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叫丁兆兰,青衣人是他的弟弟丁兆蕙。
两人踏入江湖不久,数天前与江湖中有名的五鼠在松江渡口处碰见,双方相谈甚欢,却又看到二鼠韩彰脚上挂着一支箭。
询问情况后,得知是朝廷走狗展昭伙同一名不知什么来历的年轻人,偷袭所致。
五鼠在江湖中以‘义’字闻名,两人听完后,当场表示要来汴京城教训一下展昭,以及矮山上的那个小子。
五鼠劝他们别去,但两人不为所动。
他们先到汴京城内,听说展昭已经离开,大失所望,便来矮山看看。
两人也自诩侠义,见到五鼠所说的院子里,只有个小女娃子待着,便没有动手的心思。
然后去汴京城吃了些酒,下午又过来找人,结果又与陆森错过。
却碰巧看到金林檎在练箭。
起先丁兆兰只是看着,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越看越惊讶,发现这小女娃子射箭的频率有些夸张,怕她伤到右臂筋骨,这才出声问话。
等弟弟丁兆蕙去林子里把散落的箭矢捡回来,算出金林檎连射一百多支箭手臂都没有事后,两人都同时起了收徒的心思。
没办法……天赋真的是太高了。
高到几乎匪夷所思的地步。
江湖中,顶级高手都是内力有成,有独门绝技的人。
但几乎所有的,擅长使远程武器的人,都有个名号。
而且几乎所有高手,都有一两手暗器,或者说远程功夫。
比如展昭就有手不到紧急关头不会动用的袖箭绝活。
白玉堂的袖口里也有指石,只是极少使用。
北侠欧阳春扔石头也是扔得挺准的。
这说明,在江湖中,远程攻击这技艺,相当相当重要。
牵制,追杀等等都用得上。
但为什么暗器高手反而成不了最顶尖的那一批呢!
原因很简单,天赋不行。
其实大多数的暗器高手,都是没有什么‘远程’天赋的,甚至连近战天赋都不行,然后这才去混远程输出。
就靠个‘手熟尔’也能混成名号来。
况且远程攻击这种玩意,很费钱的好不好!
随便练上几年时间,扔丢不见、损坏的飞镖或者暗器,足够买上十几把好剑好刀了。
别说用木制的暗器代替,远程攻击这种对手感要求到变态的技艺,暗器质地,重量、大小都会影响最终的命中率。
所以要练暗器,需要的天份和经济条件,反而要比练刀剑和内力要求更高。
就像现代军队中,狙击手是最难培养的道理一样。
真正的远程高手,其实是无敌的。
比如说,就算是北侠欧阳春,被西夏顶尖射雕手拿着神臂弓,在十米开外拉弓瞄着,只有一条路可以选……逃!
利用地形逃,并且祈祷对方一定要失手。
否则存活机率不大。
还有,别想着近身砍弓箭手就能必赢。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兵种平衡的说法。弓箭手近战不弱,他们每天拉弓练出来的麒麟臂,力量极大,见你靠近过来,掏出刀子能把你砍得怀疑人生。
而现在,一个天生擅长使弓的小苗子就在两人面前。
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用弓天才。
错过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
丁兆兰压抑住自己内心中的激动,他无视着对着自己的箭矢,微笑道:“小丫头,我们两人是松江丁家子弟,家中有人为官,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要养个小女娃子没有任何问题。你现在是仆人,是贱籍。但你只要拜我们两人为师,立刻就是我们丁家的闺女,吃穿不愁。”
丁氏有长辈为武官,两人对兵事也算了解。
他们很清楚,什么暗器,毒镖其实都是歪门邪道,十来丈外能伤人就已经相当了不起啦。
真正能百丈外杀人的,只有弓,只有强弓手能做得到。
眼前这个小女娃子,只要教导得当,以后就活脱脱一名射雕手,甚至还可能在这之上。
他们家中养有家兵,再多一个射雕手的话,能大幅度增加自家的实力。
丁光兰把招揽的话抛出来,等着对方同意。
明亮阳光照在金林檎的脸上,她使劲摇头:“我才不会离开郎君。是郎君救了我,还给我吃的,睡觉的地方。”
丁兆兰哼了声:“但他只是把你当成仆奴,你跟着他,永远只是贱籍。”
