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两个人的除夕夜
就在京子生日后没过几天,日本就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新年。
新年是家家合欢,团圆齐乐的时候,但是只要是个人都明白,新年之于艺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各大电视台在这一天都会使尽浑身解数,力图在新年之夜推出最隆重华丽的年夜盛宴,博取人们的收视率,所以举凡是知名艺人,在这个晚上,绝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京子虽然不是知名艺人,但也是有安排的。
她演过几个角色,但是很不幸,在她所有的角色之中,能在新年时被人记起来的,支持率和呼声最高的——是一只鸡。
坊作为ntv电视台热门节目“摇滚的rock”的主要出场人物,理所当然地成为ntv年度晚会的吉祥物,每当她提到自己新年时分还有工作的时候,艺能班的同学都会偷偷藏起无比艳羡的目光,毕竟,因为是每年最重要的时刻,电视台当然会倾尽所有邀请最有知名度的艺人,而一般的新人则乏人问津。能在大年之夜还有机会工作的新人,必然是好运的。
除非她们知道京子的工作是扮演一只鸡。
一只鸡又怎么样!作为一个演员不能小看自己要扮演的任何角色!
最上京子认为,这种心理暗示自己做得非常成功,所以哪怕现在想起自己大新年都只能窝在一个几尺见方不见天日的鸡外壳里看着大家欢聚,也不会那么失落了。
失落。
没错。
失去了家人的关爱,一直以来都是寄人篱下的她,在京都生活的时候,最期待的还是新年。每年这个时分,松乃园都是最热闹的,会有许许多多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客人汇集在松乃园,然后在大晦日的夜晚去往离松乃园不远的八坂神社敲钟祈福。
满满的人潮,充满希冀的新的开始。
每每想到这些,就可以把自己一年的不快全部抛弃,让自己融入人群之中,犹如拥有了一个大家庭。
人海、钟声、烟花、庙会。
这是最上京子,小小的快乐。
啊啊,不去想了,现在是在东京,现在她是一个人。
一个人……吗?
自母亲要求她退出lme后,她还没有想到真正的解决办法。
带着这影响她人生的最大烦恼,新年来到了。
“京子,这几日我和当家的会回乡下一趟,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大晦日的前一晚,老板娘如是说。
“没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老板娘你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不倒翁的。”京子扬起笑颜,给了老板娘一个精气十足的表现。
带着担忧的神情抚摸过京子的额头,老板娘看起来并不放心:“不倒翁不是关键……只是京子你啊,难得的大年夜,你应该多和朋友出去走一走,不要孤单一个人才好。”
大清早,目送老板娘和老板带着归乡的礼品离去,从玄关外流泄而入的光芒随着门合上而黯淡下来。
……到最后,果然还是一个人呢。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像个等着迎接客人的老板娘。
没关系,她还有工作。
“所以说今年的新年敦贺君还是不能参加我们的艺人晚宴咯?”lme事务所正门口接待处,身形高挑的褐发美女倚着接待台笑问。
在她面前拥有着颀长身高的男子正是lme的当家王牌,近年来日本艺能界最炙手可热的当红艺人敦贺莲。
他笑起来如光风霁月,入得人心一暖。
“实在没办法,菖蒲小姐,今年的日程表也被无良的经纪人排得满满。”言毕,拿捏着说话的技巧,又淡淡叹道:“虽然有心想要效仿你们,适当给自己放个假,可是依照社的口吻,我是那种一不小心就会被随时替代的艺人,只能像个工作狂一样让自己停不下来。”
一句话,一面为年夜没有工作的对方开脱,一面谦卑地叙述自己的立场,不让人从他的答复里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炫耀意味。
敦贺莲不愧是敦贺莲,难怪能在业界获得那么好的口碑。
“敦贺君真是说笑了,现在的艺能界,哪里有人能代替你。”
两人漫不经心地寒暄,似乎都没有在意在身后不远处抽嘴角的社倖一。
——明明是个工作狂,什么叫被无良的经纪人排得满满,还有……他有说过敦贺莲随时会被替代的话吗?这样随心所欲把自己专业的经纪人拿来做挡箭牌真的“大丈夫”?
欸?
眼角余光瞄到走廊一角的娇小人影,社倖一愉悦地招呼道。
“京子小姐——”
这熟悉的字眼让正在忙于应付同僚的敦贺莲不禁侧目。
“早晨,社先生。”京子微笑着颔首。
接收到另一道熟悉的视线,她撇开眼,仿佛没看见。
……所以她讨厌恋爱。
这时候,分明是上去若无其事地向“前辈”打好招呼,然后毫无所谓的扬长而去显得自己比较自在一些,可偏偏面对着敦贺莲这张脸,她做不出来。
因为妒忌而变得不像自己的自己,真的好讨厌。
……这样的冷战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今天是大晦日哦,晚上有什么安排?”社倖一熟络地抛弃把他当做挡箭牌的敦贺莲,转而去“搭讪”他的女友,反正两人现在僵持中,他满心欢乐地期待身后男人给他画诅咒圈圈。
“晚上有工作。”京子停伫,故意侧过身和莲的目光形成死角,避免自己与他视线尴尬的交汇。
“工作?”社倖一扬起眉,忽然觉得这种惊讶有点失礼,赶忙补充:“不错呢,能拿到除夜的工作,对知名度很有帮助——”
呵·呵,如果躲在一只鸡里也有知名度的话。京子在心里腹诽不已。
“你呢,社先生会和家人一起过么?”
社倖一耸耸肩:“没办法,谁叫我是工作狂的经纪人,连大年夜都不得安宁……他今晚是nhk红白歌会的嘉宾,估计能回到家也是后半夜了吧。”反正他都习惯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和“过节”无缘的,老婆孩子怨声载道也只得如此,谁叫社倖一只是个要养家糊口的可怜经纪人。
“……喔。”乍听社倖一提到“红白歌会”,京子内心里的失落感更深,一时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淡淡地“喔”了一声。
她在期待什么呢……像敦贺莲这样的大忙人,怎么可能在大年夜抽出空。
何况,他们还在冷战呢。
红白歌会啊……日本每年一度的盛典,她还以为莲不是歌手,不会参与到这种节目里来,没想到,他居然被邀请作嘉宾评审……
红白歌会的嘉宾评审,和ntv年夜庆典的一只鸡。
……巨大的落差感。
“社,车到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飘到京子耳朵里。
不知何时莲已经结束了和女艺人的谈话,她不由循声望去。
他站在那里,挺秀如竹的身姿,沉稳的气息内敛。
他也在看她。
淡淡地,一如他的声音,略微清冷。
只是如此平静的一瞥,却给了她无限的遐思。
也许,自己连日来的情绪,真的引发了他的不快。
但那又如何……先不加理睬的是他,先回应finoa的也是他,哪怕她破坏了他主动示好的行止,也是理所当然。
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有个身影在掠过自己身侧之际顿了一下。
她匆忙仰头,他微微低头。
旁人几不可察的一瞬,她从他的黑眸里捕捉到了一丝无奈。
“……到底还要和我怄气到什么时候?”
然后他就走了。
坐上电视台的保姆车,离开了lme。
连她的答案也没等——
一点诚意也没有!
