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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 郑良霄 5204 2023-09-09 01:06

   我这边还在努力琢磨冯嫣儿的心思,猜不透她极力支持我大胆使用南人的用意。外面却已经传来街上南北士子起了冲突的消息。

   我倒也不急,一来这两天这种事多了,二来我知道,一群书生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听说他们每次只在太学门口互相攻讦,每每吵闹,最多从口沫横飞到推推搡搡。再闹就怕被官府定为有辱斯文,被取消资格了。

   何况这事现在有二哥去处理。倒也不用我费心。

   直到后来我听到阿南也去了太学门口,才觉得有了些好奇。

   彼时,我正在紫榴宫里看我的懋儿,这孩子从酒席上下来,便好像累坏了似的一直在睡,还不肯吃东西。宫人怕出事,不得不告诉了我和母后。

   因为天已经晚了,母后便说不过来了,我不得不一个人到了紫榴宫。

   “淑妃贤妃怎么说?”我少不了问一旁的钱宝宝。钱宝宝也是刚刚被人叫来。此时和我一样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个情况。紫榴宫里的宫人显然更信任她,纷纷向她诉说孩子的事。

   只是钱宝宝和我一样,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这孩子不发烧不惊悸,看起来明明好好的睡得香甜。

   “林修仪怎么看?”我问原先的林美人,现在的林修仪。她正一个人远远站在屋子的角落里,满是戒备的盯着我们看。我怎么看,她也没个上嫔的样子。

   “启禀皇上,妾看孩子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睡着呢?”林修仪回我。

   我现在知道阿南为什么说林修仪不喜欢人家说她孩子有病了。宫人都说这孩子两个时辰没喝进奶了,她还在说孩子没事。

   “淑妃身体不好,让找贤妃。”钱宝宝说,“而贤妃出宫去了。”钱宝宝伸手摸摸孩子的额头。“妾不敢拿主意。”

   这引得坐在一旁不作声的林美人一个白眼。

   阿南出宫干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钱宝宝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离孩子远一点,走到我这边来,“妾听说贤妃是去看那些南方士子了,去了太学门口。”钱宝宝告诉我,“说是去安抚那些闹事的南方士子。她临走时将宫里的事托了臣妾。”

   我没作声,觉得也好。算是阿南为我分忧。这些年南方新归附,是我没处理好南北关系。弄得南北百姓间好像也是总有些隔阂。阿南身为南楚的长公主,又是父皇封的南乡公主,出去说几句说不定还有些威慑力。至少,她能让那些南人安心。看到南人的希望。

   “贤妃不在,这样大事还得请皇上拿主意。”钱宝宝说,又瞥一眼林美人,“妾在这宫里,其实是说不上话的。”她这么茁壮的一个人,居然也能做出卑微的样子。

   我打了个哈哈,她今天新封了德妃,怎么好意思说说不上话!

   我用目光扫一眼林修仪。这女人看自己孩子时那喜滋滋的表情倒是让我有一瞬间的感动。

   只是这孩子……我看一眼宫人手里又瘦又小的孩子,“孩子让太医院大夫看看。”我下了结论。再怎么说,这孩子这么瘦,一直不见长,还是让我担心了。

   钱宝宝看一眼林修仪,“妾也一直说让太医看看。可妾有时觉得,当娘的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可太溺着了,这孩子总不吃东西,明明自己有奶,多费心喂他几回也不费什么事。”

   “是奶妈不好!”林美人突然就高了声,恨恨瞪了一眼钱宝宝。然后意识到我的存在,忙又躲闪着,“我的懋儿极好,是这几个奶妈不尽职。天天逼我孩子吃,吃又不让他一次吃够。孩子要睡觉有什么错!哪有孩子不爱睡觉的?”

   我惊愕的看着林修仪,原来她凶起来是这样的!那种有些偏执般的样子,让人看着奇怪。

   钱宝宝竟然没作声。那几个奶妈是她请的,林修仪显然是在怪她。

   我无奈,也纠缠不来这些女人的事,更不懂得育儿经。只得对钱宝宝说:“那再看看吧,真不行再叫太医。”

   说着我忙退了出来。

   留下那两个女人乌眼鸡似的对视着。

   好在我退的及时,不仅躲过了屋子里即将暴发的暴风雨,还正好堵住了从外面回来的阿南。

   阿南刚从宫外回来,她带着身后成群的奴仆,坐了华丽的撵车。显示出南乡公主的气势。免不了的,我就在脑子里想像了一下阿南在那些士子面前的样子。我完全能想像出,她目光平视,不苟言笑,耐心与那些人周旋时的风度。阿南身上没有一点媚气,也绝无轻浮,一向很能震慑住人。