金林檎拉着弓,缓缓往木楼的方向退:“奴仆也好,贱籍也好,跟着郎君我乐意。”
丁兆兰眉头一皱:“自甘堕落。”
弟弟丁光蕙哼了声:“大哥,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把人带走,她以后长大了,自然懂得我们是为她好。”
“说得也是。”黑衣的丁兆光点点头:“小丫头确实还不懂事,由不得她。”
“那我进去把她带出来。”弟弟丁兆蕙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金林檎虽然紧张,却记得陆森的嘱咐,立刻松手。
淡金色的箭矢射出,直奔丁兆蕙的面门。
可以说是射得挺准的。
但可惜短弓威力不大,而且金林檎还小,拉不满弓。
箭矢飞到丁兆蕙面前,被后者用衣袖轻轻一拨,就甩到一旁。
“真射了!哟,小丫头挺泼辣的。”
丁兆蕙哈哈大笑,他相当欣赏金林檎这种行为。
他即是武家子弟,又是江湖人士,天生就喜欢那种敢打敢拼的人,小丫头太对他胃口了。
然后他纵身一跃,就要从木栅栏上边跳进去,把小丫头给提出来。
结果刚跃起,整个人就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叭叽一声,仿佛在空气中与无形之物贴粘了一会,然后才摔下来。
丁兆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家弟弟在搞什么鬼。
而丁兆蕙此时捂着酸痛的鼻子,泪水直流地爬起来,叫道:“大哥,这地方邪门。”
他话刚说完,院中又是一箭飞来。
丁兆兰站前一步,用袖子卷落箭矢,问道:“你刚才怎么回事?”
“这栅栏上方有妖法。”丁兆蕙捂着鼻子揉个不停:“进去不得。”
没办法,鼻子这地方是人类的要害之一,就算内力再厉害,也很难把这地方练得皮糙肉厚。
此时院内又是一支箭矢飞来,丁兆兰再次伸手断下。
他看向院子内,此时那个黑乎乎的小丫头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了,更多的是恼怒。
在金林檎的心里,自家郎君心善脾气好,俊秀无双,乃陆地神仙,哪轮得到这两个丑鬼来评价。
张口闭口就妖法妖法的,听着就讨厌。
她冷着脸,又拉起了弓。
丁兆兰抓着刚才断下的箭矢,伸手向前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随后金林檎射出的箭矢又飞了出来,他再次断下。
既然有看不见的墙,这小丫头是怎么把箭射出来的?
他疑惑地看看金林檎手中的弓,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箭矢,随后将便箭矢往院子里扔。
结果箭矢才扔出手,便撞中无形的墙壁,弹落回来。
“这!”
丁兆兰震惊了。
丁兆蕙愣神看着院子中继续拉弓引箭的金林檎。
再次挡下金林檎射出的箭矢,丁兆兰忍不住问道:“小丫头,你家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哼。”
金林檎不理他,再次拉弓。
“小丫头,你说说嘛。”丁兆兰又闪开一支箭矢,涎着脸笑道。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模样,金林檎更气了。
这时候,劲烈的破空声突然从他们侧边传了过来。
两人下意识后跃,一道金光从两人额前掠过。
这威力可比院中小丫头射的大多了。
而且给人感觉还很不对劲,听着风声判断,他们应该跳开箭矢弹道很远了才对,但为何箭矢离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么贴近。
丁氏两兄弟心中疑惑,再扭头一看,发现左边来路上,有个模样极为俊秀的少年,正拉着金色长弓对着他们,表情极冷。
弓满离弦,又是一道金光扑面而至。
丁氏兄弟此时已经把扑刀从背后拨了出来。
箭矢是冲着丁兆兰去的,他下意识向左边侧开,按理说,这是避开了的,但就在他左移的时候,他看到那道金光也跟着左移了些许,然后直扑射自己的心口。
他下意识抬手,用扑刀横刀横面将金光磕飞。
叮!