☆ ☆ ☆
“哟西——顺利结束!”爽朗的声音回荡在后台,几个男生嘻嘻笑笑地互相蹂躏着对方的头发和脖子,心情仿佛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
9:4o pm. ntv后台。
京子把巨大的鸡头套从自己的脑袋上摘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累啊,她实在是小看比平时“摇滚的roll”多长上一个半小时的的年夜庆典了,还好ntv的庆典比起其他电视台的早结束一些。
“嗨,京子——”
京子闻声抬头,是石桥光,bridge组合的一员,今晚也担任了庆典的主持人之一。
因为是老交情了,京子很快回以笑容:“石桥师兄!”
“还没把道具服脱下啊,这么热的东西……”石桥光凑近她,似乎想要帮忙。
本来是一心好意,不过联想到这种事情和“脱衣服”无异,保守的京子小姐有点挣扎扭了扭鸡身:“不、不用了……等会场务就来帮我了,因为坊的后背开了线,她去拿针线——”
“噗。”石桥光忍不住嗤笑:“你啊,还是这么小心。”他捂着嘴,绕着京子打量了一番,直到京子感觉被看得发毛的一刻,他终于问:“京子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哈?”被前辈询问道这么私人的问题,京子呆住了。
“所以除夜你应该是一个人咯?”
呃……她看起来这么孤苦伶仃吗?
还没等到京子给答案,石桥光就仿佛已经认定了答案一般,拍了拍“坊”肥厚的肩膀:“看你平时跟我们接触就这么放不开,这样无视师兄可不好,所以今晚跟我们一起去明治神宫过除夜吧!”
“……啊……”突然接到的邀请让京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啊’什么,难道你今晚还有其他安排?”
这还……真没有。
“或者京子你在东京有其他亲人吗?”
……处处踩到我痛处啊混蛋!
石桥光伸出一只手指,仿佛做导师教学似地对她循循善诱:“明治神宫今晚有庙会和烟花祭典哦,据说是历年来最大的!你一定没见过明治神宫的敲钟祈福仪式,也只有现在才能享受这份热闹了,再出名一点,基本就不能出现在公众场合啦。”看京子白皙的小脸上还有疑虑,石桥光尽职尽责引诱着:“放心,不止我们四个,还有一些新生艺人的朋友,有男有女,今天一起约好的。”
这么想来……京子在思考。
本来今夜就没有别的安排,回到不倒翁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连老板娘也说了,她应该多出去和朋友们走一走,石桥光提的建议,其实很适合她。
那么……“今晚就拜托了!师兄!”她宽大的鸡翅合十,配上那个还钻在道具服里的小女生的脑袋,此刻说不出的滑稽,却因为她干净面庞上的虔诚微笑,让石桥光不禁一怔。
今晚就拜托了什么的……这种话。
石桥光的脸上染起层层红晕。
京子是第一次收到朋友的邀约在节日的晚上一同出门游玩。
所以她也禁不住兴奋之情,坐上商旅车之后,一双大眼就趴在窗口不住地望着窗外的花花世界。
东京都的除夜,非常美。
比起京都蕴藉含蓄,东京的美是外放的,作为现代化的大都市,在除夜的晚上,免不了高调奢华流灯溢彩。
到处都有一些小活动,整个街道都披上了一层金缕衣,明明已经晚上十点过后,这个城市的心脏依然在活跃地跳动。
“我们要先拐去接几个朋友,然后就驱车直奔涩谷。”前面还在开车的慎一侧过头解释道:“京子你一定会很感兴趣,明治神宫今年的敲钟仪式可是开放给游客的——”
“真的?”京子一听就两眼发亮,以往在京都虽然离八坂神社很近,但因为她需要照看松乃园,所以每年敲钟的仪式都错过,不免有些遗憾。
“左拐左拐,先到前面那个停车场,nhk地下车位满了。”副驾驶上的雄生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指挥慎一开车的方向。
“……nhk?”这不是红白歌会的电视台么?
“是啊,那几个朋友今晚在这里有节目,不过快结束了,稍微等他们一下就好,我们顺便可以偷溜去看下红白歌会哦。”石桥光看她面露疑惑,耐心地解释道。
……问题是……脑中闪过莲的身影,她皱了皱眉,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来nhk。
这只会让她想起他。
☆ ☆ ☆
石桥光几个人进了后台去,京子想让自己尽量远离那片区域,所以选择在电视台休憩区等候。
虽然师兄们很不放心让小师妹这时候一个人待着,但是小师妹表示她力壮如牛,气场强大,一个人呆十五分钟绝对没问题。
以去洗手间为由拒绝了要留下来一同等候的石桥光,京子终于如愿以偿地可以一个人在休息区安静片刻。
因为偶尔被打开的会场内传出的声响,实在太动摇她的思绪了——
“阿莲!阿莲!阿莲——”
“敦贺莲,我爱你——”
“莲——看这边——看这边——”
“啊啊啊啊,他好帅,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不自觉地往会场里瞄了一眼,正好奇明明是歌会为什么喊的全是敦贺莲的名字,才发现似乎到了他评审的环节。
会场太大,距离太远,她能眺望到的,只是一抹藏蓝色的身影。
“唷。”
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清朗男声,那种讨厌到骨子里的感觉从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里钻了出来。
“果然很闲嘛,今晚。”
京子认命地转过身——
不破尚。
他身后还跟着一拨人,安艺祥子,以及可能是什么乐队的成员。
因为不破停下了,那群人自然也没继续前行,不过除了祥子以外,他们似乎还在讨论什么,所以也没把注意力放到这边不起眼的小女生身上。
不破今晚着了一袭红黑色的亮面皮衣,里面只有一件网状的黑背心,肩膀的位置完全是镂空的设计,对那群把他的一切都奉为圭臬的歌迷,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不过,京子可不再是其中之一。
她第一时间的感想是……你还敢再骚包一点吗?
相比不破,京子的打扮根本不值一提。
本来就不是特意为除夜准备的新衣,只是一件保暖的明黄色羊绒针织衫,一条百褶裙,外面罩一件加了棉的及膝带帽外套,这样打扮的女孩子,今夜丢到东京街头,估计一板砖还拍不死两个。
因为实在太普通了,新年夜的女孩们可都是精心打扮出来的。
不过她倒是对此不以为意,本来就没有特地要穿给人看的心,舒服就好了。
只是这个穿着果然令对过的人嗤之以鼻。
“啧。”不破尚拨了拨金发,“穿成这样,是考试刚回来吗。”
丝毫没把他的调笑放心上,京子一句四两拨千斤:“你呢,穿成这样,是女王play刚回来吗?”
“……”不破皱了个眉:“你最近接触的新词还真多。”
废话,天天浸-淫在戏弄人为乐的综艺节目里,想要少了解一些也难。
似乎自从上次京都回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至少讨厌归讨厌,京子还不到当初那种见他就发飙的地步。
不破尚难得心生体贴,话不带刺地问:“你在这里……有工作?”
