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弯弯曲曲的狭窄通道尽头隐约有一个星子般大小的光点,在沉沉的黑暗中微弱却稳定地亮着--不是摇曳的火光,也不是闪烁的萤火,而像是一个小洞透出浅淡的天光,好似清晨中太阳尚未露出地平线时,只有几丝天边的云絮反射出来的熹微晨光。
那处民宅本就位于城郊的低洼地带,而那井也很深,从入口到此处石壁的地面一直都是下行,此时深入地下,尽头透出的天光显得格外诡异。
孟姑娘一望见那点亮光,便惊异地瞪大眼睛,流转灵动的眼波也蓦然一顿,她对鬼怪神魔的态度一贯模糊,既算不得信也并不是完全不信,但还是被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鬼火”这个猜测给吓了一大跳!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掐指估算了一下时辰,此时还真该是地上的世界沉浸在晨光中的时刻!
她扁起小嘴抱膝而坐,抬手揉揉眼睛,自己竟然折腾了整整一夜都没睡!
反正石壁也打不开,她索性放松自己靠在上面,满含期待地盯着那处光亮,如果那光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亮起来,就极有可能是天光--那才值得自己去冒险,谁知道这弯曲下行的通道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坑人的机关呢?
盯到两眼发酸,孟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了第一时间对背后可能的动静作出反应,她一直逼自己保持警醒。
等待的时间感觉格外漫长,孟姑娘突然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万一那边的赖蛮子一着急把这石壁击穿可怎么办?
想象到自己横尸乱石堆的孟姑娘立时觉得浑身疼痛,立马闪到一边,又强撑起萎靡的精神在石壁上细细搜寻开来,同时气哼哼地在心里翻起了“小账本”--开始“记仇”!
大拇指被恨恨扳下,无力地倒在雪白的掌心,头号仇人自然是余石湫那大混蛋,劫持她撞了脑袋、滚了一身泥,还碰上大王蟒!
咦?话说他后来被拖去关押起来了?如果丹鹄失陷,他最好能被一大堆胡人围起来,然后与之“英勇”拼杀,被射了一身乱箭,最后凛然就义?嘁,这太便宜他了点,死了还能做英雄!
想个惨点的,再惨点的!孟姑娘搔首挠腮,面壁努力思考。
尖利的虎牙映着指上的淡淡荧光一闪,要不被胡人猥亵完腻烦之后,栓到马尾后面、在碎石路上拖过几条街好了!不知道这样的话,“余石湫”会不会变成一条血肉模糊的“烂泥鳅”?呃,他兄弟替他收尸的话,恐怕都认不出来吧……
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悲惨了点?
比米粒大一点点的良心突然发现,孟姑娘居然做起了自我检讨,太血腥!好暴力!似乎有点惨无人道!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啊!
……
此时,被倒架在马屁股上五花大绑的余石湫皱眉歪着头,似乎在避免颠簸中扬起的马尾扫到脸上。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寒噤,偏头就见一团火光扑面而来,他只得把脸埋在散发着骚臭气的马尾里--脸是暂时保住了,但发梢却被点着了,咔啦啦地响,他咬牙猛地一甩头,乌亮的发箍弹开,灼烫的发丝披散下来,窜出一股子羽毛烧焦的糊味。
“快追!你们看,齐王已经受伤,都趴在马背上了!”后面的追兵大声喊道,有人拉弓又要射出带火的箭,“莫再让他跑了!”
余石湫抬眸,郁怒地张嘴大骂,吃了一嘴逆风飞扬的焦糊发丝:你们这些蠢货也不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们的余爷爷,可不是齐王那混小子!那养尊处优的混蛋王爷即使受了伤--会把他自己绑着倒架在马背上吗?
他破口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溅了三尺远,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嘴张得再大也不过多吃了些风和焦发,其中那风还是带着马屁股膻气的风!
大嘴张张合合之间,有什么刺棱棱的东西磨得他下巴生疼,他低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是马屁股上的那处焦痕,正在他下巴尖下方,稍微一放松就磨人,害得他只能硬撑梗着脖子,或者别扭地歪着头!
他严重怀疑那人就连绑自己的位置都精确计算过,不折腾到他身心都难受得要死就不罢休!
瞧这哑穴点的,这么老狠!不静心运气上几个时辰根本解不开!而这境况,他抬头看看像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的追兵,又低头瞄瞄耸动骚臭的马屁股,还怎么静心?又怎能运气?
再看这捆绑的架势,似乎非要让自己代他死,一点可能逃跑的机会都不留--绳索是特制的金刚御龙索,纵使自己拥有锋利得可以断金削骨的“刀刃”,也得因这别扭的绑法磨上几个时辰,手指抽筋是一定会的,磨不磨得开是很难说的!
