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石龙和胭脂没什么,下面的弟兄却受不了,觉得这小子简直不知死活,每次都狠狠地瞪着他。
后来有一天,这小子又从街口路过,依然是和这边对视着。当他转进小巷的时候,山猫郁闷地啐了口唾沫,骂道:“这个不知死活的的家伙。”
“我们去找他的麻烦!”从来都很少说话的胭脂,那天忽然开口道,并且当先骑上了机车,看起来很凶狠地样子。
可石龙太清楚胭脂了。
他没有阻止,他也很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他们骑着机车追上了他,故意从他身边路过,溅了他一身水。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居然真的不怂。
当石龙恶狠狠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眼睛,问他是不是不高兴的时候,他居然平静地点头承认,然后反问你会道歉吗?
那时候,石龙就觉得这小子不是真有病,就是真有种!
当时来了一辆警车,石龙并没有真正把他怎么样的意思,自然也就顺坡下驴,领着人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胭脂还一副警告地模样,拍了拍他的脸。
而晚上回到家,石龙无意中看见胭脂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天石龙才觉得,这是自己的妹妹胭脂,不是兄弟们眼中的虎哥。
也因此,当知道胭脂受伤被夏北救了之后,他没有问胭脂为什么那天会躲到那栋楼的楼梯间。他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此刻坐在这里,他心头依然有些担忧。
妹妹胭脂就静静地坐在夏北的身旁,只托着下巴看着他,偶尔动手给他倒上酒,然后又缩回去。
石龙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与众不同的。她安静而孤独,即便是在跟这帮兄弟一起喝酒划拳飚车打架的时候,她都有一种茕茕孑立之感。
她做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因为这帮兄弟。
而她的骨子里,其实从来没有喜欢过。
今天的胭脂,远比往常更安静,但不知道为什么,石龙却发现她身上的那种孤独消失了。
她把夏北带来了这里,她洗了脸,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然后从那一刻起,她就跟着他。现在的灯光在夏北的右侧前方,而胭脂坐在他的左侧靠后一点。她正悄然而快活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收缩到他的影子里,还左右看看,如同一只自得其乐的小猫。
石龙喜欢妹妹现在的模样,不过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青年,和自己这些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害怕胭脂会受伤。
“对了,”石龙把目光从胭脂身上移开,问道,“今天这帮袭击你的家伙里的矮个子,就是你上次在车站打翻的家伙吧?”
夏北一愣:“你知道?”
石龙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然后指着兄弟中一个瘦猴般的青年道,“这小子名叫郭子,他在车站工作。这是他录下来的。”
夏北看完,将手机还回去,皱着眉头道:“就是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石龙轻蔑地一笑道:“这家伙名叫吕冲,是四海会外围一个团伙的人,经常在车站附近劫掠。这周围的几个警局里,都被四海会伸进去了手,不然的话,他还能嚣张到现在?”
“哦?”夏北心头一跳,问道,“那你们这次会不会有麻烦……”
“没什么,”石龙一摆手,“我们跟四海会本来就是对头,况且吕冲这种人,打了也就打了。四海会真要是跟我们打起来,也不可能是因为这种垃圾。”
“可是……”夏北还是有些担心。
这些年来,随着经济的不景气,银河共和国的社会秩序也渐渐变得混乱起来,治安持续恶化。
尤其是一些边缘地带,更是乌烟瘴气。有些街区,已经完全被黑帮把持,就连警察都进不去,成了事实上的独立王国。
不久前就有新闻报道,在龙港星的一座小城,当地黑帮直接冲进了警局,打死打伤数十名警察,还将警察局长的尸体吊到了旗杆上。到最后,共和国调集了军队,才开进这座小城。但结果却只是抓了几个顶罪的小喽啰而已。
现在的世界,已经越来越有乱世的迹象了。而石龙他们本来就游走于黑色地带,万一因此……
“好了,不提这个,”石龙岔开话题,摇摇手机道:“你这一拳很帅啊,练过搏击?”
直到现在,夏北一拳打飞吕冲还是龙虎风驰的热门话题。最初大家都还不信,结果看了郭子带出来的监控录像之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书呆子居然这枚厉害。
此刻听石龙问起,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夏北的身上,尤其是那胖胖的,戴眼镜的青年小疯,更是聚精会神。
他可是看过瀚大和长大论坛的,知道的东西比其他人都多。
“这个……”夏北犹豫了一下。
过往的许多事情,他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来不对他人提及,可此刻坐在这里,面对这帮刚刚才救了自己命的人,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因此,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
“我没练过搏击。”夏北摇头道。
听到这话,许多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怀疑和不满,在他们看来,这不可能是一个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能做到的。而就在就在这时候,却听夏北接着道:“不过小的时候,在黑拳斗笼场干过杂活儿,耳濡目染了一些。”
小院里忽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夏北坐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格格不入,身上还被山猫等人贴着另一个世界的书呆子的标签的话,那么,随着这句话,这条鸿沟忽然就消失了。
黑拳斗笼场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在场的这些人更清楚了。
那是地下世界的地下世界。
是那个不见光的世界里最黑暗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夏北有什么故事,但他们知道,普通正常家庭的孩子,甚至包括他们这样的人,小时候的经历都不会和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胭脂,一双清澈的眸子更紧紧地注视着夏北。
目光中有讶然,更有几分惊喜。
石龙端起酒杯,跟夏北碰了一个,问道:“你以前也混过?”
“七岁到十四岁,谈不上混,只是跟着干一点杂活而已。”说着,夏北手中魔术般变出一个电子钥匙包来,放在桌上。
坐在他旁边的小疯震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身上。
这是夏北早年时,在街头被逼着学的。那时候,帮会里干这种事情的全都是小孩子。有专人负责教导训练。为了学这一手,他不知道挨了多少打。
不过他手指天生灵巧,到后来,这一手妙手空空的活儿,就连他师父也干不过他了。
虽然多年没用,但从身旁人身上顺手牵羊还是轻而易举。
旁边众人轰地一下炸了过,纷纷兴奋地围上来,一边拿小疯打趣,一边啧啧称奇。
不过没人注意的是,夏北脸上神情有些尴尬。在他的另一只手里,其实还有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方方的小包,里面好像包的是某种纸质物品。
就在他踌躇着,想着怎么才能不动神色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物归原主的时候,余光发现,坐在旁边的胭脂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
夏北觉得自己背都硬了,正头皮发麻,忽然,手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握住。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声道:“还我。”
夏北赶紧松手,让那只手把手里的纸包接了过去。
偷偷斜眼看时,只见胭脂的脸上,真如抹了胭脂一般,双颊飞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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