“没有。”京子很干脆也很诚实:“我等人。”
说起在红白歌会外场等人,不破尚难得愉悦冒出头的体贴一瞬间全被他强压了下去:“等敦贺莲?”飞扬跋扈的眉梢已经吊了起来,仿佛她说一个“是”字,那个眉峰就会如砍头刀一样斩下去。
本来可以直接回答他不是,但看到不破独占欲高涨的模样,京子反而没有了解释的念头。
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也与他无关。
就让他憋着闷着怒着不爽着,她倒是乐得高兴。
怎么折磨尚太郎怎么高兴。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像敦贺莲的崇拜者一样守在会场门口,不觉得丢脸吗!”他像个老妈一样提高了音调训斥。
京子只是温吞地看着他,嘴角流露着意味不明的笑。
“——似乎总比你孤家寡人好一些?”
她当然知道,不破尚不会是孤家寡人,以他现时的名气,样貌,想要找个大年夜的伴侣,肯定是几个长队从东京街头的一边排到另一边,可是那又怎样?她了解不破的性子,如果是不是他想要的,给他再多他也不会接受。
是啊。
给他再多他也不会接受。
[即使她觉得我是最棒的,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咎由自取,哼。
这个“哼”刚从脑子里转出来,她的手腕已经被人拽住。
“不破——”祥子急忙出声提醒到:“这里是公共场合,小心……”
“别在这丢人。”不破捉着她的手不放,掌间的力道有点生疼。
她也有些慌张,不是因为不破,而是因为他在大庭广众下的冲动,京子可不想明早的小报消息上写满她和不破尚的情感纠纷的绯闻——
会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种可怖的场面发生,她脑海里就已经掠过了一个又一个画面,每一个都让她紧张得想抱头痛哭。
“京子?”
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京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高呼:“社先生——”
今天第二次遇到社先生化解自己的尴尬了,社先生我爱你!(……)
社倖一的目光驻留在不破握着的手上,犀利的眼神透着一抹冷意:“不破君,公共场合,身为知名艺人拉拉扯扯lme的人,是不是不太妥当。”
这句话可不是疑问句。
“——别拿事务所来压我。”说是这么说,但是不破放开了京子。
“不好意思,今晚的尚有些疲劳,压不住脾气。”安艺祥子看到有外人到场,终于决定履行自己的职责,把不破带走。
“等一下。”不破依然不死心:“京子,他今晚根本不可能陪你,这样你还要留在这儿?”他眯着眼,倒不是怕社倖一的出现,只是他不想把两人间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又重新付诸东流。
京子揉了揉隐隐有些红印的手腕,瞥了他一眼。
“社先生,请麻烦帮我转告敦贺先生,我会等他。”
“最上京子!”
她很应景地给他做了个嘲讽的表情。
“去找那些有趣又有女人味的女□,一定要玩的开心啊!赛油拉拉~~”小手绢挥别。
社倖一趁着歌手演唱的时间,偷偷把手中买的饮料递了上去。
“喏,红茶。”
莲侧过脸微一颔首:“多谢。”
“早就跟节目方说过你不喝加糖加奶的,他们居然完全没听进去。”
他轻笑,因为是间奏时间,所以稍微能放松一些,连坐了3个多小时着实感到疲累的他,也有点耐不住:“——似乎去的有点久?”
“遇到京子了。”
听到社的回答,敦贺莲的眉间微蹙。
她来了?还以为以她现在对他排斥的样子,这几天都不要想碰面了呢。
“还有不破尚。”
这下眉间的皱痕就没平复过来。
似乎很满足于这样吊着莲的胃口,社倖一终于慢吞吞的把最后一句吐出来:“哦,她说她会等你。”
☆ ☆ ☆
该死啊,nhk电视台好大。
本来不破尚和社先生走掉后,她还想再稍稍等一会儿石桥君他们,可是周围不知从何而来的满怀猜忌的眼神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自己去找他们比较好。
顺着他们去后台的方向,京子一路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事。
不想承认自己利用了莲,不过,反正他也要一直工作到节目做完,等会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就好了吧。
也许,他根本没想过找她也不一定。
“京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一回事。
京子还在找声源的时候,石桥光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她的面前,弯□以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
“师兄,怎么了?”
“我刚……刚才去休息区找你,发现没见你的人,他们说那里出现了点小争执,有个女孩子差点被带走,我还怕是你出事了呢。”
果然早点走是正确的选择,如果现在还停留在那里,估计石桥光就会对那些旁观人士的话有更多兴趣了。
想到这赶紧转移话题为妙,“师兄你们接到人了?”
“额,是啊,所以可以走了——”
念及可以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京子忍不住在心里谢天谢地,露出释然的神情,在寒冬腊月的新年夜,她自然流露的温柔,看得石桥光的心突地一暖。
“……刚才那个女孩……其实是你吧?”不知为什么,石桥光突然问。
原以为已经撇清了一切是非的京子发现又陷进死胡同里了。
“为什么……不破尚会想带你走?”
她静静停下了脚步。
“可以……请你保持沉默,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好吗?”
“……啥?”
转过身,浅浅一笑。
她的侧脸的轮廓随着这清浅的一笑微妙了起来。只是在这恍然一笑间,似乎周遭所有的辉耀都被吸引了过去,她的眼睛在说话,她的唇在泛光,一个笑容的弧度,不止勾起了嘴角,更勾起了石桥光一颗怦动的心。
那个瞬间,她美得像个女人。
不是女孩,是充满了韵味的女人。
“师兄?”
石桥光的眼里,只剩下她葱白的食指,还有她莹润的唇畔。
只见她微微抬起了手,抵在诱惑的唇间。
飒爽的发丝轻颤,随着她的头偏向一边。
“嘘。”
悄声到不能再小声的音调。
“帮·我·保·密……”
一字一顿,一字一敲心。
“……好吗?”
带着可疑的红晕,石桥光远远看到慎一和雄生一行人在前方等他们,赶忙迎了上去。
京子慢腾腾地尾随在后。
奇怪,为什么求师兄为她保密之后,师兄就一直不肯看她呢。
难道是这种小秘密的模式让他更怀疑了吗……
不明所以的最上京子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因为这如此轻易的举动,俘获了一个男人的心。
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在她沉思的同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唇,把她拉进了一侧的岔道。
唔。
她瞪大了眼。
面前的男人,好不熟悉。
两人近得只差毫厘,她能清楚看到对方深邃黑瞳中的自己。
带着嗔怪的自己。
……嗔怪这种情绪,太没气势了吧!
还没轮到她对自己的气势多做评判,京子只觉得腰间一紧。仿佛烙铁一般炙热的气息在下一秒紧贴上她的身躯,牢牢把她固定在墙上。
“你要……”紧接着,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就覆了上来。
他的唇。
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他的唇间,继而在她的口腔里转了一圈,吞回肚中。
温热的唇瓣,像是软绵可口的布甸,吻得她昏昏沉沉。
连本来的冷战也全都抛诸脑后了。
她微微启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就这么眨眼,莲的舌就探了进来。
像是如何也得不到满足似地,殷实的身躯把她狠狠抵在墙上。
他修长的手臂撑在她的头顶,而她像只飞不走的小鸟,被禁锢在他的囚牢里。
“——京子?”
