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直有枪，他会在这个空间里四处寻找，她这种身子拖着江迢，根本不可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一直躲下去。

　　而能够设下这么大一个局的人，只有在神情紧绷的情况下才会冲动，更何况，他仿佛并不想要他们的命。

　　所以林舒夭主动出来，放松他的警惕，为江迢争取一点时间。

　　“你可真有趣。”宋凌直突然笑了笑，慢慢将枪口垂下，这么近的距离，林舒夭身子如此羸弱，又是一介女流，再举着枪就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说白了，他并不认为林舒夭能够对他构成任何武力上的威胁，他只用警惕暗处的江迢就够了。

　　“没有你有趣。”林舒夭轻声说道：“毕竟，你刚刚完成了杀死兄长的壮举。”

　　宋凌直突然暴怒起来，说道：“那是他们该死！”

　　“宋凌泽每次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会拿我当出气筒，宋凌哲他……他从来在乎的只有他自己，他高考完后和宋凌泽打了一架，他是解脱了，可是那些全都变本加厉地还到了我的头上，他从来不回家，对我不闻不问……‘’

　　“所以，你就开枪打断了他的四肢，把他扔回了火里面是吗？”林舒夭轻声打断他。

　　“向他对你那样，看着他在火里嘶吼，挣扎，像旁观者一样任由他在你眼前慢慢烧焦。”

　　林舒夭用手紧紧拉着旁边的东西，防止自己站不稳跪倒下去，接着说道：“我很好奇，你把宋凌泽迷晕，对他报复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像在同时报复自己。”

　　“每打他一下，就会想到他曾经在你身上的凌辱，那种曾经期待着宋凌哲回来救你，不肯出声，无力反抗的绝望。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心中的绝望与愤恨你其实并不解气对不对，所以你才设了这个局。”

　　“但是你知不知道，宋凌哲刚才在试图用我威胁江迢，来救你。”林舒夭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凌直呆了一瞬，突然嘶声吼道：“你闭嘴，这不可能。”

　　“这是他的施舍，是赎罪，我不要，我才不稀罕。”宋凌直突然抬头，向前扑了过去。

　　“林舒夭，你这张嘴还是废了最好。”

　　宋凌直扑过来的一瞬，林舒夭迅速后退了一步，顺势扯过他的手臂，“咔嚓”一声轻响，用手铐将他锁在了旁边的管子上。

　　她叹了口气，紧绷的神情一松，手无力地在空中抓了一下，只能任由自己向后面倒去。

　　她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江迢搂着她，喘息声带着些许难得的愉悦。

　　“定位已经发送了，宝宝，再坚持一下。”宋凌直方才那句“隔音不好”，让林舒夭想起江迢之前信号被屏蔽的事，于是提出由她来吸引宋凌直注意力，江迢寻找信号强点的位置并发送定位。

　　林舒夭胡乱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有些听不清江迢在说什么了，只能静静的窝在他怀里。

　　江迢突然问道：“为什么之前跟宋凌哲说‘他不会说的’。”

　　“我说的不对吗？”林舒夭突然轻笑了起来。

　　“……对。”

　　“那我没说错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只为信仰而生。”

　　林舒夭声音低弱道几乎听不见，江迢凑近她唇边，冷不防被她亲了一下。

　　“宝宝，”江迢猛地抬头，低声问道：“你爱我吗？”

　　林舒夭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想要说什么，却被江迢打断：“你的下意识举动骗不了我，你……‘’

　　林舒夭听着他期待又不安的声音，突然将头转过去，有些哽咽地说道：“我爱你啊，我会永远永远爱你。”

　　在我有限的时间里。

　　江迢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说道：“我也爱你。”

　　“我很抱歉，我可能永远也做不到将我捍卫的信仰抛之脑后。”

　　“我的爱不会越过公理，但我可以在这之后选择将生命献给我爱的人。”

　　“这就是我想说的。”

　　江迢突然感到手上一阵濡湿，他有些惊恐地抬起手，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宝宝，你中弹了？”

　　林舒夭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了，之前的精气神都是靠着子弹带来的尖锐疼痛维持的假象，她周身一阵阵发冷，手臂越痛，脑子里越是一团浆糊。

　　失血过多带来的缺氧感一点点爬了上来，她后仰着头，胸口无力地起伏着。

　　她喘不上气来了。

　　她又痛又冷，但是她不想说这些。

　　“嗯……对不起，江迢。”

　　——宝宝，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

　　——才怪。

　　江迢是曾经中过枪的，是在肩膀的位置。

　　中弹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肩膀仿佛被拳王阿里猛击了一下，整片都是麻木的。

　　五分钟后任务结束，他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便直接痛晕了过去。

　　林舒夭从中枪的那一刻起，忍受了足足有三十分钟。

　　她是该有多痛啊。

　　江迢抱着怀里的人，感到有些喘不上气。

　　林舒夭的伤也是在肩膀上的，因为之前胳膊本来就受过伤，江迢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那里，加上林舒夭有意隐瞒，竟然被她蒙混过关了。

　　血慢慢流的多了，房间里除了宋凌直骂骂咧咧的诅骂声外，只要血顺着林舒夭胳膊滴滴答答流下的声音。

　　林舒夭在那一瞬间其实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昏了过去，但是即便处于昏迷中也并不安心。

　　她有些愧疚，也有些懊恼。

　　愧疚是对江迢的，懊恼是对自己的。

　　愧疚在于骗了他，懊恼在于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仅仅算计宋凌直这一个小动作，就让原本胡乱包扎的伤口裂开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再撑一会的，至少撑到逃出去不成问题。

　　这样一来，医生护士就可以帮她把江迢按住，和她一起送到医院，不用让她如今单独面对江迢的恐惧。

　　林舒夭浑身冰冷，肩膀处已经由原本的麻木转为灼烧般的剧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只能瘫在江迢的怀里，细细轻轻的呼吸着。

　　她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代替了原本的灼热感，小心翼翼的将伤口简单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