚开始首先找了在黄海工作过的韩子学和曾卫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