走廊那端传来石桥光的呼唤声。
她惊得拍打他胳膊想逃脱他的钳制,可是莲就是不放手。
依然忘我地深入她的口中,把所有的惊呼和反抗都吸吮走。
脚步声嗒嗒传来。
京子这下是真的慌了。
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京子连忙准备出去打发走前来一探究竟的石桥光。
结果发现手被拉住了。
他还是那个姿势,左臂撑在墙上,额抵着手肘,偏过头,漆黑的额发一缕缕落下来。
目光如锁。
“让他走,说你不去了。”他的语调平静,好像这话根本不出自他的口。
京子蹙眉,有些讶异,但更不满他的专-制:“约好的,我要去。”
可是他的手不放开,她哪儿也去不得。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廊里都回荡着自己的名字。
“那我和他说。”莲直起身,似乎要证实自己不是开玩笑。
京子忙不迭把他高大的身形往后推挪:“——你疯了?”
“京——”
耳闻声源距离自己不过数米,京子急急忙忙走向廊道露了半边的身子。
——手还被莲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怕她逃掉似的。
“京子?”石桥光骤然看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免好生奇怪:“怎么走着走着不见人了?”
“呃……”她想着怎么答复的时候,直觉身旁的人有趋近的姿势——“我、我不方便!”
“啊?”石桥光云里雾里。
“今晚不方便去了,真的非常抱歉,师兄,改天吧。”
最后三个字似乎引发了身边人的不满,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放到唇边咬了一下。
眉头微皱。
“为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问这么多干嘛啊,求你们两个都行行好放过我吧……京子在心里哀嚎着。
“所以说……不方便啊。”京子有点窘迫,又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石桥光,要当面隐瞒身边男人的举动,让羞赧的红霞爬上她的面庞。
此刻的她在男人眼中简直有着无法言喻的娇羞美感。
噼里啪啦。石桥光心中的情窦萌发了遍地。
然后,京子只觉得身子一歪,被人完全扯回了拐角。
“对不起——师兄——今晚真的临时不方便,祝你们玩的开心——”她的声音还如琴声余韵,飘扬在空气中。
可当石桥光追上去的时候,拐角处,已经空无一人。
最上京子,在这个新年之夜,神秘地吸引了他。
石桥光捂住小鹿乱撞的胸口,感叹。
☆ ☆ ☆
“嘘。”
这个抵唇噤声的动作,也好不熟悉。
他们躲在拐角后的第一间房里,是个道具间。
因为红白歌会的缘故,这个房间被杂乱无章地放满了各类道具和服装。
他们就这样躲了进来,漆黑的屋子里,任谁也看不到什么。
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能稍稍捕捉到对方的轮廓。
“不回去做评审真的不要紧吗?”她小声问。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明明已经进来了,为什么还要维持跟刚才在走廊一样的姿势?
“我提前退了。”依然是淡漠如水的声音,仿佛刚才那个紧握着自己不放手的别扭男人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什、什么?!”
“只剩下最后一环,社长也在,他顶替我。”
“……你——这是工作啊!”这样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他!
……
……
“在最重要的节目里缺席,你是要让我内疚到死么,敦贺先生。”
“……请你务必连我的份一起。”
“……”虽然说恶质的态度很像她曾经认识的敦贺莲,可是在工作上开玩笑的绝不会是他吧!“……回去啊,趁着还没到评审环节,赶回去还来得及。”
“——这样你就可以落跑了?”
“我?”
“只是一个晚上没看住你,你就差点被人带跑。”
“……请反省下,你有很多个日夜没看我了。”
“……京子,闹冷战的是你。”他从倾身的角度中抬起头,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我不止一次主动对你开口。”
虽然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却能明确地收到他的视线。
平静的音调,沉静的眼神,安静的呼吸。
京子耐不住了:“总、总而言之,先去工作吧!”没错,确实是她单方面和莲在冷战,可是她才是正义的一方!
他低下头轻笑,继而京子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你真相信我会丢下工作?”
什么意思?京子不太明白他所指。
但是基于问题本身,京子反射性的摇头。
“那就是了。”敦贺莲终于放开了对她的封锁,直起身来。“我的工作已经结束。”
怎么可能?红白歌会不是至少都要4个多小时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可思议,莲拉了她一把,把她从那堆道具服里拯救出来:“一开始就这么定的,今年我只工作到这个部分,最后收尾交给社长。”
“敦贺莲这种大招牌,人家怎么肯半途放你走……”
“你说得我像是拉面店的霓虹广告。”
噗。京子因为他用着波澜不起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而被逗笑。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就说有不可调整的私人安排,而且社长本来就要来看红白歌会,以lme的社长身份做收尾的评审,分量上绝对比我重得多。”……唔,如果考虑到社长今晚的扮相的话,看点上也是。
“不可调整的……私人安排?”京子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
言语间,莲已经打开了通往走廊的门,露出一道缝隙,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才转而看她:“走吧,我‘不可调整的私人安排’。”
欸?——欸?!
走廊的光从门外流淌进来,照亮了他的侧面。
他勾起一抹清浅的微笑。
唇角小小的弧度,就足以轻易牵引她心跳的速度。
[不可调整的私人安排。]
原来是指……她?
“可是……不是行程排得满满的吗?”
他偏头一哂:“看来早晨偷听得挺认真。”
京子懊恼地咬咬牙,这时候想反驳说没有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他没有多说,只是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向她勾勾手指,示意一起出门。
“你是我今晚最后的行程。”
真是不开窍的女孩。
☆ ☆ ☆
保时捷平稳的行驶在东京都的夜晚,为华灯灿烂的街道划过一抹掠影。
车厢内的气氛安静非常,只有cd低柔的乐声在流淌。
莲没说话,只是目视前方把握着方向盘。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
面上的表情镇定自若,看不出任何生气的痕迹。
——明明刚刚笑了的,为什么又缄默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京子力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莲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你本来要去哪里?”
她想了想:“明治神宫。”
“和bridge?”
看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纠结甫发生的事,京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并不是只有他们,还有其他人。”话末一顿,又补上:“有女生。”
然后莲的唇角微勾:“我看起来在吃醋?”
京子蹙了蹙眉头,她能回答是吗?
“我只是有危机感。”
“危机感?”
