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和谐的吃完这一顿饭,宁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玩意,放下筷子就蹦蹦跳跳出去了。司烨打算跟去,却被北凛松寒伸手拦下。
“和阆在外面,不必担心,”他收手,“你坐。”
司烨也有些话要同北凛松寒细说,于是应声坐下。
北凛松寒道:“丫头的情况,老夫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毕竟这世上活死人的病例本来就少,加之她那般是由老夫游线金针所致,故此,多少年来,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老夫知道取针能使她恢复神智,但过去这么多年她才来取,其实老夫把握也没几分。之前不同你说是怕你心神杂乱,反而无益。如今丫头已经如此,老夫便更坦白一些,随时间推移,丫头可能会慢慢恢复,但也可能会永远这样,心智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司烨对此早已有所预感,最初那刻他是惊讶和忐忑并行,如今的他却开始渐渐接受。宁姝还活着,能蹦能跳,能说能笑,能吃能喝,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若宁姝能恢复那自然是好,若不能恢复,他也势必要照顾她一生。
纵使他没有说话,北凛松寒也从他目中看出这样的答案,笑了一笑,一捋胡须道:“既是如此,老夫有点话要提醒你。”
“您说。”
“丫头心智是小孩子,身体却是成人,这样上街,难免会被人误会她脑子不对。若遇到人言语讥笑,你得好好想想如何处理。反正她是一点就炸的性子,你少不得多费功夫啊!”
想到她那蛮横霸道的模样,司烨不禁笑着摇头,又道:“是,我会保护她的。”
“另外,老夫虽有心与你们这些年轻人多相处相处,但毕竟年纪大了,再过几天,老夫就要回万梅堡了。你们若是愿意,可以随老夫一同回去,等这边冰雪消融,再回南地也不迟。反正丫头那样,以后也干不成事,你们大老远来,多看看挺好。”
北域不比南地,如今才易新主,四下暗流涌动,势力割据,难说会生战事。司烨本想此事一结束便带宁姝折返,但如今宁姝和他万般生分,这样的情况下,万一途中又生变故,他是毫无办法的。再念北凛家在北域根基颇深,在人家地盘上,到底还是得靠一棵遮荫大树。既然北凛松寒已经开口相邀,他不妨答应,先待上一个月看看。等宁姝的状况稳定了,待他不是这般咄咄逼人了,他再同她一起回去,确实更加妥当。
于是司烨点头,拱手一礼:“那就叨扰北凛前辈了。”
眼风扫到宁姝又扒拉着门偷偷往里看,他不免过去关心。哪知还没走到她跟前,她猛地后退一步,又拿出之前那样的气势,双手叉腰道:“你别以为有爷爷帮你说话,你就真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什么大哥哥,我才没有大哥哥!”
司烨苦笑一瞬:“我本也不是你的大哥哥……”
“那你是我的什么呢?”
相公。
两个字在司烨喉头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渐渐消失。
他叹了一叹,目中黯淡:“你愿意当我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宁姝眨着眼睛狡黠笑:“那我当你是小狗!”
“……”
“小狗,你快汪汪呀!”她兴奋得拍手。
司烨见她如此高兴,忍不住乜她:“你才是小狗,你刚汪了两声。”
宁姝一怔,好像是哦?
不过,他也汪了一下啊!
想到这里,宁姝瞬间蹙眉,噘嘴道:“你这个人真是坏极了,大坏蛋!我要是小狗,你就是小小狗!我是汪汪了,你也汪了!”
司烨忍俊不禁。
突然发现,幼时的宁姝还挺好玩的,比后来用伪装包裹自己的她要可爱多了。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她的发,只是如今宁姝哪肯由他碰触,登时后跳,扇开他的手。
“你老实点!不然我让阿娘毒哑你,毒瞎你,毒得你断手断脚!”
司烨缓缓收手,思索片刻,学着北凛松寒那般道:“可是,我喜欢你才会想摸摸你的头发。”
宁姝仿佛遇到了难题,用手指抵住下巴,想了很久才道:“但我不喜欢你呀,所以你还是不能摸我头发的。”
“那怎样才能摸?”他笑着把问题抛出去。
这下宁姝就更为难了,粉粉的小嘴巴越噘越高,小小声道:“你这个人为什么就这样想摸我的头发呢?”
