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容面色微微一冷却没有反击,一则每次都斗得难看让白钰笑话,二则她也感应到之前云歌吟的感应,即李璐璐愈发在白钰面前有股“恃宠而骄”味道,看似无形却有形的气场方面占据了优势。
当然李璐璐确有“骄”的理由,刚刚常.委会上她态度坚决地站在俞晨杰、白钰这边,与吕东墨等常.委进行了毫不含糊的对垒。
梅芳容从容站起来道:“请白市.长多考虑我上次提的建议,李部.长请。”
也不多说,朝李璐璐摆摆手便抱着笔记本出门。
“什么建议?”李璐璐边坐下边皱眉道,“感觉梅市.长话中有话呀。”
白钰只愣了两秒钟就联想起岚桥区晚宴那次梅芳容说的话――她是真正的绿茶婊,这个婊比那个婊更有心机!
很有道理,事实如此,然而哪个男人不喜欢啊?如果都象周沐那样成天张牙舞爪,拍桌子叫骂,那才乱套呢。
“没有没有,”白钰笑道,“枫岭垃圾发电厂重启开工的事终于搞定了,梅市.长松了口气,说来也有李部.长的功劳啊。”
联想起马场那晚月光下摔落到他坚实有力的怀里,李璐璐脸颊泛起红晕,抿嘴笑道: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空再过去喝茶吧。”
“嗯,那尊白玉滴水观音很精美。”白钰道。
哎,两人卡在门框中间险些出事,至今她也不知当晚未遂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璐璐双手搓搓发烫的腮边,转入正题道:“今天上午市卫健委的老部下向我反映了一个情况,感觉值得白市.长重视。关于勋城药品带量采购提供给未中标企业30%部分、光愈集团和黄金单品,经过研究佩服白市.长问在点子上了,这事儿陈镐、云歌吟、楼遥三任分管副市.长都不懂,也从没过问,每年超过200亿市场份额就掌握在张柒主任手里,可谓呼风唤雨好不得意!光愈集团幕后老板不必多说,董事长萧诸与跟前任市.长萧志渭是表兄弟;跟光达药店老板萧伍华也一个辈儿;勋城萧家掌控并垄断医药及器械市场是公开的秘密,没张柒鼎力支持怎行?张柒越忠诚,萧家就保他在卫健委主任位子坐得越久,与光愈集团合作越加紧密,发的那个财哟,据说张柒老婆喜欢黄金,别墅里专门为宠物狗做的狗窝都镶金,金筷子、金碗碟、金表、金灯、金座椅,客厅挂的画都贴了层金箔……”
“难怪我叫他第二天向俞书计汇报,等到今天半个人影都没有!这些天都在干嘛?”
“惶惶不安,从早到晚泡在财务室、档案室等调阅资料,还跟光愈集团高管见过几次面,”李璐璐道,“张柒很想萧诸与回来帮忙疏通,眼下形势萧诸与哪敢啊,躲在香港隔岸指挥,小道消息两人在电话里吵了好几次,有一次张柒愤怒得把手机扔下三十层楼下。”
白钰沉吟道:“怎么,被我随口问两句就慌成这样?这么些年一点防范性措施都没有,也没应急、后备预案?照他们的熊样,市纪.委进场还不排队跳楼?”
李璐璐道:“二十年来省市纪.委、省卫健委、省审计厅等隔三岔五查过多次,焦点都放到带量采购70%部分,觉得那块市场份额足够诱人,都……或许有意无意吧忽略30%部分,时间久了成为被遗忘的角落。好像所有人直觉是30%由未中标多家企业瓜分,但没想到如果它们同时授权委托给同一家本土企业是怎样的结果;更没想到如果医院与药店沆瀣一气,如十院急诊那样故意形成库存为零而让患者花数倍代价到药店购买,何等的暴利!”
“暴利……”
白钰眉头紧锁道,“建立在榨取吞噬老百姓血汗钱基础上的暴利,天理难容啊!李部.长……”
李璐璐微微嘟嘴道:“哎这会儿就咱俩能不能别那么官方,我叫您白哥,您叫我璐璐好不好?”
历史的重演,永远不变的套路。
“在办公室还是……还是正式点,”白钰暗想多少位叫“白哥”的都被拿下,最好别重蹈覆辙,“萧诸与干的这些勾当,光愈集团在勋城数十年垄断,这些事儿萧老到底知不知道?”
“白哥倒问住我了,”李璐璐的称谓转得很快,“按理说呢萧家透过光愈集团操纵把持医药、器械市场这么久,萧老一点点都没听说肯定不可能。但以萧老的正治觉悟、道德品质等,想必不会纵容家族子弟祸害百姓疯狂攫取暴利,更别说萧志渭……哎,白哥听说他犯了啥事?”
