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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回:饭饱思暖欲(八)

  且说燕归晚强挺着身子立在李韵和面前,颇为庄重有威。李韵和虽敬她三分,但在眼下早是绷不住了。要不是幼玄在侧死命拉住她,小声劝阻说,燕归晚的伤病未愈恐受不了太大刺激,只怕李韵和已对燕归晚咆哮起来。

  李韵和是名副其实的天之娇女,就算之前做了几年的纨绔女公子,但被别的女子扣了顶“绿帽子”,这种事还是头一回!之前尽是她去挖别人的“墙角”,好不容易改邪归正,被燕泽银这个郎卿给降服住,一心一意的想娶他为夫郎,偏在这个档口上发生这等丑事!教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更何况里间里的那个燕泽银,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死不肯吐露一个字儿!

  “晚姐姐,我尊你一声姐姐,你自去问你的好弟弟,都做了些什么不要脸的勾当!”李韵和强压着心中怒火,狠狠道。

  李韵和这话印证了燕归晚的猜想,她即刻唤来小石,命令说:“关雎阁今晚之事,若有人胆敢传出去一个字,我就要了你的命!”

  小石听了吓得差点站不稳腿脚,幸而小璞在旁扶了他一把。两个大官儿领命惶惶然退下,喝令底下一众小厮儿女婢,紧闭门窗关好房门,闲杂人等瞬间清场。

  “九莺,你去把泽儿给我拖出来,不用客气!”又回首吩咐九灵,要她去下房沏壶热茶端上来。

  “韵妹妹,我们先坐。”燕归晚把上首的位置留给李韵和,微微颔首礼让道。

  李韵和也没有客气,旋身撩衣而坐,岔开双腿,一只手扣在膝盖上,怒气冲天无须言表。

  燕泽银早已被九莺从里间的炕上给拖拽出来,他木讷地站在二人面前,既楚楚可怜又恕不可遏。

  “燕泽银你自己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让我多费口舌!”燕归晚叱咤道。

  燕泽银把头埋得很深,灵凌乱的垂发和不整的衣衫,使他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错觉。

  “泽郎,你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李韵和忍不住插嘴道。

  这时候九灵从外面送茶进来,一推门进来就险些把手中的茶盏打翻。她顾不得茶盏一径跑到燕归晚身边,九莺也一个箭步跟随上来。可惜她们还是晚了一步,燕归晚忍在胸中多时的一滩淤血,到底破口吐出,霎时间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晚主!”

  “晚姐姐!”

  “长姐!”

  众人呼喇喇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都想要安抚好燕归晚。

  “九莺,快去请太医,快去杨府请夫郎爷回来!”九灵张皇道。

  九莺转身就要出关雎阁,燕归晚把衔在口中的最后那点血用力啐了出来。

  “九莺你给我站住!不许去!”她一挥手把九灵推到一边。

  燕泽银哭着跪在燕归晚面前,双手抱住她的大腿,哀求道:“姐姐,姐姐我错了!就让莺官儿去请太医,把姐夫找回来吧!我什么都说,我不再隐瞒。你别气坏了身子,是泽儿错了!”

  见燕归晚无动于衷,燕泽银抄起袖子就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这两个大嘴巴打下去以后,李韵和的怒气也被消掉一半儿,她到底是喜欢燕泽银的,看见他这样惩戒自己,心里也跟着软了几分。

  “去请太医,不许去杨府找殿下回来。去吧,九莺。”燕归晚这才松了口。

  李韵和扶着燕归晚重新落座,“晚姐姐,你当心身体,只要泽郎如实交代,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他了。”

  “韵和大度!我没有事,你先自坐吧。”燕归晚强撑道。

  九灵拿着块绢巾帮燕归晚擦了擦嘴角,又被燕归晚勒令制止住。只见酝酿半日的燕泽银终于开口了……

  一番说辞以后,他才哭诉道:“我怎好告诉韵姐姐慕氏已回到京都?要是被官家衙门知道,他们姐弟岂不是有杀身之祸,我们这些知情人也成了包庇者。”

  李韵和冷哼一声,轻蔑道:“泽郎,你把我李韵和想成什么人了?我就那般急功近利,慕家仅剩的两个无用之人,我干什么要跟他们过意不去?”

  说着她站了起来,走到燕泽银身边,“我自始至终问的都是那定情信物的由来,还有你与那慕秦的过往。你现在这样是在欲盖弥彰吗?”

  “在淮成河上,我对你讲过得。我欠她一句道歉。”

  李韵和迅速回忆起那次泛舟之景,当日燕泽银的确对她坦白过他曾经爱慕过一个女君。可是,不对!

  她马上又道:“原来是原来,此刻是此刻。你们莫不是旧情复燃了吧?那信物又怎么说?你们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燕泽银到底是百口难辩了。坦白他和慕秦那晚太情不自禁,然后与她深情一吻?