“因为我喜欢你。”
“但我不喜欢你呀!”
话题又绕回最初。
司烨轻啧一声,决定另辟蹊径,道:“我喜欢你,所以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我买什么。若是遇到喜欢的玩意,告诉我,我也一并给你买下来。”
说到吃和玩,宁姝星眸里顿时激动得闪烁不已,她望着他大大方方道:“啊,我喜欢吃箸头春、香蒸乳鸽、八宝薰鸭、松枝蜜烤鸡、红油酥皮鹅、荷露金豆、四喜蛋黄丸子、桂花糯米粉圆……”
天南海北的一堆,司烨默默记了记,其中不仅有辣,更蕴含百味,不禁暗道宁姝变来变去,吃却还是一件头等大事。
“喂,我说这么多,你可记下来了?”宁姝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他。
司烨挑眉:“不妨上街试试?”
“走啊!”
见她应答得爽快,司烨默了一瞬,又道:“上街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这人事真多!”宁姝有些不耐烦了,“快说!”
司烨笑了笑,向她伸手。
“牵着我。”
本以为宁姝会反唇相讥,怎知美食当前,其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话音刚落,宁姝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而且还拽得紧紧的。
握着她柔软的小手,熟悉的触感和温度一如之前般美好。司烨贪恋不已,下意识地将她反牵得更紧,又道:“话先说在前头,路上不能随便撒手,有事要同我说。”
宁姝“哎呀”一声,牵着他往外奔,一边走一边嘟囔:“知道了知道了,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真烦人!”
向和阆问了路,司烨带宁姝上马,一路前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北域人口中的繁华小镇。
……只是这繁华,委实让人失望。
一眼望去,各个都是大帐篷,外面的旌旗摇来晃去,挂满了雪粒子。毡帘厚重长垂,根本分不清哪个帐篷是吃,哪个帐篷是喝。
正四处打量,宁姝却拽了拽他的手,指向前方。
那个大帐篷里正好有一个人走出来,他脸上通红,打着酒嗝,拍着腰间鼓囊囊的酒袋,大摇大摆地掠过他们身边。司烨有些惊讶,牵着她的手一抬,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聪明。”
宁姝得意洋洋,扬着头,像斗胜的公鸡似的,跟着司烨大大方方地朝那帐篷走去了。
撩开毡帘,里面热闹一片。
偌大的帐篷里,架了数个火盆,北域人三两成对,都围坐在火盆边,从方方正正的矮桌子上拿吃食,各吃各的,聊得热火朝天。司烨和宁姝的加入并未打断他们原本的节奏,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如此倒是让司烨松了口气,走到前台报了人数,又点了些小吃零嘴,寻最里角落的座位,带她过去坐下了。
宁姝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万分新奇,心中的火苗蠢蠢欲动,大有去四处乱窜的趋势。司烨恐她闯祸,紧紧拉住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这个仆人……”宁姝格外委屈,眼眶都红了。
司烨好气又好笑,很想让她随性子去做。不过一时放纵,定然会生出麻烦,影响到别人确是不好的。也就只能道:“出门在外,你要乖,我才会给你买更多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她略是抬眸,语气依然恹恹。
司烨应声,认真道:“自是真的,你记住,我永远不会骗你。”
宁姝被他这般盯着,浑身不自在,见他眼神越来越放肆,她赶紧别过脸去,不敢说话了。
没过多久,司烨点的小吃零嘴就端上来了。红红黄黄的一盘果子,炸得油亮酥脆,上面还撒着几颗碎芝麻。宁姝看来看去,觉得它长得奇怪,没敢下筷。司烨见她如此迟疑,低笑一声,用一旁放着的骨勺舀起两颗,送入嘴中。尝了尝后,觉得味道很是特别,还比较能接受,便用另一把骨勺舀起一颗,凑至宁姝唇边。
她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意思是好吃么?