“不破一个已经让我不知如何对付,再加一个三人组合,我实在应接不暇。”
京子的脸蓦地通红:“……你在想什么,我和师兄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和不破是仇人。”两个不同立场的表情转变之快,着实令人惊叹。
“你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这么想。”敦贺莲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挡风玻璃前一瞬又一瞬向后倒退的光影:“——至少石桥光不这么想。”
“欸,你知道师兄的名字?”她还以为bridge这种搞笑组合与莲常接触的圈子无关,没想到莲竟然能随意就叫出石桥光的名字。
京子所不知道的是,身为一个专业艺人,莲从来不会给自己叫不上同行名字的机会。
一声叹息——“京子,你注意的重点不对。”
“你多虑了,石桥师兄一直很关照我,今晚也是,因为知道我在东京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才邀请我一同过新年。”谈到“亲人”两个字,她眼中的神采黯淡下来。“——原本我以为今晚要一个人过的。”如果不是石桥师兄,也许此时的自己只是窝在不倒翁的围炉边上,一个人听着新年的钟声,对着除夜的电视节目傻笑而已。
车速慢了下来,继而慢慢停在了路边。
“你有我。”
安稳的语调,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动人誓言,却像是一缕穿云的金色辉光,霎时直入心底。
京子猛然抬头。
“你有我。”他重复了一遍,不知什么时候,莲已经转向了她,他的眼泛着淡淡的漆夜之色,揉进了车窗外忽隐忽现的金芒,被光笼罩的柔和侧脸,美得让她忘了心跳。
空气好像凝结了,在这一刻。
人的言语,是多么不可思议,仅仅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蕴有难以抗拒的力量。
好半响,似乎记起了自己还活着,心跳陡然加速。
夜之帝王……她怎么还不适应,明明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了。
可是这次又有不同……魅惑的气息不如以往,更多的是让人安心的温暖。
她有莲。
这个念头……曾经在脑海里跳动过无数次,最终还是被自己压回了内心深处,因为就这样单方面擅自把对方作为自己依赖的存在,太自以为是。
她不是随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可是,如果她所想依赖的人……也这么想了呢。
怦咚怦咚。
耳边仿佛连音乐的声音都消失了。
抿了抿唇,她思考了一会儿,而后轻声说道:“……你有你需要做的事,不是吗?”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让自己假装理解错误。
虽然很想欣然接受并且表达自己的感谢,但是……敦贺莲,确实不是她一个人的,至少她一直不敢这么奢望。
“今晚我也有我需要做的事——但我最后还是在这里。”
她一怔。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悠扬的乐章,漂浮她的耳边。
这次,再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了。
敦贺莲,太了解她。
总是能这样轻巧地驳回她的反击,总是能轻易猜测到她心中所想。
“谢谢。”
“只是谢谢?”
京子抬眼望他,不知道为何他还会像是别扭的孩子一样抛出这句疑问。
“不需要检讨一下?”
京子团子露出更加疑惑茫然的表情。
莲放下手刹,跑车重新驶上了街道。
“明明说会等我,结果却打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开。原来我只是挡箭牌,嗯?”
“——我检讨。”
☆ ☆ ☆
涩谷,明治神宫。
到达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一刻。
京子躲在车内,透过黑色的车窗惊异地打量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
天。
“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明明是将近凌晨的时分,为什么明治神宫这片区域会有这么多人,简直就像是商场特卖会一样拥挤不堪。
敦贺莲偏过身稍微扫了窗外一眼:“是比往年多了一点。”
“这只是一点吗——”京子的眼都直了,所以年年除夜这里都会有这么多人?
“明治神宫是东京地区最热门的初诣地点,也是每年全日本参拜人数最多的神社。”莲抛给她一个“你说呢”的表情,随后利落地拔下了车钥匙。“走吧。”
“欸欸!等一下!”京子忙伸手拉住他:“你真的要去?”
莲回过头,像是京子问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你想去不是吗?”
“可是……”可是你是敦贺莲啊!我这副模样就算走到人群正中大喊“我是最上京子”也无所谓的,可是敦贺莲哪怕只是“敦贺”两个字都能在人烟寥寥的停车场里激□潮啊!
京子有点后悔了。
当初他问到她原本打算去哪里的时候,以为只是单纯的那么一问。
可是没想到,莲就这么驱车径直来了涩谷。
目光再次越过窗外向着明治神宫方向进发的重重人流,京子不住地摇头:“不行不行,这样绝对是自寻死路。”她已经自动自发地脑补出他们被一群影迷围攻,然后自己只能孤身一人仓皇落跑的景象了。
尤其是幻想的最后,敦贺被热情四溢的fans们包围在人群之中,仿佛被巨兽吞没无力地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要抱着脸庞模仿《呐喊》——
啪嗒。
自己这边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她蓦地循声看去,莲高大的身影站在车门边上,对她偏了偏头。
他他他……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他像个绅士一样对她伸出手,让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戴了一副宽大的墨镜……可是在这种冬日的寒夜里……这么做好像更明显吧?!尤其是以他一米九的身高,衣架子似的身材,戴着墨镜穿梭在夜晚的人群里……不受瞩目才怪!
“想让你从车里出来方法不止一个。”他微笑,超级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笑容。
下一秒京子几乎是从车子里圆润地“滚”了出来。
“墨镜这种伪装,根本就行不通啦!”京子抬头打量着他。
因为今晚是参加红白歌会的关系,他穿的还是未曾替换的时装——一件藏蓝色的军式外套,体面的呢绒料子一看就是定制服饰的质感,肩章上镶嵌着她叫不上名字的金色徽记,连脚也踏上了成套的军靴,飘逸的黑色短发配上剪裁得体的军式外套,仿佛是浑然天成的一体,行走间似乎都能感到有风驰过,衬得他本来就笔挺的身段愈发英气迫人。夜晚的路灯把光打在他的脸上,有星光的辉耀伫留在他的眼角眉梢……
周遭的一切景色都因此模糊了,她的眼中徒留一个焦点。
“本来打算用帽子更隐蔽一些,不过这套衣服实在戴不了鸭舌帽。”英俊的面孔上浮起一层窘迫。
“我觉得……以你的模样,穿什么也掩盖不了。”打量了半天,京子最终得出一个认命的结论。
不过,也好……周围打扮得比他更出格的人也不少,毕竟是新年,每个人都绞尽了脑汁在装扮上。
至于她……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装束,京子叹了口气,耸耸肩。
唯一不妥的感觉就是和身边的那个人太不相配了。
只是想到这里,身边的他已然握上她的手。
好像是自然而然会发生的一样,握住,牵走。
她忙颠了颠步子跟上,面上发烧一样地红。
“给我放开。”
今晚第二次,身后又传来让她全身毛孔狰狞的声音。
敦贺莲停了下来,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握得更紧。
紧到像是他和她的手之间有一把锁,牢牢地拴住了他们两人。
京子深吸了口气,甚至不想转回身——也无需回身,因为那个人已经走到与她并肩。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横眉冷眼狠狠瞪着左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虽然男子头戴着一顶英伦格子帽,但是那一身桀骜不羁的少爷做派已经深深印刻在他骨子里,从里至外发出一股令最上京子反感的气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还有……挽着他胳膊的是……美森?
“怎么,只有你们能逛明治神宫?”不破尚眯着眼,眼中的关注点还是京子和敦贺莲那两只握紧的手。“这样的地方,你们不会太出格了些?”
“阿尚……”美森娇嗔。
“哦?”莲挑了挑眉,微笑地低头:“京子,挽着我。”
京子不明所以,眨眨眼还是照做。
不破尚气急:“你什么意思?”