金色的箭矢弹落在一边,而丁兆兰也被冲力撞得连退两步。
他稳住身子,向旁边叫道:“小心,那小子的箭会转向。”
话刚说完,便惊惶向后仰倒,一支箭矢几乎无声无息地贴着他的鼻尖飞过去。
这支箭是院子里金林檎射出来的。
威力小也有威力小的好处,至少破空声没有那么大,用来偷袭比较容易。
丁兆兰吓出一声冷汗,喝道:“这地方邪门,我们走。”
两人当下同时高高跃起,转眼就跳到了树间中。
陆森对着青衣丁兆蕙背影再次射出一箭。
但随后丁兆蕙居然在半空中转了个大侧身,居然避开了这自带追踪效果的一箭。
只是他刚避开陆森的箭,院中却有另一支箭紧随而来,唰一声射中他的左腚。
微闷的轻哼中,丁氏兄弟的迅速身影消失于树林之间。
要是平坦的空间,陆森至少还能再射三四箭,但树林成了他们隐没身形的保护。
陆森觉得有些可惜,把长弓收回系统背包里。
黑柱抱着个用灰麻布包起来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灰麻布包中,有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陆森回到院子里,金林檎跑过来,害怕地说道:“郎君郎君,那两个丑鬼又来了,他们刚才还说要拐我走。”
看着金林檎因为害怕而在颤抖的小身体,陆森表情有些发冷。
而另一边,丁氏兄弟仗着轻功不错,跑了十几里远,然后躲进了一农户家中。
弟弟丁兆蕙趴在木床上,露出半边屁股。
丁兆兰用烫过的小刀,割开臀肉,再把上面挂着的箭矢拨了出来,扔到一旁。
丁兆蕙发出一声惨叫。
“幸好那丫头力气不大,用的是短弓,射中的又是戏腚,箭矢只入肉三分。”丁兆兰用惊魂未定的声音说道:“要是被那白衣少年的长弓射中,我们两人不死也得重伤。”
丁兆兰一边说着,一边给弟弟的伤口处洒金创药。
此时丁兆蕙感觉伤口没有那么痛了,他吸着气说道:“那小女孩娃的箭也会拐弯,我听风辨位,明明是躲开了的,但声音又追了过来,然后就中箭了。”
丁兆兰沉默着,他想起了之前的异像,然后说道:“弟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五鼠耍了。”
“他们怎么会耍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松江人(旧上海),可是同乡啊。”
宋人很讲究同乡之情,同村之谊。
“五鼠既然和展昭,也和那个白衣少年郎交过手,那么必定也遇到过那看不见的墙,也肯定见识过会拐弯的箭。韩老二腿上那支箭,可和你臀上拨下来的那支一模一样。”丁兆兰哼了声:“可他们可曾说过这两件事?”
“没,提都没有提过。”丁兆蕙摇摇头,他的表情开始渐渐变冷:“只说了展昭和那少年郎卑鄙无耻,偷袭他们。”
“所以说我们兄弟俩傻啊,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丁兆兰叹了口气,满脸郁闷:“两个打五个,就算是偷袭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怎么之前他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丁兆蕙瞪大眼睛:“对喔,两个打五个,就算偷袭了又如何!”
屋中气氛沉静下来。
两个大男人脸上都是害臊之意。
特别是丁兆蕙,觉得丢脸之余,他现在只想骂街。
这才兴致勃勃地踏入江湖不到半个月,便被人耍了一顿,差点替人代死。
还亏之前他们认为自己兄弟两人,很快就会闯下偌大的名声。
现实便是狠狠一巴掌过来。
两人沉默了好久,好一会丁兆兰说道:“弟弟,你觉得那个少年郎的院子是怎么一回事?”
“妖法!”丁兆蕙气愤地说道,他现在鼻子还在隐隐作疼。
“就不能是道法,或者仙术吗?”丁兆兰反问道:“能在煌煌烈日下出现的术法,会是妖术吗?”
丁兆蕙愣了下:“也对,有可能是道法仙术,输给这样的异人,我们兄弟俩似乎也不冤。”
丁兆兰眼睛中满是期待:“我想学。”
“那少年郎会教吗?我们这才刚得罪了他。”
丁兆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清楚,这世间,真正懂得术法的人,少之又少,我们如果错过,一辈子再难遇到这样的机缘了。”
“我也想学,可我清楚,那少年郎不会教。”
“那我们就去求他。”丁兆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说道:“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一天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
于是第二天,陆森起床后,发现院子外跪了两个大男人。
两人都赤裸上身,绑着一捆带刺的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