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可否冒昧地问问,今日发生了何事?”
北辰溪肠子都悔青了,第一次低声下气道:“今日午时朕听信丞相的谗言,不甚误会了渝渝。”
夏瑾禾的手还搭在顾千渝的脉上,指尖下意识往下压,顾千渝手腕上的那块腕骨甚至被压的有点红。
夏瑾禾吞了吞口水,偏过头去,“渝妃娘娘患的是郁结之症,不知病情全貌,奴不能擅自用药,还请皇上再说的具体些。”
顾千渝趴在七夜怀里,嘴角的血液有些干涸,微微睁开的凤眸里一片薄凉,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夏瑾禾,七夜:“……”
在场唯一着急担心的就是北辰溪了,他急忙道:“宫里都在传,午时,渝渝私自进入御膳房,掌事的小太监还发现了一点白色的粉末。”
“经过太医院鉴定,是七重草,摄入过量可致死。”
北辰溪顿了顿,似乎在后悔,“还有人说,渝渝给朕下药了。”
女孩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顾千渝的手腕,有些杂乱无章。
顾千渝不用想,就知道北辰溪口中的“有人”就是皇后娘娘。
夏瑾禾和顾千渝对视一眼,顾千渝冲着她轻微地点了下头。
女孩纤细的指尖从顾千渝手腕上抽离,她向前一步跪了下来,“请陛下恕奴万死之罪。”
北辰溪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夏瑾禾略低浅的嗓音,“那七重草是奴的。”
“前阵子,渝妃娘娘身子越来越差,靠药物也很难维持正常生活,而且娘娘前几日心情愈加烦闷,几欲求死。”
夏瑾禾酝酿了下,假哭安排上了,“奴实在是不忍,又不愿违背了渝妃娘娘的意,就给了娘娘这七重草。”
“不曾想,娘娘竟然怕奴婢和陛下担心,自行去了御膳房……”
后面的话夏瑾禾没说出来,其中意味却不言而喻。
夏瑾禾额头半低着,及腰的长发凌乱于额前,眼中含泪,欲落不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要不是七夜知道顾千渝是去御膳房给夏瑾禾熬药,他都快要以为自己主子有什么想不开,要给自己熬一碗毒药了。
北辰溪心里一惊,更加心疼起了顾千渝,他上前走了一步,却又在离顾千渝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北辰溪犹豫地看了夏瑾禾一眼,“渝渝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要不要用药?”
夏瑾禾眉头皱了起来,“渝妃娘娘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受了气,精神气更是大不如前。”
“而且——”
夏瑾禾一句话直接把北辰溪吊了起来,“而且什么?”
看出了夏瑾禾的犹豫,北辰溪又道:“朕恕你无罪。”
夏瑾禾“怯生生”道:“渝妃娘娘身体太弱了,药物又大多具有刺激性,按照娘娘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还是需要静养。”
北辰溪愧疚至极,本想抱抱顾千渝再走,但是顾千渝就算是没有意识了,也死死地抓着七夜,北辰溪没了办法,不想打扰顾千渝养病,打赏了些人参和补品,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北辰溪刚走,一只略冰冷的手就贴在了夏瑾禾的额头上,“还有点烫。”
清冷的感觉,驱散了夏瑾禾心头那抹因为发烧引起的燥热。
“身上难受吗?”
夏瑾禾没想到顾千渝第一句话会问这个,看着顾千渝担忧的神色,夏瑾禾本来想说不难受的,破天荒的,夏瑾禾点了点头:“难受。”
顾千渝轻弹了一下夏瑾禾的额头,有些责怪,“难受还到处乱跑。”
语落,顾千渝随意地拿起了落在贵妃榻上的毯子给夏瑾禾披着。
“七夜,把火盆点起来。”
顾千渝手一伸,拉了下夏瑾禾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了下,“我本来还想带你去看个热闹。”
夏瑾禾眼眸亮了起来,“什么热闹?”
“现在去还来的及吗?”夏瑾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好像也不是很晚。
顾千渝摇了摇头,“下次带你去。”
看着夏瑾禾失落的神情,顾千渝于心不忍,又补充了句,“夜里太冷了,再加上你又染上了风寒。”
夏瑾禾抽出手,拉了拉顾千渝的衣袖,“渝渝,我不喜欢吃药,之前风寒发热都是自然好的,我好的特别快。”
“真的。”夏瑾禾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顾千渝点头应声,“所以呢?”