被质问的敦贺莲显得很不理解的模样,只是目光极淡地瞥了不破一眼:“牵手出格么。”
看着不破被莲寥寥数字以牙还牙,京子禁不住轻笑。
“那、那个是……”就在此时,美森指着京子身边的男人开始紧张地近乎要叫出声来。
莲伸出食指抵着唇,示意她噤声。
仿佛被施了魔法,只是莲的一个举动,美森就猛然捂住了嘴,再不发一语。
他们走在绿荫大道的右侧路肩上。
明治神宫坐落于东京市中心最大的绿地区,占地7o公顷,占据了从代代木到原宿站间的整片地带,他们从南面而来,走过表参道,还要穿过代代木公园,所以现时的他们,还走在公园大道的一侧。
因为是凌晨,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结群结队,大家专注于自己的小圈子,在这个绿荫笼罩灯光幽暗的大道上,他们四个人似乎也并没有遭遇京子想象的瞩目。
虽然嘴上闭紧了,可是任谁也无法阻止小姑娘的好奇心,七仓美森几乎是眼珠也不转地死死盯着京子身侧高挺的俊朗男子,只差凑上去闻他身上是不是还透着敦贺莲的味道。
被美森发现,也没什么关系吧。
京子在心里暗暗想,毕竟美森对于不破的执着,就如当初的自己一样,所以……哪怕是敦贺莲,也应该不会有多大影响。
“敦、敦贺……莲?”美森小声地扯扯不破的衣服袖子,问到。
不破尚不耐地扯扯嘴角:“是又怎样。”
“那个你的仇人敦贺……”美森的声音虽小,但总归是他们都能听见的范围之内,所以“仇人”两个字当然跑不出大家的耳朵,只是,谁也都心照不宣。
好半响,才幡然醒悟的美森指着京子瞪大了眼睛:“京子的——是敦贺莲?!”
京子低了低眉,长睫轻合,依然轻声细语地请求道:“请为我保密。”
身边的莲不觉莞尔。
“保密个什么劲,只不过是前辈和后辈而已,小狗你想这么有意思?”不破头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还是不住往莲手臂上那只手扫去,幸而这是夜间,少有人能注意到他眼下暗藏的妒火。
“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冷不丁旁侧一句嗤笑不偏不倚敲中他的脑袋。
喂喂。京子在心里无奈着,这种明枪暗箭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不破也就罢了……莲怎么也跟着……
四个人斗嘴间走出了一段距离,京子才发现不对劲:“我说……你们一定要一起走吗?”这诡异的矛盾与协调并存的违和感真心让人不能接受啊。
“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们还想做什么更出格的事情不让我看见?”不破依然自我地走在京子的左侧,但随即京子的肩就被人往右侧揽了一些。
敦贺莲露出高级的绅士微笑:“让你看见也未尝不可。”
被夹在中间的最上京子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做失意体前屈otz。
“阿尚!”察觉到自己被冷落的美森有点不太甘愿,小力地拧了拧不破的手臂示意自己的存在。“我们没必要跟他们一起走吧?”明明是大好的新年夜,枉费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是从电视台和阿尚碰面开始,对方的心思就好像全然不在她身上,之后开着车就跟着另一辆车到了涩谷,她本来以为阿尚有心带他来明治神宫……结果……原来她,只不过是陪衬吗?
粉拳愤愤地握紧,七仓美森越发地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最上京子!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撞见京子和敦贺莲在一起(第一次参见statar开头),直到如今,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增无减,根本容不得她涉足。
美森有美森的不悦,京子也有京子的烦恼。
她是一点不想在这里碰上不破,更不想不破带着美森横亘在她和莲之间。
所以,惹不起她还躲得起,主动拉上莲的手腕,她加快了步子想要甩开不破。
但是身后的人一点也没给她留情面,毫不费力地就跟了上来,即使旁边的美森跑得有些气喘。
不行……这样太明显了,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觉得一起行动比较好。”不破出声提醒:“不然我可不担保会不会就在这里叫出敦贺莲的名字。”
“你自己也是艺人!”这个时候不破就承认敦贺莲比他有名了吗,她才不信。
“美森不介意被人报道……可是最上京子和敦贺莲的报道——应该更有趣吧?”
……可、可恶……他这招是和莲学的吗?!
思至此,京子突地想起威胁人的鼻祖级人物明明是在自己这边,怎么一声不吭,转头看去,莲只是对她若无其事地摊开手——
“我无所谓。”
真的要在一起行动,捉弄不破尚这样的角色——应该很有趣。
☆ ☆ ☆
最上京子有点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明是最不可能在一起和平共处的四个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走在代代木公园的林荫道上。
当然,更多的话来自她、不破和美森。
莲只是安静地走在她的身侧,偶尔出口的一两句都能一鸣惊人让她忍俊不禁。
比起敦贺大神的损人功底,她真是弱爆了。
想想自己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个看是温善尔雅的彬彬绅士,吐词遣句却宛如毒蛇红信,让她哑口无言。
[跟你讲道理,好像你也听不懂,还是用你擅长的‘胆量’,全力以赴,早死早超生,输得粉身碎骨,片甲不留吧。]
初见时的势如水火。
[自作自受,谁叫你自己接下来的工作,没有负责看好。]
再见时的针锋以对。
[这位小姐……要坐吗?]
冰山逐渐地软化。
[那么今天就早点休息,明天提起精神……好好努力。]
温柔与鼓励。
[你以为我从米兰赶回来看一个我毫不在意的人?]
萌生的情愫。
[你有我。]
她抬起头,仰望身边的男人。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下一秒,他和她的眼神就对上。
偏过头,他低声问:“怎么了?”
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想起了多少他们发生过的以往,所以京子耸耸肩:“没什么。”
脸上些许红润,在这样的光线下不甚明晰。
可是他竟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伸手探向她的额际。
大掌带着敦贺莲的温度,侵袭上最上京子的额头。
身边的不破明确地注意到了这一举动,可是待他想要阻止的时候,莲早已抽走了手。
“喂喂——”不破不满地出声。
敦贺莲置若罔闻,只是把手搁在自己的额,然后不明地敛眉。
“我没有发烧。”京子叹了口气。
“但是有点冷。”莲把她拉进怀里,殷实的胸膛像是专为她圈成的避风港:“这样好点。”他给了她一个“为什么大冬天出来还穿短裙”的责怪眼神。
“你们——”这种旁若无人的**让不破尚受不了了,几乎是立刻,不破尚已经一手抓向了京子,可是也就在眨眼间,仿佛绅士与淑女的舞蹈,莲的手腕一勾一带,京子就被拉向了莲的右侧。
一手落空,不破不可置信地看着莲居高临下的微笑。
“自欺欺人也罢了,从你身上真是连自知之明都看不到呢。”
从他嘴角流露而出的“真诚”笑意让不破尚怒火中烧。
他刚想反驳些什么,突然空落落的手臂让他诧异地回头。
美森伫留在原地,看向他的目光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干什么?”被敦贺莲教训已经让他老大不爽,连自己人都不让他安生,不破尚越发没好脾气。
“你走啊——”美森气鼓鼓地叫道。
不破尚扯了扯嘴角,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完全没有拿出来邀回她的意思,只是肩膀一夹,独自往前行去:“走就走,神经病。”
被她这么一闹,不破连那对刺激他的小情侣都顾不得管了。
“欸?欸——”京子看看这头,又看看那边,不知如何是好。
不破本来就是这个性子,美森这么激将只不过会越发严重而已。
看着两个相离越来越远的人,她拽了拽莲的衣袖:“——怎么办?”
“你惹的情种,你问我怎么办?”莲好气又好笑地反问,他们俩自己的感情都还坎坎坷坷,还有空插手别人的情史吗?
