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2008年2月6日
今天是除夕日,也是2007年旧历年的最后一日。村子里、庄子里,甚至更远的山的四面都能听得到或震耳欲聋或隐隐隆隆的炮响声;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红色的门神,红色的大灯笼;袅袅的炊烟从早到晚都从烟囱里冒个不停;空气里漂浮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儿;孩子们连成一串儿,这儿跑跑,那儿跳跳;大人们大都忙忙乱乱的收拾家务;外面打工的人这时候都急匆匆往家里赶着团圆,手中提着肩上背着的都是红红绿绿的年货;反正,春节喜庆的场面几乎达到了高潮。
中午的时候,我胡乱到处转悠了一下,心里被节日的氛围撩拨得很是浓烈,但却想不到怎样去享受这种情绪。但凡看到人家准备的年货和身上穿着的时髦衣服,我总是想着明年一定要挣了钱,买同样的东西。家里条件好的,自然不消说,那是什么都准备齐全的,只看家里屋檐的台阶下摆得整齐的各种品类的炮仗,就能看出经济实力来。
我家的经济当然是令人感到自卑的,虽说我跟弟弟已经出了门,毕竟刚刚走进社会,找不上待遇优厚的工作,依旧处在糊口的阶段,因此准备的年货只能是维持应付过年的几日。然而我现在对过年吃什么穿什么家里有什么了不起的排场并不十分在乎,我在乎的依旧是情感上的事。特别这样的日子,我最想念的人却不能跟我心心相印彼此问候安慰,这种孤独是无法消除的。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爸爸喊着叫我,他裁剪了很多的长方形黄纸,在火炉上熬了点浆糊,然后让我到家里各处的门口去贴,一般都要贴在门梁上方的中间位置。我拿了浆糊黄纸就去了,家里的门都贴完了,然后就将猪圈、驴圈、鸡舍、窑洞都贴了。贴完黄纸之后,我就立在驴圈的榆树下面目光缥缈地望着田野各处,这样呆了呆,回到家里,三爸走进来问浆糊还有没有了。我说有,将浆糊交给了三爸。三爸坐着火炉边吃了一根烟,说了几句话,然后拿着浆糊走了。我随后就来到三爸家,三妈忙着整治晚上的年夜饭,两个堂妹在上房里看电视。奶奶一个人在小房里正坐在炕上,被子捂着腿脚,呆着望窗外远处的山野,见我进来就笑了,奶奶让我到炕上暖和一下。我说不冷。
“又要过年了。”奶奶说。
“时间过得快得很,又老了一岁。”我说。
“你一个娃娃怎么说老了一岁,应该说是大了一岁么,说老应该是我老了,现在没一点用了,光浪费粮食。”
“家里有老人,我们才觉得年轻么,你浪费粮食是有价值的,只要你永远活着,我们就觉得永远年轻么!”我笑着说。
奶奶随后又问我的恋爱问题,我当然说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奶奶就说让我快点找,她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死了,她希望跟死之前能够看到重孙子。听到奶奶的梦想,我心下感叹,人活一辈子真有操不完的心和完结不了的欲望啊!但想到奶奶的梦想就担在我的身上,凭空给我又添了些压力。
走出奶奶家,我又到碾场上来回看了一会,炮声不绝于耳,到处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我抬头望了望苍苍的天空,顿时觉得有点悲伤。但想到过不了几天就要到处走亲访友,各处的秧歌大戏都要开场,心里又激动得很。
年夜饭跟以往一样,照旧是煮了一锅的猪骨头,两瓶葡萄酒,各种拌肉吃的油盐酱醋等调料,当然这是最好的美味了。吃了肉,喝了葡萄酒,再点上一支烟,看着电视里演的春节联欢晚会,一家人团聚在一处,以往那浓浓的年味,似乎又回来了。
吃了饭后,走出院子,我跟弟弟放了几个炮仗,在轰隆的炮声中,小时候的过年的记忆全浮在了脑海。那时候我跟弟弟多么喜欢放炮,往往为了分炮的多少而彼此勾心斗角。此时各家各户的灯都亮亮的,红红的,孩子们一群群跑来跑去,走家串户,欢声笑语,别提多热闹了。我看了一阵,想了一阵,就向奶奶家走去,三爸家里坐纸,爸爸已经走过去了,二爸跟堂哥也下来了,大家坐在一处说话吃烟。三爸的茶几上摆着白酒、酒盅,一盘瓜子,两盘下酒菜,有喝酒的人就凑一起喝一两盅。我坐了一会,就走了出来,回到小房,坐在椅子上,翻开了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