而绳索的另一边就是马腹,如果想强行挣开,能挣断的希望渺茫,但一举勒坏他的皮肉和身下大马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到时候,最坏的情况就是一个五花大绑、皮开肉绽的血人拖曳着一匹奄奄一息的肥马,在追兵的前方缓缓蠕动,然后……
嗷!算了吧,还不如现下的状况呢!至少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身下的大马虽说骚臭些、疤痕生得讨厌些,速度方面倒是堪称神驹,奔起来当真是风驰电掣一般的快!
“对,就那匹黑马!额带白毛,齐王坐骑!”身后紧追不舍的一骑大叫道,招呼着不断涌来的其他骑兵。
余石湫翻了个白眼,几欲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他娘的,难怪给自己这匹马!
眼见追兵越来越多,领头的那骑还有逼近的趋势,余石湫一横心,闭眼张大嘴,狠狠地一口咬在--结实的、蓬勃的、饱满的马臀肉上!
……
完全不知自己的阴暗诅咒似乎正在起着效用,孟姑娘扳下了第二根手指头。
仇人二号非袁浩宇那臭流氓莫属!自己才刚刚洗浴放松了下,这家伙又是火热索吻、又是死乞白赖着要与她凑合一床睡,这么一番闹腾下来,竟一刻也没能休息成!
给这家伙也安个结局?全然忘了之前为同一个人祷祝平安,孟姑娘眼珠滴溜溜一转,又开始陷入了苦苦思索。
半晌之后,她终于眼光发直地颓然发现,自己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竟然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狠招惩治他!
那人皮糙肉厚、百毒不侵,关键是,比她还会耍赖、卖乖加演戏!
要不,回乾京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也不理他了?
不大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孟姑娘抛开纠结的心绪,一撇嘴转了个身,果然瞟见了那处光,眼神定住--还真的比起初亮了不少!
难道真是天光?如果是,那如何透进这地狱一般黑沉的地方,而且还处在下方?
她回身再摸了摸石壁翻板,那一处还是老样子,怕是外间也找不到方法开启吧?
不如,另辟蹊径--尝试换个方式自救?
也许,这亮处就是一线生机,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嘛!老天爷这个老爷子,目前为止,对自己还算是和蔼可亲的!
孟姑娘一笑,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离那处天光近了一点。
看起来总是没多远,走起来却很远,而且有了在外边的教训,孟姑娘不敢再乱扶石壁,走得格外小心翼翼,通道曲折窄小,最开始就走得缩手缩脚,到得中段要弓着身子挪步,而末端只能四脚着地像狗一样往前爬。
石壁上,一只小狗一般的倒影被光亮拉得扁扁长长映于其上,因得石壁凹凸不平,那“狗影”也扭曲畸形。
居然一路平安地抵达那处亮光,孟小狗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狭窄的视野到得此处终于豁然开朗,四脚着地的她收回前面两只“脚”,抬眸往更亮处爬了爬,伸头望去--那是一处方方正正、空空荡荡的宫室。
她抬头望向光亮的来源,不由得把一双漂亮的大杏眸眯成了两条猥琐的细缝,从黑暗突然到亮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感觉到眼前有一大片光斑,明晃晃的,闪啊闪。
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她眨眨眼细看,宫室房顶中央是一块两端尖细、中间粗圆的梭形透明物,似乎是水晶、琉璃一类的东西,天光从那里泻下,柔柔地充满整个宫室,还像波光一样微微荡漾。
“哇哦!”孟姑娘惊讶地一叹,杏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处透亮,另一头,似乎真的有清透的水光在荡漾,甚至能看见那水光来自一个漩涡,围着“水晶梭”的中段打着转儿,就像眼眸中圆滚的黑瞳。
这个念头闪过,她不自觉地走近了几步,惊喜地心中揣摩:“水晶梭”和“圆漩涡”组合起来,竟然真像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鬼斧神工地开了一个天眼,隔着碧水千倾、云霄九重,远远对着巍巍仙庭,吸纳朗朗天光!
看久了,孟姑娘直觉这清冽的水、纯净的光,很有几分眼熟!
“难道说,这在仙人泪的水底?”她不由喃喃出声,惊讶地继续睁大眼,试图寻找到一丝半点的证据--比如说那坑爹的礁石“碧云处”,或是异常葳蕤的水草。
孟姑娘久久仰着头,丝毫不觉后颈已经酸麻,犹沉浸在这意外清朗的天光普照中,傻傻地逡巡搜索。
双眼酸胀到想流泪,孟姑娘下意识低头揉揉眼睛,“咝”一声,她一手抱住了后颈,往脚下一望,又是一呆。
------题外话------
“存稿精灵”(吧唧小嘴):姐姐,快出来!秋天来了,该贴秋膘了!
“剧透小妖”(一个趔趄):她照相都是大头贴来着,再胖还能入镜头吗?
“存稿精灵”(扯着裙角):贴点秋膘好过冬嘛!我也要考虑长远些,是吧?
“剧透小妖”(翻着白眼):你自个想贴秋膘直说啊!这么肥还拐弯抹角…“弯”和“角”都被挤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