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回:置死而后生(中)
却说杨厦从大营里走出来,赶至关押燕归晚的营帐前,恰遇葛娇来给她送早饭。葛娇忙向他行礼,恭敬道:“主家。”
杨厦瞧了瞧捧在她手中的饭食,是一碗几乎无米的白粥和半个烤红薯。
“就这些?”杨厦瞥了她一眼,问道。
葛娇抿着嘴,低头道:“主家,我们的粮食实在不多了,一个俘虏给她吃这些就很不错了!”
杨厦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冷冷道:“她之前羞辱过你,你现在在公报私仇吗?”
葛娇手里的托盘差点都没拿稳,“主家,奴不敢!”说着就要给杨厦跪下。
杨厦单手把她扶起,皱眉道:“总跪什么跪?进去吧!中饭记得改个样儿。”
葛娇只好听从杨厦安排,令侍卫把木门打开,把燕归晚的早饭送进去。燕归晚前几日滴水未沾,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自昨日她奄奄一息,被葛华强行灌了一碗汤水,这才恢复些体力。
燕归晚见进来的不是杨厦,但见葛娇手里有吃食,也不管不顾,抢过来就开始往口中塞。葛娇见她早没前几日的骨气,不忘奚落她,道:“哟!我还以为你能绝食到底呢?怎么饥饿已经让你忘却尊严了?”
燕归晚头也不抬,口中不停嚼着红薯,对葛娇说道:“去叫煞星来见我!”
“主家岂能听你的支配?”葛娇不屑道。
燕归晚咽下最后一口红薯和白粥,拿着那个空空的碗走到葛娇面前。葛娇下意识的警惕起来,以为燕归晚要拿着那个空碗砸向自己。
只见燕归晚端端正正的把空碗放回那托盘里,继而大笑起来,“你喜欢你的主家?所以你情愿给他当奴?”
葛娇似乎被她看中心事,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燕归晚你休要胡说!主家那么高贵……”
忽然营帐的木门被打开,杨厦恰到好处的走进来,逼得葛娇绯红了脸颊,拿起托盘就往外跑。自然燕归晚和葛娇的谈话都被杨厦给听了去。
燕归晚看着杨厦露出嘲讽,道:“你们西洲女子这般没有地位?真让人瞧不起!在东梁只有我们女君挑选郎卿的份儿,岂能由你们乱了纲常!”
杨厦回身把木门关上,他并没有被燕归晚的话所激怒。他的目光依旧凶神恶煞,慢声道:“见我何事?”
燕归晚走到他的面前,沉吟道:“我多日没有沐浴。你带我去沐浴,我穿你们西洲的女装给你看。你很划算,我跑不掉。”
杨厦忽然出手掐住她的脖子,换做平日她早有好几种暗器、招数对付他。可是在她刚被捕时,已被杨厦搜遍全身,所有的暗器通通都被他缴械掉。
“你要耍什么花招?”杨厦的暴戾,顿时显露无疑。
燕归晚放弃抵抗,艰难的从嗓子里发声,“我的身上太脏,无颜去见我娘。上路前沐浴净身,很过分么?”
杨厦的手仍然没有松开,虽然力度变得小了一些,但还是把她推至营帐帐壁上。
“你还是想寻死?”
“我想活,但你们不会放过我。待与东梁的做完交易,我还有生还的希望么?”
杨厦轻蔑一笑,燕归晚倒是有自知之明。她活着回到东梁的几率的确渺茫。若两日后两国交易出现任何差池,燕归晚必死在他的刀下。
杨厦松开她的脖子,那只又大又粗糙的手掌扶了扶燕归晚的脸颊,戏谑道:“我准你了!”
他忽然撩起燕归晚的紫袍,在下摆处扯了一块长布条下来,非常大力的绑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打开木门,提着她七拐八拐走进另一处营帐。
这里能听到一群女子的声音,应该是西洲的后勤之所。只怪那杨厦太过警觉,没有给她半点识别的机会。
杨厦与两个侍女交谈片时,这营帐便渐渐安静下来。待他把布条从燕归晚的眼睛上解开时,这营帐内部已雾气缭绕。两个侍女提着木桶来回盛水,最内侧的木盆里已装满不少热水。
“爽快!”
燕归晚一面说,一面朝里走去。她的眼睛不停扫射着营帐内的结构。哪里是通风处,哪里是窗户,哪里是木门。更猜测着外面有多少人在把守。
杨厦跟在她的身后,刺探道:“在心里算计什么呢?”
唬的燕归晚一激灵,直往旁边挪了几步,大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这么大点的营帐,我还能跑了不成?我要沐浴了,你还要继续看下去么?”
“我倒是看过不少姑娘,也不差你这么一个。”杨厦耍无赖道。
“你!”