夏瑾禾:“我晚上喝点热水,明天一早就会好的。”
顾千渝还是皱着眉,“那就等到明天夜里带你去。”
夏瑾禾继续晃着顾千渝的袖口,知道顾千渝吃软不吃硬,“我求你了。”
“求求了。”
七夜在一旁看着,嘲笑夏瑾禾的单纯,他家主子又怎么会因为这两句软话就妥协了,夏瑾禾还是阅历少了。
然而,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他听到顾千渝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顺手拿过他之前的外袍直接披在了夏瑾禾身上,扣好扣子后,顾千渝回头看了眼不在状态的七夜,“你去储秀宫看看,我估摸着这七重草应该是皇后放在那的。”
七夜回神,利落起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顾千渝也带着夏瑾禾运起了轻功,怕夏瑾禾害怕,他动作又轻又缓,速度就慢下了。
初夏的风还算暖,就是刮在脸上有点疼。
“渝渝,你为什么觉得是皇后娘娘?”
顾千渝把顾千渝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轻笑了一声,“难道还真的是你放在御膳房准备害我的?”
夏瑾禾下意识摇头,只是她现在趴下顾千渝的胸口处,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细长的头发丝丝缕缕涌入顾千渝的前襟。
痒痒的,甜涩的味道顺着风传入顾千渝的鼻尖,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很好闻。
“别乱动。”顾千渝嗓音比之前哑了些,“要不然我们都得摔。”
顾千渝声音很小,夏瑾禾听的模模糊糊地。
“那你舍得我摔下来吗?”
顾千渝蓦然,像是在思考。
良久,就在夏瑾禾以为顾千渝不会回答的时候,身前的男人开了口。
“那还是算了。”
“我尽量忍忍。”
没一会,顾千渝就停了下来,脚不沾地这么长时间,瞬间停了下来,夏瑾禾有些脚软,差点没站住。
好在身侧的顾千渝及时拉了她一把,“小心点。”
顾千渝带夏瑾禾一路去了宫外,在一处凉亭的位置停了下来,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替夏瑾禾捂住了口鼻。
夏瑾禾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眼眸中闪烁着兴奋。
事实证明,顾千渝并没有让她失望。
自从上次北辰溪罚了夏寒章和夏想容去猪圈“生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顾千渝早就想带着夏瑾禾过来看看了。
“渝渝,我们要进去吗?”
顾千渝轻笑,“里面味太大了,就不进去了。”
说完,顾千渝就带着夏瑾禾绕到了隔壁院子里,顾千渝待在的地方是一个农家小院,猪圈本来拾掇的也还算干净。
但很不巧,这农家小院的主人和顾千渝认识的,直接卖了顾千渝这个面子。
大手一挥,把院子送给顾千渝了。
透过小小的圆窗,夏想容脸上的狗血还没干,上次泼完之后,她好不容易才洗干净,拖了夏寒章的“福”,她又被泼了一脸,夏寒章脸上还沾了些黑乎乎的东西,浑身脏兮兮的,两人身上的衣服皆破了好几个洞。
初夏的天气还算是暖和,晚上连风都是带着暖意的,更何况狭小的猪圈里只留了一个小窗户。
而且现在这唯一的小窗子还是关着的,里面空气根本就不流通,光是站在一墙之隔的位置,夏瑾禾就感受里面两人的“生活不易”。
夏瑾禾眨巴着眼睛,看了顾千渝一眼,没等她开口问,顾千渝就点了点头,“可以。”
“就算是被北辰溪发现了,也只会是以为夏寒章和夏想容疯了。”
夏瑾禾笑笑,趴在顾千渝耳旁道:“你还真是我心里的蛔虫。”
夏瑾禾伸手敲了敲那扇唯一的窗子,可能是周围的人嫌弃里面味道冲,晚上帮他们关上了窗户。
毕竟,猪猪还是要呼吸的,白天不能委屈了猪猪。
听到声音,夏想容惊喜地抬头,以为是皇上或者夏府的人来救他们了。
但是,一抬头就看到了夏瑾禾的那张脸,她气的牙齿都在打颤,但是那人蒙着半张脸,夏想容不敢确定。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夏想容想,没有什么事情会更糟糕了,于是她硬着头皮试探道:“你能帮我们把窗户打开吗?”
第一次见夏想容这么有礼貌,夏瑾禾可要好好把握,她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你说什么?”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夏想容心里升起了希望,她抓了一下在角落里准备和猪抢吃的夏寒章一把,不情不愿道:“爹,我们有救了!”
夏瑾禾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夏想容果然还是那么好骗。
顾千渝对猪圈对夏家父女都不感兴趣,在旁边一直留心着夏瑾禾的状态。看到她刚刚揉了几次太阳穴,他眉心微皱了下,俯身低头,趴在夏瑾禾耳边轻声问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