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妹夫’这个词,陆森就知道眼前这白甲英武的青年是谁了。
杨大郎,杨文广。
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拱手说道:“大舅子好,我这……”
然后他的话立刻被杨文广打断了,对方走上来,拉着他的手腕热络地说道:“叫得那么生分作甚,叫我仲容即可。”
“也行,劳烦仲容前来迎接了。”陆森拱手笑了笑,说道:“为何你会在西安城现身?”
按理说,杨文广应该在一线作战才对。
西安城这里,已经算是大后方了。
“前段时间,从西安城运出的粮草被人劫了,然后烧了。所以这次我是过来护送粮草的,听说妹夫你要来,就在这等了几天。”
两人并排往城里走,陆森听言极是惊讶:“怎么可能,敌人是怎么渗透进到西安附近的?”
真当折家的防线是假的?
不过想想,似乎也很有可能,如果是小规模的精英部队的话,确实是可以渗透进来的,毕竟折家不可能把兵线布置到边境的每一寸防线上。
有些看似不可能通过的地方,有的人就是有办法过来。
“我们现在也弄不清楚劫粮草者是什么身份。”杨文广英武的脸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这使得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妹夫,听说你有个仙家皮影戏的术法,到了前线大帐,可否给我们这些粗鄙武人也看看?”
他真的很好奇,仙家皮影戏是个怎么神奇法,居然可以看到万里之外的风土景像。
陆森摇头:“抱歉,那东西留在汴京城了,没有带过来。”
“那太可惜了。”杨文广语气十分遗憾。
陆森的名声,也传到永兴军路来了,而且杨文广和家中可是有书信来往的,知道陆森这个人,也知道他娶了自家小妹。
现在他的房间中,还放着半瓶蜂蜜。
好几次重伤,他都是靠蜂蜜加快伤势愈合速度的,即使没有见过本人,也对陆森极为信服。
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母亲穆桂英的来信中说,陆森对小妹杨金花极是疼爱,家中大权已尽数交到小妹手里。
大户人家要甄别自己嫁出的女儿受不受女婿喜爱很简单,那就是看女儿在新家里有多少的权力。
杨金花可是掌握着整个矮山‘内政’大权的。
而赵碧莲则很得宠,作为陪嫁丫头,她在家里几乎不受限制,几乎是想干嘛就干嘛,对此汝南郡王也是很满意的。
一个有本事,又对自己妹妹极好,对杨家也很照顾的妹夫,杨文广自然是把陆森当家人看待的。
进到城里后,杨文广说道:“对了妹夫,我在这里已经多等你三天了,再不出发,极有可能会误了粮期,你是打算先在西安城里休息数天,还是跟着我们出发。”
“一起走吧。”陆森看看自己队伍的状态,还行,那些护送自己的皇城司人员,看着没有什么倦色,士气也挺高着来:“我在路上也耽搁两天了。”
事实上,陆森还是小看了自己在这三十三名皇城司人员心目中的‘地位’。
汴京城的人,只要没有要事,谁不看仙家皮影戏,而且这几天来,每当休息的时候,陆真人总会拿些‘仙家绿菜’出来,给大家尝尝鲜。
而且陆森实质上也没有什么架子,远比那位王监军好说话得多。
头头好说话,又不会苛责下属,这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内心中最期盼的想法。
所以这些人其实对陆森是相当拥戴的。
见陆森应答和自己一起行动,杨文广很是高兴。
其实他是有点担心,陆森会不会是那种‘文弱’型的监军。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官家派过来的公公监军,骑马走个十几里路,就喊腿磨破了,要休息啊要坐马车或者轿子啊,手指流血了,就大惊小怪要军队立刻过来帮忙包扎等等。
各种要享受,行军在荒郊野外,要吃上好的新鲜烤鸡,或者要用女子服侍……奇葩真是一个赛一个。
不过这样的还算好的,最怕那种明明不懂战事的,却还老爱乱发号施令的公公监军。
随后杨文广点好兵卒,带着四十多车的粮草,从西安城出发。
陆森带着皇城司的人,落在最后。
而杨文广在前方探了一阵子路后,又折返回来,与陆森并肩走着。
此时天气已经开始有转暖的迹象,但霜雪未化,道路两边依旧白雪皑皑。
杨文广穿着银色铁甲,内有软衬,保暖,即使天冷穿着,也不会觉得体寒。
这种是冬时用的铁甲,挺昂贵的,只有少数大将军才能穿戴。
作为杨家的独子,折家对杨文广的照顾也是挺多的,明明杨文广此时军阶不高只有从六品武官职,却依然得到了一具这种甲胄。
而陆森则是披着白色大氅,坐在马上,更显出尘之气。
“这次的西夏攻略,妹夫有什么想法?”杨文广骑着灰色,扭头问陆森。
也不怪杨文广这么问,作为监军,陆森是有资格更改作战计划的。
他不清楚,陆森有没有领军之才……反正折家为了这次的西夏攻略,可是设想了很多的计划,也做了很多的准备。
他生怕陆森万一有什么想法,又和折家的计划起冲突,那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想法?我就过来看看情况,加些资历的。”陆森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大舅子在担心什么。
听到这话,杨文广便完全心安了。
事实上,在听到是陆森监军永兴军路后,折家欣喜若狂,他们可算是陆森的半个亲家,说话做事可不比其它监军方便得多?