杨厦转过身子,边往外走边大叫道:“你们两个去准备一身女装给她穿!”
两个侍女已在营帐一角的简易柜子里翻出一套衣衫,放在燕归晚准备沐浴的木盆旁边。其中一个侍女柔声道:“姑娘,需要我们进来伺候么?”
燕归晚心头一惊,原来西洲的女子当真与东梁的男子一样温顺且谦卑,像葛娇那样蛮横的反而是个少数。
“我自己可以。”燕归晚从容道。
两个侍女听闻便退出来,把錾铜钩上的纱帘放了下去。二人站在不远处,又向里面说道:“姑娘,我们就在外面,有事情就唤我们进去。”
燕归晚静默片时,吐出个“好”字。她坐在木盆边上用手撩起一捧水,那水顺着指缝又流了回去。营帐四周已被她勘察过了,只有营帐上方的那个排气天窗能让她逃出去。从这里逃出去并不难,难在外面到底有多少侍卫,她若穿女装是不是逃走的胜算更大一些?还有那个煞星,他会不会就在营帐外蹲守?
燕归晚左思右想,最终退去穿了多日的衣衫,踏进木盆里为自己沐浴,连日以来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霉变臭。就算逃跑被抓,她也要放手一搏。穿了那身女装,更容易混淆视听。
纱帘外又传来那两个侍女的轻唤,燕归晚朝着外面大声道:“水有些凉了,去给我再打两盆热的来。”
两个侍女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肯去外面提水。燕归晚忽然提高的嗓音,“为什么还不去?难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两个侍女咬耳嘀咕几言,一个仍站在原地看顾,一个则蹭蹭跑出去提热水回来。
燕归晚早已穿好衣衫,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着“男装”,也就是西洲的女装。但她无暇顾及自己的模样,她透过纱帘向外瞧去,只见其中一个侍女已经离开,便掐准时机一跃冲出去,把毫无防备的侍女两三下给打晕。旋即又躲在营帐门口,待那名提水的侍女一进门,直在身后将她也敲晕。
时间紧迫她顾不得藏匿两个侍女的身体,沿着窗棱跳上营帐棚顶,那上面只有两根细细的横梁,感觉稍微一用力就要折断一样。她蹑手蹑脚的推开棚顶那一小块通风口。费了好大的气才从那狭小的通风口爬出来。
她趴在营帐之上,俯瞰这西洲的军营,原来他们兵力这般稀少,后面很大一部分营帐都是那些士兵的家属在居住。这就不难解释,一路走来总能听到女子讲话的声音了。就在她沐浴的这个营帐周围把守了好几个士兵,奇怪的是杨厦居然不在其中。他这是疏忽大意了,还是在暗中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燕归晚这样想着,身体已开始向下移动。趁着两个士兵来回踱步之际,她纵身一掠滚到地面上,整个肩膀朝地面砸去,疼的她差一点叫出声音来。她踉跄起身朝军营后方跑去。因为这附近都是东梁军营的家属居住地,她又穿了一身女装,故没有招来什么盘问。
就在她横冲直撞以为自己朝着军营后方窜逃时,眼前还是出现了杨厦的身影。随后又有七八个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她身旁聚拢,直到最后把她给团团围住。
燕归晚低低地叹了口气,明知不可能而为之,开始与这些士兵打斗起来。套在身上的这身罗衫儿襦裙使她行动受限。因杨厦之前向士兵交代过不能伤及燕归晚的性命。这使士兵们出手时有些畏首畏尾。
杨厦已失去了耐心,他的手里突然多出一条长鞭,冲着燕归晚就甩过去,狠狠地将她的脖子套住。燕归晚瞬间失去还手能力,整个人被杨厦拖住往回走。她的双手本能的去扯开那长鞭,怎奈杨厦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整个人被倒转过来,活生生被拖回原来的营帐之中。
“怎么样?刺不刺激?”他勾起嘴角奸诈一笑。
杨厦将燕归晚重新扔回到草席上,只不过现在的她已换上一身女装。杨厦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多个来回。起初燕归晚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东梁他这个做法很常见,燕归晚平日里看见哪个英俊郎卿也会多瞧上几眼。但是她骤然觉得不对劲儿,这里是西洲,那杨厦的眼神分明不纯。
“要杀要剐随便你,给我个痛快!”
杨厦慢慢坐到草席一角,与燕归晚近在咫尺。他忽然擒住她的手,笑道:“原来是个美人儿,被那身男子打扮蒙蔽住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此美丽的脸却有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真搞不懂你们东梁……”
燕归晚的手动弹不得,趁他不备抬起脚踹到他的胸口处。那杨厦没有躲,反手就将她的那只脚给捏住,“我不知道你的夫郎是个什么样儿,但我得让你知道西洲的男子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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