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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回:分辨亦敌友

  且说按照一般的事态发展,下一步就应该是,年叙莲与那周郎暖床绡帐共效于飞之乐才对。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只见一个大官儿急匆匆地跑到年叙莲耳边咕哝几言。她听闻后登时拍案而起,对周郎忿然作色道:“周郎且先歇息下吧,不用再等我回来。”说毕,便迅速离开此座庭院。

  燕归晚觉得更加惘然,她不清楚年叙莲这个举动与他们燕家有没有关系。

  徐墨卿迟疑了片时,猜测道:“莫不是我们白天里解决的那个密探,被年叙莲的人找到尸首了?”

  此言一出,燕归晚犹如被蝎子蛰住了一般。年叙莲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若真的如徐墨卿猜测,只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他们俩仍趴在黛瓦之上,以为自己本身隐藏的非常完美,根本不会被旁人发现。却不曾想就在他们俩分神思忖之际,那周郎已纵身一跃,接连几个跳转,“嚯”的一下伫立在他们俩面前。

  这周郎半俯下身子魅惑一笑,轻语道:“二位今晚好生辛苦,莫不如去我房里歇歇脚?”

  徐墨卿与燕归晚懵住一刻,才霍然站立起来。燕归晚把徐墨卿往自己的身后一挡,一只手臂已警惕地横在胸前,叱咤疑道:“你既发现我们,为何不去年叙莲那里揭发?”

  那周郎依旧保持着魅惑笑颜,“若我想揭发,你们现在还能如此无恙?快与我下去吧,这屋顶可不是个好地方,再被巡逻的护院们逮住,你们俩今夜可就真难出这年家的大门了。

  少倾,徐墨卿和燕归晚已走进这周郎的闺阁之中。这是一间华丽十足的卧房,从用度到陈设,每一处都散发着财富的味道。想必年叙莲对他是宠爱有加了。

  “九殿下、九驸马。”周郎端端正正地给二人道了个万福。

  燕归晚又是一怔,把面罩一把摘掉,“你居然认得我们?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郎不认得驸马,却有幸与九殿下见过两面。是殿下亲手将我送到这年家里来的,故而周郎对殿下的印象颇深。所以就算殿下穿着这身夜行衣,周郎稍稍辨认片时,也可猜测出来。”周郎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已然被人家认出来,徐墨卿索性也把面罩给摘了下来。他感叹道:“与周郎相见那两面皆是匆匆一瞥,却不知道所做之事是对是错,更不是给足下带来的是喜还是忧。”

  “殿下无须这般。”

  “敢问周郎尊姓大名?”

  那周郎再次深行揖礼,“小生姓周名未,原乃秋水楼之伶人。”

  一旁的燕归晚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是以,徐墨卿便言简意赅地讲明了他们二人的渊源。

  遥想徐墨卿初登年府那次,便是带着两个周未这般美貌的男郎同行。一次美色的“贿赂”,如今再看来,当真不知是对是错。

  但燕归晚更在意的却不是之前的事,继而追问道:“周生是何时发现我们的?”

  “从你们翻墙出去又折回来之后。”周未如实回答道。

  燕归晚更觉不可思议,“也就是说你是眼看着我们一步步爬上那屋顶的?”

  见周未默认点头,燕归晚觉得她和徐墨卿实在是太可笑了。以为自己行动的天衣无缝,到头来人家却是在像看猴子杂耍一样看待他们。她惭愧至极,亏得还舔颜说自己是武将出身,还是那“救驾”的大功臣,真不知谁还能相信!

  徐墨卿也是硬撑着张窘状无比的脸,“周郎为何要包庇我们?”他要问个清楚才能得个安心。

  周郎继续保持着那魅惑微之笑,仿佛是伶人们的惯性使然。燕归晚也是瞧多了几次才明白,他这迷人的笑脸并不是针对她自己。

  “我知道殿下为何而来。”他幽幽地走到徐墨卿身边,“年叙莲在暗中调查燕家和杨家,想必殿下和驸马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不畏危险潜入这年府一探究竟吧?”

  徐墨卿皱眉道:“周郎到底还知道多少事情?”

  显然这件事已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对于周未来说,知道的越多也未必是件好事情。

  “莫不如殿下想知道些什么,一一问与周郎,岂不是更好?”周未反问道。

  “周郎还是先说出一个令我们信任的缘由才是。否则谈话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徐墨卿再次强硬的表明了立场。

  闻言,周未渐渐收起笑容,他那张迷人的面孔多了几分冷峻。

  “殿下,周郎自幼被父母卖到秋水楼,从此再无自由之身。之前被‘上面’那位买回府中,不日又将我当做礼物送给年叙莲。一个郎卿要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这个道理想必殿下应能明白。”

  “周郎的境遇我深感歉意,但这与你要帮助我们有什么关联?”