   阿南这回看到我,倒也没回避。她坐在撵车上老远看到这边,立刻就跳了下来。只略一迟疑就向我走了过来。

   我知道阿南这是有事,忙向如意打个眼色。

   如意明白,让步撵停下。待阿南走近也跳上来坐到我身边,这才又招呼大家前行。

   此时天已经全黑,我的随从也少,我立刻伸了手揽在阿南的腰上。阿南身体一僵。

   好在她很快又释然了,任我搂着她,“皇上,”她压低了声音,“妾觉得妾今天看到了皇上找的那个女人。”她顿了一下,“李夫人。”

   我一愣。先是一阵惊喜,又立刻警觉的四下一看,向她嘘了一声。

   我的步撵带着我们去了我的寝宫。一进去我就让人关门闭户,再摒开左右。

   “皇上。”阿南跪下向我行礼。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一把揪住她,“别闹了!这里没外人,你刚才说你看到那个姓李的女人了?”

   我有些性急,我一直在找李逸和那个可疑的女人。可自从邓香带给我他们那点消息后,这两个人就变得无影无踪。连我派去冯府刺探的斥侯都铩羽而归。好像他们已经人间蒸发了一般。此时阿南却突然说是看见了那个女人,这能不让我惊奇吗?

   阿南向我眨眨眼睛,“今天妾出宫去了太学门口。”她说,“妾是听说湘王在那边弹压士子们闹事,专门赶过去的。”

   “这个我知道,”我打断她,“那些士子天天都在吵闹,或结交,或攻击。哪天不弄出点事来!这回春闱实在是规模大了,三科举子汇聚,文武两科齐开。最近,已经把个洛京城吵翻了天。”我急不可耐,只想听阿南说李夫人。忍不住就抓着她的胳膊摇摇她。

   阿南忙点头,“今天妾已经对那些南方来的士子说了,要他们约束自己,入乡随俗,考场上拿本事说话。”阿南对此说得十分简略。但我知道,她今天之所以急急赶出宫去,还是担心我和二哥处置不妥引起民变。

   这一回南方士子几千人入京,一旦有变,他们是不是还能洛着离开都很难说。其实我也深知这一点。不然不会专门叫了二哥来。

   “不过,妾打听了一下这回闹出事来的缘由,却是十分荒谬。他们这回在太学门口相互攻讦,却是为了长春坊的几个姑娘。不,不是!这也不是重点,”阿南摆着手,她显然知道我更关心的是什么,知道我急的是什么,“重点是:最先闹起来的南北两方的士子都住在同一个地方――长春坊里。而妾想对皇上说的是:妾刚才发现,那长春坊的老鸨,却是妾的老熟人。”

   阿南这一说我就明白了。

   “你……”我也说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紧张,反正是又抓住了阿南的胳膊摇一摇,“你见过那女人了?”

   “妾本来也不曾想到。是妾仔细问过两方举子,打听到了事情起因,”阿南说,“那女人搞怪,什么头牌姑娘只接北方世家,不接南方异姓,什么坊中姑娘也分南北,还搞擂台赛,看哪方最后得的缠头多……诸如此类。有的人就喜欢无事生非,专门挑事。”阿南摇头,似乎是回想起那位李夫人以前的种种形状,“妾觉得这事十分荒谬,所以专门问了一下那长春坊是什么人经营。结果听得他们说起那长春坊妈妈看不出年纪的妖状,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是皇上要找的人。所以有意派人叫了她来当面申斥。”

   “那女人真的你见过的那位李夫人?”我抓着阿南的胳膊又将她狠狠摇一摇。摇得她头上花钿一阵铃铛作响。

   阿南忙说:“所以妾来告诉皇上这事。我看皇上这几天总在打问那个女人。”她想一下,眼睛里对我全是狐疑,“皇上摇得妾头都晕了!不就是个以前南楚的女人吗?皇上为何这样在意?”显然刚才我是太激动了。

   可是,我能不激动吗?说到底,还是阿南好,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那女人见了阿南又说了什么?”我追问。揉揉她的脑袋。

   阿南皱着眉头,“其实我也觉奇怪,我发现她是李夫人时真是吃惊极了。她看到我时态度却是很平常,还感慨说公主长大了。”阿南的眼睛滴溜溜转。“她模样没怎么变,打扮嘛……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老鸨子,据她说长春坊也开了两三年了。我倒不太知道这行业,所以不知道……”

   阿南当然不会懂得什么长春坊。连我也绝没想到这女人会隐身在这种地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到底是阿南厉害。我找了许久的女人,最后还是阿南留心才发现了。她竟是藏在这样的地方。

   我抱住阿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想一想,不满足,又连亲几下。脚下便已经急不可耐的向外冲去。这回说不定还能一举抓住那个李逸,这样我就根本不用再去冯嫣儿那里费事了。

   阿南在我身后追了两步,又停住了。这回她没向我喊“制怒”。只是在我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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