两人随意聊着,随着粮草队缓缓前行,粮车行进缓慢,一天走不了多少里路,待到晚上便安营扎寨。
如此三天左右,这才勉强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这天行进至一处狭窄的路口,突然间方便有喊杀声传来,杨文广哼了声,对着陆森抱拳说道:“妹夫,你且在这里等待,我去去就回。”
说罢,杨文广抽出策马向粮队前首奔去。
旁边三十三名皇城与立刻下马,围着陆森的马匹持盾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包围圈,将陆森所在里面。
陆森也跟着他们下马。
领头的皇城司抱拳对陆森说道:“请陆真人放心,卑职等人必护你安全。”
“有劳。”陆森感谢地说道。
不多会,随着前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响,没过多久,道理两边的雪地里,突然跳出一群蒙面白衣人,踏雪而来。
速度奇怪,且手中兵器各不相同。
看样子是冲着粮草而来的。
“糟糕,是江湖人士!”皇城司头目大吼一声:“缩小圈子,保护陆真人。”
皇城司的使命是保护陆森,粮草他们不管。
而运粮队的士卒此时却突然有了变化。
刚才前方喊杀声再吵杂,他们都没有动弹,但此时却是一大部分的士兵迅速列阵,形成左右两列枪阵,各自向外。
而还有一小部分的士兵,立刻掀开粮草的白布,从里面扒拉出一把长弓和箭矢出来。
随后转身,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对着那些疾奔而来的武林人士射出箭矢。
一泼乱箭下去,道路两侧冲过来的武林人士,至少有十多个中箭倒下。
但更多的是用手中的武器拨开箭矢,继续冲了过来。
弓手们同时搭弓上箭,在没有人命令的情况下,又射出一泼箭矢。
这次中箭的武林人士更少,只有四名倒了下去。
而也就是这点功夫,那些蒙面的武林人已经冲到近前。
然后那些半蹲着的两排枪手,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然后‘喝’大吼一声,将手中两米长的白杆红缨枪刺出。
一寸长,一寸强!