  “年叙莲她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年家几近顶峰,也意味着气数将尽。我得为自己找条后路,周郎还没有活够。”

  “周郎还是把话挑明了直说吧。”

  “我想要个自由之身,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以后游历人间,览遍大江南北,乐得个逍遥自在。”周未指了指这卧房周遭,“这个金丝之笼岂是我永久的乐园?”

  周未的话显然触动了徐墨卿,不曾想眼前这位郎卿居然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心思。有了这种心思,注定实现起来会很难。但是若能帮助他完成夙愿,徐墨卿倒是很乐意。

  只是……徐墨卿迟疑了,“你确定我能帮你?”

  周未一转身跪在徐墨卿脚下,“从殿下进到我这宅院里,前后已过去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足够周郎想清楚一切。我可以作为殿下在这年府里的内应,我只求最后可得一个自由之身。”

  对于像周未这样的人来说,若年家得势,他不过就是年叙莲众多面首之一,为了争宠要使出浑身解数,否则就要过得凄惨无比。可年家若败落了,他的结局却依然不会好过,发配到边疆做苦役亦或者重新回到“秋水楼”那种地方去。那些都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因为他的卖身契不在自己的手中!

  “周郎都不问清楚,我会让你做些什么?”

  “无论做什么,周郎也不会畏惧。”

  周未的眼神异常坚定,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气势。徐墨卿乘势质问道:“年叙莲是否在豢养一批密探?”

  “她的确豢养不少密探,我虽不知她具体是在做什么,但今日她在庭院里所言,想必二位已经听得很清楚,她定是掌握了些什么证据。”

  周未说到此处忽然背脊一阵发麻,他重新望向站在徐墨卿身边的燕归晚,仿佛无意间撞破了一件天大的秘密。

  “年叙莲今日派出去几个密探,却有一人迟迟未归。同伴皆说她是被对方发现追杀,恐怕是已被灭了口。看年叙莲刚刚走得那样急迫,估摸应该是找到了那密探的尸首。”

  “出去的同伴有几人?回来的同伴还对年叙莲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那些我还触及不到。但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一些。”

  不等徐墨卿让他起身,他已自行站起来。他边说边走向燕归晚的身边去。

  “你猜到了什么?”徐墨卿瞪圆了双眼,狠狠地质问道。

  周未看着燕归晚惊恐万分,“传闻中的九驸马救驾后伤势过重迟迟未愈,如今已到了提不起刀剑的地步。可周郎眼前的九驸马非但身子不羸弱,反而身手不凡。我想今日那些探子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二位杀掉灭口吧?这也是今晚二位来年家的目的吧?”

  “无论女子还是男子,太过聪明了终究不是件好事情。”徐墨卿这句话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燕归晚屏住呼吸,双手早已暗暗握拳,随时准备发力搏斗。眼前的周未虽是男儿,但若动手来她也绝不会手软。

  “周郎已知那密探为何而死,为何还要这般袒露心声?就不怕我们也了结你了?”燕归晚逼问道。

  徐墨卿见状,知道燕归晚对眼前的周未并没有真的信任。更何况他又把燕归晚身体痊愈的秘密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今日白天里,他说过,知道她身体康复的人必须死!

  “晚儿,莫冲动!”徐墨卿瞬间拦在她的身前,他按住她的拳头,劝道:“潜入年家我们便成为弱势,周郎已然在帮我们,我们应理智一点。”

  燕归晚提醒道:“若是年家的反间计呢?墨卿今日白天也说过,知道我痊愈的人必杀之。”

  “这里是年府,要是年叙莲宠幸的面首忽然被杀死,晚儿觉得事态会怎么发展?况你也看到周郎的身手,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

  徐墨卿的心已然偏向到周未这那边,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得对不对,但眼下还有比安插一个眼线在年府里更好的法子吗?

  “你信他?”

  “我信。”

  “为何?”

  “他想要的自由,亦是我一直求而不得的。”

  燕归晚的拳头渐渐松弛下来,她明白徐墨卿指的是什么意思了。也就是周未的动机完完全全的打动了徐墨卿,他得到了他的信任。

  “周生!”燕归晚向他一拱手,“殿下信你我便信你。但你还需拿出你的诚意。”

  周未又开始展颜笑起来,“驸马原来这般疼惜九殿下,小生实在是羡慕不已。”

  “休提其他。”燕归晚粗暴地打断道。

  周未略尴尬地住了口,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垂发,“年叙莲贪得无厌仗着自己曾出资资助过‘上面’那位,便觉得那皇商的油水非她一家独大不可;年叙虹更是觊觎御史大夫之位多时。可怜杨家低调沉稳从不锋芒毕露,却无意间把年家给得罪下。当然还有年叙遥……”

  周未说到此处停顿下来,因为他知道关于年叙遥和燕乐施的恩怨,燕归晚刚才已经听得很清楚。

  徐墨卿忽然放肆大笑,“本以为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却不曾想不经意间到底裹挟到这党羽派系的争斗中。”

  周未也跟着狂笑,“殿下,容奴放肆,你们早是碍着别人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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