他是绅士,可不是圣父。
京子眯起眼:“谁跟他情种了,不破尚现在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原来还有半毛钱关系?”挑眉。
“——敦贺莲!”你这个醋坛子怎么比我还过,我不就因为嫉妒fiona和你冷战的几天吗?
莲按耐不住地“噗嗤”笑出声来。
“明白了明白了,京子小姐,我这就去为你收拾残局。”逗弄她的乐趣,敦贺莲这辈子估计都戒不掉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向美森,京子才回过神来——等一下,什么叫为她收拾残局?!
路灯下,他微微倾身,在美森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温柔的侧面,宛若神袛的造物。
黑发垂落在耳际,那一瞬间透出的清隽让人屏住了呼吸。
美森眼光中隐含着泪水,抬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像是在渴求答案。
他的手从美森的头顶轻柔抚过——修长的手,曾经抚过京子脸颊的手。
她禁不住捂起自己的脸,这是怎么了,怎么到了光看着他的手都会脸红发热的地步。
而且只是这样远远望着,看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心里有一块地方就好像被挖空一样,叫嚣着不开心。
拍拍脸颊,她示意自己冷静下来。
她当然不是完全把包袱丢给莲,但是基于不破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无论在美森面前说什么,都不合适。
美森只会觉得自己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在炫耀吧。
胜利者……她苦笑。
居然有这么一天,她这个曾经失败得不能再失败,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少女,也会被人当做胜利者。
风水轮流转,大概如此。
终于,美森丧失了光彩的眼睛,鼓起了精神。
不知莲和她说了什么,美森把目光投向了她。
京子因为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楞。
然后——美森蓦地靠上前,抱了敦贺莲一下。
趁着她石化之际,七仓美森向她扬起挑衅的笑容。
这……这是什么跟什么……?
过了吧过了吧喂!
那个拥抱显然也在莲的预料之外,他怔忡了刹那,然后下意识地瞅了眼京子的反应。
可惜我们的京子小姐还在石化中,看起来就像是木无表情。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莲已经回到了她身边,京子也毫无所察。
美森已经跟上前去,遗留他们两个慢悠悠走在后头。
“你和她说了什么?”
幽静的林荫道上,她打破了沉默。
“一些鼓励的话而已。”
“这样啊……”京子勾着他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似的,自动自发地使起劲来。
她沉静的眼神注视着前方,可是手上却不自觉地用力把他握紧。
紧得连他都能感到生疼。
“你在意?”
“当然。”
“在意什么?在意我如何安慰她,还是……”
“在意那个拥抱。”
她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泛起的小小得意。
什么时候,那个感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总爱装作迟钝不解的女孩,能这么坦诚自己的感受?
恋爱果然能让人改变。
从她嫉妒fiona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知道了。
“这里,会很难受。”她向他仰望,一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
好像有蜜糖在他心里化开来,蔓延到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无法阻止唇角的弧度,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他尴尬地撇过头去,捂着唇轻咳。
原来她认真地谈情说爱起来,也能让自己吃不消。
两个人的温度,全都集中在握起的手上。
这个世界,再无其他。
然后,不期然面前又是两座拦路大山。
不知不破与美森如何和好的,反正结果就是他们又一次站在京子二人的去路上。
敦贺莲见怪不怪地迎上前,就像看不到不破的存在一般。
不破尚也没说什么,似乎早就接受了敌人间交战的应有设定,这一次也没有执着于要抢回京子,只是他的眼中似乎还思考着一些东西。
前方已经快走到了公园道的尽头,可是剩下的几百米路程,尽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两旁一字排开小摊小贩小铺子,热闹的吆喝声应和着围观的人群。
庙会。
石桥光诚不欺她,如此规模的庙会,真是她生平头一次遇到。
欣喜全都写在脸上,这样热闹的游玩场景,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抗拒的了。
美森亦然。
“麻烦了。”莲和不破竟然同一时刻一起住脚。
敦贺莲扶额,不破尚冷嗤。
两个女孩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人这么多,距离拉不开,光线又太明亮。”莲细心地给她们解释着。
不破尚“哼”了一声:“说这么多干嘛,反正就是我们两个不能去。”
七仓美森虽然较之京子有名一些,但终究也只是一个新人,所以只要不是太高调,还是能隐匿于人群里,可敦贺莲和不破尚就不同了,且别说二人平时在各大媒体上的曝光率,单敦贺莲标志性的身高和不破尚代表性的痞子气质就怎么也低调不了。
“没办法,那就公园那头见吧,我们会分别绕过去。”莲且望了下四周的环境,顾盼间不经意捕捉到她失落的目光——“京子?”
“嗯。”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孩,这种时刻当然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你去吧。”
他应该放开手离开,可是却发现自己怎样也做不到。
七仓美森更是紧紧抱住不破的胳膊,像是无尾熊一样赖在不破身上。
而不破则把头转向了其他地方。
他不是接受了最上京子和敦贺莲的关系,只是今天,这个时分,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那女孩……
他的目光沉下来——
早已不是他的了。
他不是白痴。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牵扯,她给他的态度昭然若揭。
她是最上京子,她……在意敦贺莲。
不管是何种的在意,她和敦贺莲已经发展到了他难以轻易分离他们的地步。
往日多少的阻扰也没能成功,这个夜晚,在茫茫人群中,他又能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的身边。
看着她,守着她。
从她的身上,寻找一星半点,往昔的影子。
他还没有输……因为,他们有着割不断的羁绊。
京子进入艺能界,是因为他。
只要京子还在艺能界的一天,他在她心里就存在一天。
不管爱恨,都一样。
他像个赌徒,在这一刻决定放手一搏。
他在赌敦贺莲的耐性,他在赌最上京子的坚持。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有别人。
而他不破尚知道,最上京子,心里还有他。
哪怕她不承认,他就是知道。
因为他们在一起十六年。
敦贺莲抹不掉的十六年。
☆ ☆ ☆
“那……我也不逛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决定打破了僵持。
“我也不要。”下一刻,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美森也毫不犹豫地说。
敦贺莲望着京子
闪动的眼睛:“怎么了,你明明很想去。”
“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享受庙会的乐趣呢。”京子状似不在意地说,眼光却瞄到了庙会入口处的那排简易铺子。
和服。
色彩亮丽,光鲜炫目的漂亮和服。
看了看它们,再低头看看自己今晚不起眼的打扮。
她垂下眼。
早知道,应该好好给自己装扮一番再出来的。
“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莲笑着敲了她的额头一记,继而望着那排和服的摊位,蓦地说:“那就去吧。”
“哈?”
“想买和服的话,我在一旁的树荫下等你。”反正还在庙会的入口处,人不多,他可以距离摊位远一些。
虽然还有点犹豫,但看见他鼓励的神情,又想想自己那一身寒碜的装束,京子于是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倏然转回身,美森似乎在和不破纠结着什么,而莲就一个人站在另一边,形单影只的,让她好生不快。
她问:“美森你呢?”