  他正犹豫不决,沉默多时的燕归晚开了口,语气淡然道:“你收着二人原来的信物是何居心?九莺,去拿过来,烧了!”

  “姐姐,不要啊!”

  燕泽银伸手就要去拦住九莺,却被燕归晚早一步给揪住后衣颈。若换做以前,燕泽银许是没有力气挣脱开,但现在的燕归晚如此虚弱,他是可以挣脱掉的。但他只挣扎了一下,便停顿下来,因为捉住他的那只手在不住的颤抖。

  他转身抱住长姐痛哭流涕,“姐姐!姐姐……我!”

  很快那条绣工精致的鲛绡和大红汗巾儿就在几人面前被点燃,须臾化成一片乌黑的废渣。燕泽银和慕秦之间最后那一点念想,到底没有留存住,就这么化作乌有。

  李韵和点了点头,“泽郎,我再问你一句,你现在到底是爱上她,还是仅仅在同情她?”

  燕泽银哽咽片时,燕归晚抢说道:“必须是同情,别无他意。韵妹妹……”

  燕归晚朝她深深行揖礼,“你们俩是御赐的婚配,你与泽儿又是两情相悦。还有不至三月便是你们的婚期,泽儿到底年少无知,见到老相识,境况又那般惨淡,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他又怕教你知道了再生误会,岂料却是越描越黑。长姐如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管教好他,请看在你我义结金兰的份上,这次就暂且宽恕他,好吗?”

  看到燕归晚这样低声下气,燕泽银也知道悔悟,那碍眼的信物更被销毁,李韵和不得不应承下她的请求。

  关雎阁里暂且被燕归晚压制下来,九莺也从外面请回来了太医。今日请来的恰是李太医,是李韵和家的亲属,上一次燕家有难,来给燕乐施看病的那一位。

  “今日太医院是老身当值。”李太医温吞笑道。

  自打燕归晚受伤以来,女皇就拨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为她诊治。这也算是给她的特权,同时也意味着,她的病情女皇那边了如指掌。

  李韵和一拱手,道:“姨母费心,晚姐姐的伤势可还好?”

  李太医又把脉了一阵,才道:“燕将这口瘀血吐得妙哉,不日气色便能回转,无碍,无碍,反倒是个大好的兆头。”

  当下众人听了,才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李太医又询了询燕归晚近来所吃的药方子,确认没有什么可更改添加的,方才离府而去。

  李韵和本来想再与燕泽银独处一会,但看着燕泽银围在燕归晚身边伺候着,也不便再在燕家久留,故与燕归晚言语几句,也离开了燕家。

  燕泽银跟出来相送,平日里二人定是难舍难分。可今夜李韵和故意冷着他,一路一言未发,燕泽银也没有对她再说些什么。见她从西角门打马出去,反而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又蹭蹭地跑回桃夭馆,挨在燕归晚身边等候“发落”。

  “韵和走了?”

  “走了。”

  燕归晚使出她全部的力气,朝着燕泽银的脸颊大力甩了一巴掌。打得燕泽银登时嘴角流出血来,他整个人也是往侧面栽了好几步。

  “疼吗?”燕归晚冷冷道。

  燕泽银不敢伸手捂着,只道:“疼。”

  “疼,就给我记住了!你儿时作闹我可以放纵你。饶是你现在没有婚约,我也可以对你的胡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不行,你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整个燕家。你要嫁的是我东梁男后的亲妹妹,我们燕家得罪不起。”

  “可是慕秦她……”

  “闭嘴!慕秦这个人从此在你燕泽银的心里脑子里通通消失掉。她的生计不用你来操心,九殿下和我会管到底。”

  “回关雎阁面壁思过去!今夜之事我要是从主母他们嘴里听到一点风声,燕泽银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燕泽银咬了咬唇,无奈地走了出去。

  见燕泽银也走了,燕归晚又吩咐九莺去书箫那里拨派些人手,务必把燕泽银严加看管起来。

  她支着额头对九灵道:“泽儿的心思我总还是能摸清几分,只怕韵和她是看我体虚的份上,才勉强原谅泽儿。这件事我总怕没有这么轻易能化解掉。”

  一语话落,徐墨卿已从杨府归来。他本带着五六分醉酒,笑吟吟地走到燕归晚的身边。好巧不巧那句话也一并被他听了去,他瞬间清醒起来。

  “出什么事了?”

  九莺和九灵不顾燕归晚的阻止,马上把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告诉给徐墨卿。

  “你们俩这么快就不听我的了?”燕归晚等睨了她们一眼。

  “瞒着夫郎爷只怕更没有好果子吃!再说这件事瞒谁也不能瞒着殿下呀!”九灵振振有词道。

  徐墨卿一个字也没有追问李韵和与燕泽银,而是无比不悦道:“吐了血还要瞒我?晚儿,你这是要让我以后对你寸步不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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