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的光渐渐散去,我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身上的衣服变了样子,好似浣篱穿过的,一身白衣,飘逸的程度绝对是我以前不敢尝试的,因为我走路不小心,总是会踩到。
“来得正好,可以吃饭了。”
我呆愣在原地,眼前那个挽着袖子、系着围裙的男子真的是我师父?
我揉了揉眼睛,打算看清楚这一切,没想到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洗手!”
“师……苍衣,你在干吗?”
我记得浣篱一直叫他苍衣的,既然是个梦,那我何不也大胆一次。
“不是你说饿了,要我煮饭给你吃?”他冲我笑了笑,这温柔的样子真让我不敢靠近,他从来都是冰山脸的,让我一直觉得他可能是个面瘫。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模样还不错,吃起来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半信半疑地坐下来,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说:“我叫你煮饭?我有没有叫你做别的?”
“你还叫我暖床。”
“咳咳……”一口热汤被我灌了进去,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果真这么好喝?”
我捂着嘴巴,疼得说不出话来。司命星君,你骗我,这哪里是美梦,刚开始老娘就受伤了好不好!
“来,我瞧瞧,张嘴。”苍衣捧着我的脸,捏了捏我的下巴,他靠得那样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那样温热,让人痒痒的。
“红了,不过没有大碍,我去给你配几服药喝,一两日就好。”
“你……”我一张嘴,发觉自己哑了。
“别说话了。”他伸手一点,封了我的声音,我张大嘴也吐不出半个音节来。
这饭是不能吃了,可惜他做了一大桌子,我还没尝过师父的手艺呢。
他扶我回了房间,自己则去熬药,没多久,他端着浓黑的汤药回来了。
我闻了一下便知道苦得不得了,连忙摇头。若不是不能说话,我准保要叫救命。
“不苦,喝了吧。”
我继续摇头。
“你喝了药,我就让你开口说话。不喝,五感都给你封了!”
这绝对是威胁!而我就怕他这样,吃东西要是没味道,那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我接过他手上的碗,一口气喝了。苦得我连连咋舌,他似乎不信:“果然这么苦?不会啊,我配的药怎么会苦。”
“不信你尝尝!”我压着嗓子说了出来,他果然遵守诺言,让我开口说话了。
“那就尝尝。”
我心里哼了几声,幸好我留了一口没喝光,不然死无对证了。可是却突然觉得唇上一软,嘴巴里多了个东西,在我的口腔里转了一圈出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说:“似乎抓错药了,放了一味黄连。”
“你……啊啊啊!”他方才是不是亲我了?虽说以前也有过,可是那都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顿时羞红了脸,掀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你该不是害羞吧?”
这叫什么话,我一个黄花大姑娘,被亲了难道不应该害羞吗?他怎么好似理所应当一样?
“我去煮些粥给你喝,不然夜里你饿了又要折腾我了。”
我躲在被子里有点气闷,这突然的状况让我摸不着头脑了。过了会儿,苍衣端了碗鸡丝粥进来,我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还真配合。我从被子里爬出来,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将碗还给了他。
从头到尾,我竟然都没敢看他的眼睛,只用余光看见了他唇边含着笑意。
好在他放过了我,端着碗又出去了,没让我显得更局促。
然后就没再回来,我又有点担心,这梦境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并无睡意,我便穿好了衣服起身去寻他,一直走到了玉泉峰。
树林里已经没有桃花飞舞,倒是长出了不少桃子,个个水润。
石子路一直通向玉泉,我一边啃着桃子一边走,等到一个桃子啃完了,正巧站在玉泉边上,手里的桃核“啪嗒”一下掉在了泉水里。
“你当我这玉泉是垃圾堆吗?”对面那个坐在玉泉里洗澡的男人戏谑地说了句。
“我我我……我捞起来。”我慌忙之中捂住了眼睛,伸手在水里捞着。
“捞得到吗?”
