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小厮原是做戏，但吃了两口也确实觉得好吃，忙不迭夸道，“试试吧，不试指不定会后悔呢。”
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
那小姑娘小心翼翼讨凉粉，待及尝到第一口便满足得眯起了眼，连声道真的好吃。
她的模样不像作假，也吸引了更多的百姓来跃跃欲试。
滑腻冰凉的冷食，加之以调味品增添了原先寡淡的味道。
这样的食物在长安城里是头一例，于是格外吸引人的胃口了。
若说今年花灯节里最别开生面的场面。
那可当属秦彦的凉粉了。
而那第一个讨要凉粉的小姑娘，一连吃了三碗，满足得扬言还要再吃一碗。
秦彦想着这凉粉虽好吃。
但又是冷食，未必能多吃，连忙劝住了。
百姓一看，这摊铺的老板竟然是小公爷，生的俊朗心还善。
又是免费赠送凉粉，又是劝诫小姑娘不要贪多，围观的百姓更多了。
原是人人都要放花灯，猜灯谜的好佳节，却因一碗凉粉而夺了那些小把戏的噱头。
一时在摊铺前排了好长的队伍，都是闻言这凉粉是个稀奇玩意儿。
不仅稀奇还好吃，四九同秦彦手忙脚乱，凉粉也供不应求。
“小公爷，您说这东西叫凉粉是吧……我家中的老母腿脚不便，又实在想让她尝上一尝，不知您肯不肯将这制作的方法……”
有个红脸的汉子吞吞吐吐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下去，实在没这个脸继续往下说了。
秦彦拿余光瞧了一眼盛放凉粉的木桶中所剩无几。
便是再舀出来一小碗都难。
听这汉子的话也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刚欲开口，人群中便又有几个人开了口。
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低着声道：“是啊，就是不知您愿不愿意将这方子告知一二，若是您不愿意也不打紧的，这是您的东西，您今日愿意免费赠送给大家伙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她只在发髻中簪了一支成色并不好的银钗，眼中是迫切的期待。
又不好意思表露得太明显，这话说完后便又垂下了头。
“小公爷日后还摆摊卖凉粉吗？这凉粉是个稀奇玩意儿，想来也不会便宜。”挽着双丫髻的姑娘问。
“这凉粉便是在酒楼里当招牌菜也不为过，不过我是小孩，手中的银钱也并不充裕，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尝到凉粉了……”
秦彦沉思，手中握着舀凉粉的木勺顿了顿。
他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朝着面前的众人笑道：“各位言重了，你们若是想讨要这凉粉的制作方法，我告诉各位就是了，这样凉粉也就不稀奇，自然也摆不上酒楼，你们想吃便在家中做，也不必再多花一分银两。”
他的面上端着和善温柔的笑意，将制作凉粉的步骤念得清清楚楚。
在碾磨豌豆后几时晾晒，何时往豌豆粉中添水，又该如何搅拌，放晾多久，该添些什么佐料来增加这凉粉的味道。
这些他说得事无巨细，凡是能想到的便都一一告知。
本该是喧哗鼎沸的花灯节，却因秦彦，独独开辟了一处安静的摊位。
这法子很详细。
花灯节过后，百姓们都开始尝试做这凉粉。
起先有几家聪明的，率先做出了凉粉拿到长街上叫卖。
越到后来，大家都能做凉粉，也都能吃上这本该是稀奇膳食的凉粉，心下更是感激秦彦了。
数日后，秦彦上街去打听凉粉一事。
他是做这凉粉的第一人，百姓们格外感激他，对他也敬重。
拉扯问了好些问题，待回到国公府时，已然是过了晌午的时辰。
他前脚刚踏进大门的门槛，下人还没来得及通报。
聂管家便行事匆匆迎了上来，面上很是焦急。
“小公爷不好了，出大事了！”聂管家一见到秦彦，连主仆尊卑都顾不上。
连忙补充，“您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哪能想到遭了贼！整个国公府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啊，小公爷您可算回来了。”
闻言，秦彦当即一下子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道：“带我去看看。”
聂管家跟在秦彦的身后，亦步亦趋，领着他去府中遭贼最明显的地处。
话是有夸张的成分在，国公府到底是国公府。
便是再怎么守卫不严，也不至于让整个国公府都被掀了个底朝天。
不过是失了几件不起眼的物件罢了。
但失窃一事并非小事，秦彦也未曾放下心来。
他回到自己的院中检查失窃情况，意料之中的丢了几个夜明珠。
这种身外之物他向来不甚放在眼中。
偌大的国公府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但现下最紧要的问题是贼人是如何在护院的监查下进入府中，这光天化日之下又为何旁的不丢，只遗失了自己的夜明珠？
这些疑云在秦彦的心头浮起。
让他不由得多想，这件事恐怕没有面上失窃那么简单。
但不管丢了何物，国公府失窃对于百姓而言是大事。
是一件值得在茶余饭后谈资的事，酒楼茶肆里漫天侃侃而谈。
“什么贼人竟敢偷国公府里的东西，怕是小命不想要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秦府可不是小门小户，又出了个秦小将军，怎么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呢？”
“谁知道啊，反正胆子是有够大的。”
“……”
这些话不是没有从下人的口中传入秦彦的耳中。
他不在意外人是如何评价这件事。
不过，幕后黑手自然要揪出来。
入夜，贴身伺候的丫鬟依言剪灭了灯芯。
整个屋子中陷入一片暗里。
连同外头朦胧的月光都无法转进来一丝一毫，静谧极了。
秦彦并未睡下，他合衣躺在床上。
尽量将自己的呼吸放得平稳些，枕头下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未曾扣上刀鞘，只需在迅速起身时抽出便可。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窸窣声。
秦彦轻阖了眼，只觉得薄薄的眼皮儿上蒙了一层很淡的光。
是整个屋中的黑暗被打破了，像是月光。
动静越来越逼近，秦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