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百里恨慢慢起身,感觉体内沉重的伤势已经稳住,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打量一下四周,是一座简朴雅致的竹屋,窗前竹风飒飒,鸟鸣幽幽,陌生的地方,却是令人安心的宁静。
扶着额头仔细回忆,头脑里有些混乱,半晌恍然忆起最后的印象似乎有一道红光袭向自己,她动用真元之时却感觉丹田一阵剧痛,随后就失去了知觉。看来,她是被救了,那么沧溟呢?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醒了,太好了。”清润的声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百里恨循声望去,一阵惊艳。
平生见到的第一个绝世美人,是个不男不女如曼珠沙华般的魔人,第二个却是个谪入凡尘清雅如白莲的仙子。
身姿翩然,一身白衣如雪,三千银发飘扬,温润的面容,清澈的双眸,和光同尘的气质,额间一点玲珑晶玉,恍如神仙中人,空灵淡远不染一丝凡尘。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似曾相识。对了,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也有类似的气质,一卷离骚释云秋,那个人也如此温柔。但两相比较仍然有差别,释云秋的温和是一种修养,一种儒者温润如玉的感觉,而眼前人的温柔却是天生一种对于尘世的悲悯与透彻,那种清澈不是溪水浅薄的清,而是阅尽尘嚣后的静水深流。
“你是谁?”
“在下袖风不染o尘下客,姑娘所在的乃是在下隐居之所灵山悦尘斋。”
尘下客,超凡出世的仙姿,却只愿身惹凡尘,万千红尘,百种悲欢,你怎样才能做个悦尘人?百里恨不解,却不想去问,这个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不愿去靠近,靠的太近了,怕迷失在这种如水的温柔里。
“多谢你救了我。”
“无需道谢,我也是巧遇罢了。你所带出之人我已经安葬在悦尘斋后山,你昏迷中说要带他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便大胆做主了。”
百里恨神色一暗:“多谢,不知你可曾见到其他人?”
“其他人,我是在西幽森林之外救到的你,不曾见过旁人,你还有同伴吗。”
“无。”也许春秋笔已经逃出去了,百里恨默默一叹。
“还不知道姑娘名号。”尘下客体贴的转换了话题。
“我叫百里恨。”
“百里恨,嗯?”尘下客呢喃一声,看着百里恨的面容,轻轻一叹,“百里恨,恨百里,你之执念太重呀,恕我多言,这无益修行,三千世界,去执得道,菩提证心。”
“无恨便无此身,无执宁舍此心,前辈是要渡我吗。”
有些呛的语气让尘下客一怔,他浅浅一笑,恍如白莲绽放,满眼清华:“我无能渡人,尘世种种,虽然是苦,苦中有乐,唯本人自知。但是,这天下,其实很广阔,静下心,才能看得更远,才能行得更远,我只望能一尽自己之力,将事情导向更好的方向。好了,交浅言深,是我失言,先把药吃了吧,你是冰系体质,但现在体内有冰、火、风三元相互纠缠,内息混乱,我能为你疏导,但是却无法将它们融合,不知你想怎么做?若依我之意,一个人三元并存不是好事,一旦平衡打破对身体有害无益,我或许可以帮你将其中两元除去。”
“不用了。”百里恨运气感受了一下体内情况,摇了摇头,眉间浮现出一缕怀念之色,“这是礼物,我会想办法融合它们。”想不到那时百里夫妇将灵力留给她的时候也间接把自身风火属性留在了自己身上,这次不知为何会被激发出来,尽管给她带了了一些麻烦,但是她不想放弃,因为这是他们存在这世间最后的证明了。
“那也罢了,我感觉的到似乎有什么在操控着这三元,也许你真的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融合这三种属性,真能如此就是大机缘了,所以你伤好之后最好尽快闭关。”
百里恨点头:“多谢前辈告知。”不知名的东西吗,莫非是那从虎口钻入的吞云之血?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花下吹箫客,山间悦尘人,一夕览风月,何用洗清心啊。”尘下客吟诵自己的诗号,悠然离开。
“红尘无际,心悦红尘却不蒙蔽清心,始终相信人世的清明。”百里恨若有所思的咀嚼着尘下客的诗号,无尘之人却独独眷恋尘世,哈,自己是遇到圣人了吗?
在悦尘斋修养了三日,百里恨总算被允许下床,以她的倔强本来是躺不住的,可是面对尘下客,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那个人就静静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没脾气了。
下床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沧溟。悦尘斋后山果然是个灵秀之地,繁花如锦,碧水如天,还有许多可爱的小动物不惧人的跑来跑去,偶尔一只松鼠还会跑过来,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静默而立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美好。那个喜欢热闹又天真善良的少年应该会喜欢这里吧。
“节哀。”尘下客轻轻拍拍百里恨的肩膀:“回去吧,露水深重,你身体未愈,站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泉下之人想必也不喜你如此。”
“尘下客,你称自己是悦尘人,可是江湖对这样的少年都如此残忍,你因何而悦?”百里恨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怨恨。她这江湖路从眼前脚下开始,似乎已经注定要有体会江湖中无穷无尽悲伤的觉悟。
“人生百态方是大千世界,死亡不代表结束。”
“轮回海中一遭,我便非我。”
“经历就是财富,苦乐悲欣才是人生啊。我爱众生,便是在此。”
“来过,爱过,活过吗?如此是否真的不需为凋零而悲伤?”
“悲伤是必经的过程,沉溺却没有必要,朝闻道夕死可也,只要觉得值得便是不枉。生命过早凋零也许是遗憾,但不代表不精彩,只要自己求仁得仁不觉得遗憾就好。”
可是我依然会怨恨不甘啊,因为我终究只是世俗凡人。百里恨默默转身而去。
“天命指引,这便是大劫之下唯一的变数吗,但是此人执念却已渐成心魔,寄希望与她真的可以吗?血劫将起,或许苍生只能自渡。”尘下客望着百里恨远去的身影,目光沉静如水,轻声呢喃,似悲悯似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