“能,能的。”我继续努力地捞,可是我的手就这么长,桃核那么小,玉泉这么大,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没能捞到桃核,却捞到了一只手,睁开眼睛,苍衣已经近在眼前,他的手被我攥在手里。他□着身体,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我登时气血上涌,非礼勿视也忘记了。
“你怎么好像怕我?”
“啊?有吗?”
我挺了挺胸膛,我是浣篱,我不是醒醒,浣篱是不会怕他的。于是我捏住了他的下巴,僵硬地挤了个笑容出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当心我坏了你的名节!”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笑:“你要怎么坏我名节?”
“呃……”貌似我说反了!不过此时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我嘿嘿一笑,手一用力,将他的头抬高了几分,与此同时我也凑近了些:“苍衣,我老早就想说你了,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洗什么澡?你这不是明摆着勾引我吗?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你这都多少次了!太过分了你!”
他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你打算如何惩罚我?”
我吞了吞口水,有点慌乱,以至于我都没发现他的胳膊已经抱住了我的腰,并且成功地将我拖下了水。
“那个……我觉得……”我脑袋里有点乱,打他我也打不过,关键我下不去手。可除了打他,还能怎样呢?
他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晃了晃,唇峰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垂:“你说,我听着呢。”
我顿时一阵酥麻,心跳也快了几分,我狠狠地捂住了胸口,这心脏也太不争气了,我都怕它一不小心就蹦跶出去了,若是掉进这水里,恐怕不好捞啊!
“罚你,罚你做一辈子饭!”
他按住我的头,淡淡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说:“好,一辈子。”
“唔……”
我还打算再提点要求,就被他封住了嘴,长长的一个吻。我若不是神,都得窒息而死!
我慌乱中推开了他,从水里爬了出来,看也不敢看他。
他动了动,我连忙摆手,生怕他下面什么也没穿就出来。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洗,不用送了。”
“我同你一起回去。”
“哎呀,别……”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来不及制止,他已经站了起来,裤子湿漉漉的,却也没让他看起来多狼狈。我的一颗心就坠了下去,怎么又穿着裤子洗澡!
“你看起来有点失望,可是因为桃核没捞上来?”他凑近了问,身上淡淡的香味一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没好气地说了句:“你才捞桃核!你全家都捞桃核!”
他若有所思:“我全家也就只有你了,如此说来,当真是全家都捞桃核。”
我气结,猛然发觉,以前师父那是不说话,他要是早就这么话多,准保把我噎死。
之后的几天,他都给我洗衣、煮饭,我仍旧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好脸色也没给他一个。他变着花样地给我做饭吃,饭菜可口得让我想起了做乞丐的时候最向往的酒楼。
“你若觉得无聊,我陪你出去走走。”
“去哪儿?”
“你不是想去人界吗?我们再去一次也无妨。”
“呀?”我诧异,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以前他和浣篱在一起的时候,去过人界?
“还是你想去其他地方,我都依你。”
“人界很好,什么时候动身?”
“随时都可以。”
第二日我们就整装去了人界,他将我放在了胸口,我总算是不用坐他的袖子里了,不然这一甩手,还指不定给我甩到哪里去呢。可是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了人界,正巧赶上花灯节,京城的长安街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一盏花灯。有些人戴着各样的面具,面具下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张脸,穿梭在人群里,一片欢声笑语。
“姑娘猜灯谜吗?”有个老伯问我。
我瞧了瞧谜题,简单得不得了。
老伯笑着又说:“猜对了就送你一盏花灯。”
“可有做花灯的东西?”苍衣问。
老伯点点头:“小老儿一边做灯,一边猜灯谜,东西自然是有的,公子也有兴趣做花灯?”
“我若猜对了,老伯可否让在下自己做一盏花灯?”
“好好好。”老伯欣然地答应了。
灯谜自然难不住苍衣,他拿了老伯的工具,道了声谢,然后拉着我去了河边。
“你还会这个?”
“不会可以学,这个很简单,你应该学得会。”
“你不是让我给你做花灯吧?”