“不是经济问题?”白钰反问道。
不知为何李璐璐俏脸上掠过一丝阴影,道:“很严重的……间谍罪!通常这种案子会牵连一大批干部、亲朋好友,很奇怪萧志渭进去了,萧老以及萧家没一个人被约谈;市府大院也仅仅进去三四位,影响压到最小。我的意思是,萧老对萧志渭间谍案都一无所知,更别说关系更远的萧诸与。很可能的情况是――白哥应该理解大家族内部情况,子弟们在萧老面前叫苦哭穷,说您不让我们参正,就打打招呼保护我们安分守纪做医药生意吧?萧老就指指他们正儿八经地说,做生意可以,可不准偷税漏税,一切给我按规矩来!”
把老一辈长者那种抑扬顿挫、居高临下的语气学得神似。
白钰笑道:“信息不对称在大家族内部非常严重,譬如周市.长起初也不知道公公间接持有勋城港4.5%股权。从萧家新旧祠堂拆迁来看,萧老是善于变通、灵活应变之人,如果萧老的确不知情,我在处理手法方面会圆润些……”
“白哥向来就……”
才说了五个字,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听到索清的声音:
“白市.长,有重要事情汇报!”
白钰与李璐璐迅速交换下眼色,道:“进来说。”
李璐璐低声道:“不错的干部……”
索清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办公室,在离李璐璐两三步远处停下,道:“白市.长,李部.长,刚刚接110指挥中心报告,齐山桥底下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初步鉴定是市卫健委主任张柒!”
“张柒……”
白钰又瞅了瞅李璐璐,问道,“死因呢?”
“可能不慎坠河后溺水而亡,”索清道,“据了解张主任不会游泳。”
“溺水而亡……”
白钰手指轻叩桌沿,半晌道,“向俞书计汇报一下,看看俞书计有何指示。”
索清正待说话,电话响了,正是俞晨杰打来的。
“白市.长,张柒跳河自杀了,大概与药品带量采购30%部分有关吧?”
“十院群体事件那晚我布置他就相关问题向你汇报,一直没去?”白钰问道。
俞晨杰恨声道:“非但如此,十院、光达以及光愈处理结果迟迟不出来,我前后催过三次,他妈的!”
白钰道:“俞书计觉得掌握什么口径?”
“白市.长认为呢?”
俞晨杰反问道,这也是对的,毕竟卫健委是正府组成部门,白钰是张柒的直接领.导。
白钰道:“要求市局确认死因,溺水的话就据实公布;不是溺水连夜做进一步检测,天亮前要对外公布。为保证后续事件处理,我建议立即查封张柒住宅、别墅、办公室,明天上午调查组进驻卫健委,检查药品带量采购30%部分管理台账。”
“我补充一点,”俞晨杰道,“卫健委领.导班子连夜隔离审查,他妈的,我就不信他们都蒙在鼓里!”
放下电话,白钰道:“都听到了吧?赶紧执行,有结果发短信。”
“是,白市.长!”
索清一丝不苟敬了个礼离开。
门甫关上,白钰见李璐璐一脸促狭的笑容,问道:“笑什么?”
“很有趣的公.安局长。”
“有趣在哪儿?”
“将上堂声必扬,并没有自倚紧急事件直接冲进来捉奸,此为君子之道。”
白钰点头道:“这一点你刚才表扬过了。”
李璐璐道:“但张柒溺水而亡的消息他显然先向俞书计汇报,然后再到白哥这儿;联想起枫岭群体事件他按俞书计要求调遣所有警力,又悄悄给白哥留了下精锐人马,典型的两头下注。”
“他敢得罪哪个呢?”白钰笑道,“官.场生存之道罢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晚安。”
李璐璐知他的意思,悄无声息先出了办公室转眼消失在夜幕中――本来他俩都住在市府宿舍,边走边聊是很随意的事儿,然而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同行容易被引申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尽量避嫌为好。
白钰故意多呆了会儿,出门后沿着走廊一路过去:周沐办公室里很热闹,索清、郭守声等人都在讨论着什么;云歌吟办公室挤满了市拆迁领.导小组成员,连夜部署落实市常.委会决议精神,准备全市表彰和动员大会材料;梅芳容照例仍在伏案工作;霍进、邢成顺、杨功办公室则铁门紧闭,漆黑一片。
唉,正府男副市.长们真让人一言难尽,也难怪伍家恩主正时提拔那么多女干部。
某种程度讲,女人比男人更有韧性,也更能吃苦。
抬腕看表已将近零点,白钰不由加快脚步来到楼下,钟离良和两名特警悄悄围了上来。
“龙主任到宿舍了?”白钰问。
钟离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