且这些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兵,同时将枪刺出,每个江湖人至少得应付四把以上的长枪。
有些倒霉的,被十几杆枪尖捅中。
就这一次攻击,大半的武林人士被刺翻在地。
剩下的武林人士冲入到了运粮队的阵型中。
他们举起武器,本想着要进行一次屠杀,却没有想到,那些枪兵迅速换了阵形,化整为零,以十人为一个小组,形成了许多的小型圆形阵。
十人背靠背站着,十把长枪几乎护住了所有的方位,而且他们的应变能力极强,见到自己身边没有敌人,甚至还会向有敌人的方位移动,帮助同袍。
这些武林人士一冲进来,便被分割包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死得差不多了。
有几名武艺高强的江湖人想逃,高高跃起,脱离了战场,但却被十数支箭矢当场射了下来。
这里的地形开阔简单,可不是汴京城那种到处都是高楼大夏的复杂环境,江湖人士想高来高去,也得有障碍物保护才行啊。
否则只是弓箭手眼里大号的,会飞的鸟儿罢了。
见到战况一面倒,剩下三个武艺最高强的蒙面武林人还在挣扎,他们打倒附近的几名枪兵,看看周围,其中一个喊道:“我们上当了,这运粮队的狗官早有准备。”
“那边有个小白脸,应该是大人物,我们先抓住他。”
这三人不敢像之前的同伴一样用轻功飞走,后果他们已经看到了,只会被弓手活活射成刺猬。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挟持一个大人物作人质,以求脱身。
三人迅速向陆森这边冲过来,同时砍倒了数个挡在路径上的枪兵。
只是等他们刚靠近到陆森前方十米时,皇城司的人动了。
十几人从包围圈中冲出,其它人继续缩小包围圈,将陆森护在里面。
这十几人左手拿着一方小盾,右手持一把单手,组成个U字阵型,冲过去,便是同时出手,刀光凌烈。
敌方三人实力也确实砍人,在包围上依然能用刀剑挡开各个方向的劈击,然后还能还手。
可惜的是皇城司每人各一块小盾,互相掩护,挡下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随后运粮队的枪兵圆枪阵也压了过来,前后夹击,不多会,便有名高手惨叫一声,被数把长枪捅中后背手。
剩下的两名高手惊骇万分,用最后的内力震飞周围数个枪兵,打开个缺口,然后纵跃而起。
只是可惜……在半空中他们就被射了下来。
后背上全是箭矢。
留下来是死,跳也是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搏一把。
那十几名皇城司见没有了敌人,又退回到包围圈中,护着陆森。
运粮队的士卒再次形成了两线列阵的状态,看管着两边。
然后分出几人,将那些受伤的同僚拖进自己的保护圈中。
皇城司的头头观察了会,对陆森说道:“这些都是百战老兵,估计是等着那些白痴来劫粮呢。”
陆森点点头,他打量了一会战场,听着伤员的痛呼声,突然喊道:“你们不救治同袍吗?”
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陆森的身上。
几息后,有个老兵抱拳说道:“回贵人话,我们没有带药过来,也没有随军大夫。”
前方的喊杀声依旧持续着,陆森想了会,说道:“你们应该带有净水和大盆子吧。”
这老兵点头。
“把盆子拿出来,往里面放水。”陆森从皇城司的保护圈中挤出来,说道:“想救他们,就得快些!”
老兵愣了下,随后还是照做了。
他从粮车上掏出个木盆子,然后让自己的下属拿出自己的水囊。
因为贴身佩戴,这些水囊里的水都温的,没有结冰。
十几袋水倒到木盆里,陆森从系统背包中拿出蜂蜜,倒了整瓶进去,再用勺子搅拌了下,说道:“每人喂一勺,是生是死看他们造化了。”
老兵愣了下,他自然闻到了蜂蜜水甜甜的气息。
皇城司的头头看到那盆淡蜂蜜水,忍不住说道:“这帮丘八走了狗屎运,遇上贵人了。”
这老兵拿着勺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救人的。
但他想了想,那些重伤的同袍能不能救回来是一回事,死前给他们喝口甜汁,也算是尽了心意。
于是老兵拿着勺子,先给伤得最重的兵卒灌了口。
这兵卒颈部左侧动脉被砍了刀,现在还在冒着血,有人帮忙按了把碎雪上去,希望能压住,可现在雪都成红色的了,也快化了。
同时这名兵卒全身都在抽搐,估计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结果一口淡蜂蜜水灌到喉咙里,血居然不流了,皮肤那里只剩下条红色的痕迹,就像是皮外伤一样。
人虽然没有醒过来,但也没有再抽搐。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在发愣,随后老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给其它伤员灌蜂蜜水。
每人就一勺子。
所有人的状态都在好转,周围的伤者都安定下来,木盆里的蜂蜜水还没有用掉一半。
老兵双手发抖,眼中冒着欢喜的光芒。
周围的士卒们,看着木盆,眼神狂热。
然后视线移到陆森的身上,更是灼热得惊人。
充满的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