“为什么不呢?”他狡黠地笑了起来,那两排洁白的牙齿让我很想给他一拳。
我苦命地蹲在河边扎花灯,他在一旁指手画脚,一会儿说这纸粘得不对,一会儿又说那支架插错了。不过,最终还是做了一盏花灯出来。只是我这一盏灯,跟别人的有点不同。我居然忘了开个口一会儿点蜡烛了,整个将蜡烛糊死在了里面。
“没法点了。”我摊了摊手。
“无妨。”他打了个响指,蜡烛自己点燃了。
我怎么忘了他是神,这点肯定难不倒他。
“你许个愿吧!”我将花灯举到了他面前,“按照人界的习俗,在这上面写上愿望一定能够实现。”
他却直接蹲下将花灯放进了河里:“我的愿望不需要他人来实现,凭我自己即可。”
“嘁!”果然自负!
“去那边看看。”他拉着我走了,我扭头看了一眼,花灯已经飘走了,可是我的视力极好,还是看到了那个愿望。可是当我看到他写的那句话时,整个人呆愣住。
“你会吹糖人吗?”
“什么?”
苍衣指着糖人师傅手里的糖人问我:“吹一个吧。”
“你怎么都叫我做,不该是你给我吹吗?”
“那好,你坐好了,我给你吹。”
“吹得不像你就自己吃了!”
他果真就坐下来开始吹糖人,他这样出众的相貌,自然很快就引来了大批姑娘围观,而他从头到尾只看我一个人,这感觉还是让我很爽的。
没多久,他吹了一个递给我看,我猜测了许久问他:“这是哮天犬?”
他皱眉,张口就将糖人吃了。等他吃光了我恍惚地想起,那糖人背着个葫芦呢,难道是太上老君?
他继续吹,过了会儿又递给我一个。
我想着这次一定不能看走眼了,端详了片刻方才谨慎地开口:“这是太上老君吧?”
他瞪了我一眼:“哮天犬!”
我讪讪地笑了:“你这么一说,还有点像。”
他吃了这只,继续吹。没多久又一个,并且嘱咐我:“你看仔细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这双眼睛,也是经过炼丹炉练就的!火眼金睛啊!”
“我怎么记得你从炼丹炉出来以后就瞎了呢?”
我瞪他:“这是个猪八戒吧?”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心里一乐:“你看我火眼金睛吧!”
“的确,的确!”他说,可我怎么觉得他在憋笑呢?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糖人,手上似乎有两根细细的兵器。难道这是我?
“苍衣!”
“你打不过我。”
“呃……”我的怒气没了,他果然是一针见血。
“走了。”他抓了我的手,十指紧扣。
没多久,官府开始放烟火,夜空比白日还要亮。一些男男女女也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伴,或赏月,或赏人。
苍衣带我走到了一片寂静的树林里,带着我坐在了树顶:“人界热闹,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吧。”
“苍衣……”我顿了顿,“我们成亲吧。”
“这话说得有些随便。”
我咬了咬唇,站起来“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膝盖下的树叶“哗啦哗啦”地作响。
“苍衣,你娶我吧。”
“太不矜持了。”
“你……”
“我娶你。”他说。
我站起身,哼了一声:“勉为其难。”
十日之后,苍衣的花轿来了,神界好多人都来参加这场婚礼。我坐在花轿上,头发是啸黎帝君的夫人替我梳好的。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太上老君为我们主婚,灵重雪也来道贺,整个神界洋溢着喜气。
洞房花烛夜,他亲自为我宽衣。
“苍衣,我爱你,很多很多年。”
“我知道。可我爱你,你却不知道。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我抱紧了他,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你爱谁?”
“你。”
“我是谁?”
“浣篱。”
我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他说出浣篱这个名字而难过,反倒是平静地说了句:“不对。”
他微微地诧异:“醒醒,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直到看见他在花灯上写的那句话:愿我和醒醒天长地久。
这不是浣篱的梦,这是他给我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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