被叫到名字的七仓美森不满地看她:“干嘛啦,我又不想穿和服。”和最上京子那个蠢女人不同,她今晚可是精心打扮出来给不破看的,犯不着为庙会的几件破和服烦心。
京子朝她勾勾手指:“告诉你一个秘密。”
虽然对京子没什么好感,但她还是藏不住八卦的**,于是貌似不甘不愿地走上来。
京子对她附耳说了一句话。
“真的吗?”美森惊异地问。
在旁边的两个男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呢。“京子的眼中充满着自信,那一霎,大姐姐一样让人温柔的目光令美森有些许目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京子走了。
不破尚皱着眉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为什么跟着他的女人都这么呆笨啊。
身边又传来敦贺莲的轻笑。
——该死,这不是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吗!
一股寒颤从心底滋生。
视线从一排排做工细致的和服上逡巡而过,京子有些挑花了眼。
“你说,尚喜欢穿和服的女孩,那他喜欢什么颜色?”美森在她身边低声问,虽然自己不像那边两位大神那么出名,但怎么也是有点名气的,所以显得小心翼翼。
京子努努嘴,稍微思考了下,“喜欢什么颜色倒没定数,千万别是红色。”她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夏天焰火大会的时候,老板娘给自己精心地准备了一套红底雏菊图案的和服,结果不破只看她一眼就忍不住厌恶地说好俗气。
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其实不破对和服根本没什么兴趣,要知道他是松乃园长大的大少爷,一天到晚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她穿着和服迎接客人,早也就腻味了,她也不是刻意欺骗美森,只是不想把莲和他们一对丢在那里而已。
她随意拿起一件和服,对着自己比了比——素色的金鱼图样,不是很喜欢,但也许他会喜欢?
想到这里,京子转过身,把和服放在自己的身前,对着莲的方向偏了偏头。
他们相距不过十米远,莲的视力很好,而他也一直在注视着她,所以很快她就得到了莲的回应——他摇了摇头。
奇怪,他明明是摇头,京子却觉得好高兴。
那种被人时刻关注的感受,让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又认真地挑了几件,中间还帮美森稍微评价了几套,莲还是摇头。
什么嘛……是想说她穿哪一件都不好看了吗?
“你是自己穿吗?”身后的摊主不知何时凑了上来,吓了京子一跳。
“啊,是。”
“怎么都选这么深色这么素的呀。”摊主是个约摸二十五六的姐姐,绑着个马尾很干练的样子,只是稍微打量了她一眼,就利落地在另一边的衣架子间翻找起来,很快,她拿出了一件丢给京子。
月牙白的底色,粉色与蓝紫色的樱花交相辉映,间或点缀着散落的花瓣,比起自己之前挑的那些,明显秀致淡雅,却更加亮眼。
她偷偷把衣服对着莲的方向又比了比。
——他点头了。
唉,是自己忘记了……以前在松乃园工作的时候,一直穿的都是素色的和服,为了不轻易弄脏,也为了在客人面前低调一些,结果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没改掉。
可是……自己真的适合吗?
京子低头看了看比在身上的衣服。
“可以去试穿看看呀。”摊主姐姐还在一旁怂恿着。
“可以吗?”她环顾了下周围,明明是路边上,哪有办法试穿?
“当然可以哟,有简易的试衣棚呢。”好像变魔术一样,摊主姐姐伸手往旁边划了划,一段帘子就被拉开来,围了个圈。“你先穿,待会儿我帮你打太鼓结。”
看到可以马上换下自己这一身的便装,京子急忙走了进去。
毕竟是简易帘子,并没有完全落地,所以在外面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京子小腿肚以下的光景。
——看到从她身上褪落的短裙。
不破尚的目光从京子进入试衣间开始就没有移开过。
尤其是那遮挡了大半却露出一截的帘子下,她光滑而纤细的小腿竟然被衬得如此旖旎。
连脱去裙子的纤手,此时都对他有无尽的诱惑。
“你要再多看一眼,我会杀了你喔。”他身侧传来温文有礼的“问候”,根本不需要他回头,他也能察觉到敦贺莲此刻脸上“温柔到极致”的微笑,和他身上迸发而出的黑暗气焰。
他从口袋里抽出双手,枕着后脑,觑了环胸而立的敦贺莲一眼。
“啧,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有什么好看。”
“京子她……”莲岿然不动地抱胸站在那儿,下巴扬了扬,半晌,侧目睨了不破一眼:“发育还是不错的。”
语末,不破尚顿时目若铜铃。
几乎是反射性地,他闪到了敦贺莲面前,伸手要揪住他的衣领,可是却被敦贺莲一个轻易的侧身躲了开来。
“恼羞成怒了么。”他淡淡道。
“敦贺莲,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看着不破气急攻心的模样,冷冷的笑意从莲的唇角绽开——
“我可不是开玩笑。”
“你……”
“她在你身边十六年你也没有珍惜,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我就是珍惜她才没有碰她!”
“珍惜到——把她抛弃了吗?”
“……”不破语塞。
“珍惜到,把她踩到了脚底,让她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看到的她,属于我。”敦贺莲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目光淡漠却森冷的禁锢着面前的不破,高大的身躯长身而立——身着军式外套的他,像个阴影中的骑士,掩藏在林荫之下,随时静待着侵袭。黑曜石般的发随夜风微微抖动,从他身上隐隐散发的气息,孤傲且霸道地让人几乎下意识俯首称臣——他的背后,是所有的黑暗,所有的光明,所有的虚空,如掌握一切的神袛,须臾间能翻云覆雨。
不破尚还没见过这样的敦贺莲。
所以,他被震慑了。
“你现在看到的她,属于我。你的最上恭子,早就被你毁灭了。”他轻扯嘴角:“一个人毁灭了自己不珍惜的东西,等到别人发掘了它的光芒,他又想回头夺走,他根本没有资格。”
“——他不配。”
好冷。不破尚感到如斯的冷意,侵入了心脏,冰冻住了一切,包括此刻空白的思想。
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却在颤抖。
他不配。
他不配?
“莲——”一个小声而熟悉的轻嗓就在此时传到了不破的耳中。
他抬头,循声望去。
她和美森都换好了和服,向这边走来。
目光只在眨眼间就被牵引到京子的身上,再也挪移不开。
月牙白和粉色的樱花应和着她白皙的面颊更加红润剔透,唇瓣似乎被抹上了淡彩,有一丝莹润的光从樱桃也似的唇上泛开来。头发恰到好处地挽了个娇俏的髻,别上一朵祈福的红山茶。
原来,她可以如此娇美。
只要略施妆容,她就可以让他惊为天人。
这一点……早在pv拍摄之时,就认识到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过去的十六年,他却没有看到?
是敦贺莲……让她发光?
他眼睁睁看着京子带着羞赧而可人的微笑,走向敦贺莲。
最上京子。
你在看哪里?
你的目光……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的方向。
究竟是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
[我最喜欢小尚了!]
[小尚,以后我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嗯,只要尚去哪里,我就会跟去哪里。]
胸腔,似乎被人掏空,又似乎被碾碎。
不破尚孤立着把所有的一切,收入眼底。
过往的记忆像是飞扬的纸片,在脑海里飞闪而过。
这一刻,不破尚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站在黑暗中的影子,有影无形,无味无声。
爱无非看谁成茧。
他依然是那个赌徒。
可他们……谁输谁赢,好像……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