他回她一个笑容:“你若觉不好吃,吐了便是。”
这下宁姝才张口咬了。
嚼了一嚼,口中立刻有了花生的味道,过了会儿,又出现了辣味……越嚼,味道就越千变万化。宁姝眸中一喜,从司烨手中拿过勺子,开始自己舀吃。
见她喜欢,司烨松了口气。
“不用全部吃完,剩下的,可以打包——”
“不好了!死人了!”
一声尖叫从毡帘外传来。
所有人停下动作,纷纷扭头看去。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没走两步,忽然倒地,没了动静。
大家脑子皆是一片空白,无人说无人动,都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呆若木鸡。
“啊啊啊!死人啦!”
沉寂了近乎半分钟,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这一句话,简直如同水进油里,炸开了锅。平素胆大粗犷的北域人,纷纷四下乱窜,嘴里不停叫着“死人了”。
宁姝用嘴咬着骨勺上下翘动,望着那群五大三粗的人,一脸莫名其妙。
尸体很可怕么?
也还好吧!
以前娘亲研制出新的毒药,就会让那些卖命的人来试药。一旦出现纰漏,那人就会死。宁姝见到过几次尸体,觉得他们除了冷冰冰的,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与平常人倒也没什么两样。
司烨原本还担心宁姝会受这血人的刺激,侧目一看,她一脸看戏的表情,浑然如常,也就放下心来,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奶茶。
“试试这个,只吃零嘴,容易口干。”
宁姝回神,“哦”了一声,端起奶茶咕嘟咕嘟,喝得畅快。
很快那些人注意到了角落中面色如常,吃喝依旧的两人,不由得心中都犯起了嘀咕。
“能不害怕尸体的,也就只能是凶手了……”一个人嘴里磕巴着,说出大家的想法。
有人立即附和:“是啊是啊,这都样都能吃东西,肯定是他们做的,没跑了!”
有人稍微理智两分,插嘴:“这事不对啊,这死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可这两人一直在屋子里啊?”
“那,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先下了毒,再……”
耳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司烨生出离开的心思。若是在以往,他还能上前查看,替死者简要分析,只是如今这样的状况,不熟悉北域风俗习惯是其一,被人怀疑是其二,万一真被那帮不明是非的人三人成虎,绑了送去问罪,那他和宁姝是怎样都说不清了。
宁姝虽然心智缺失,但感觉仍旧敏锐。察觉到那些人都盯着他们在窃窃私语,她登时扬头,瞪了回去。
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撩起毡帘。
细碎的雪立即灌进来,冻得门边簇拥的人直打哆嗦。他们颇是不满地朝来人看去,只是仅仅一眼,他们立马脸色一变,极为谦卑地跪去地上。
宁姝一头雾水,小声问司烨:“那人是谁啊?”
司烨打量那人两眼,见其身形瘦高,发冠高束,衣着华贵,便猜他是此地钱权俱有之人。不过再一凝看,又发现其虽是男人装扮,但肢体动作还是透出两分女人姿态,顿时又有了新想法。这些年遇到的女扮男装,多数是宫中哪位小公主偷溜出来玩。再看她外袍上绣着一只北域尊贵的蒙兽,十有八九已经能肯定她的身份。
“这边的老大,”司烨低声回,“丫头你乖些,答应我不要多事,这边交给我来应付。”
宁姝也不傻,瞧着苗头不对,便知道这些人不会卖她爹娘的面子,便怂下来把脸往脖子里面埋。只是埋着埋着,那才进来的清俊人儿竟然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他们说,你们杀了人?”
“咚”地一响,宁姝的膝盖磕到矮桌上。
司烨瞬间心疼,给她揉了揉膝盖,问:“是不是很痛?”
宁姝噘嘴点头。
于是司烨继续揉。
对方见他二人丝毫不搭理自己,长眉一蹙,加重语气:“你们可知我是谁?竟然敢不搭理我!”
司烨望着宁姝,又问了一次:“还痛吗?”
这次宁姝摇头了,慢慢把腿收回去。见她无碍,司烨才收回目光,转回头来。
“阁下,是北域女帝。”他神色淡淡。
呼延清屿欢喜笑起,道:“不错,有两分眼色!”又道:“他们都说你们两个杀了人,看你们这样子,也不像是我北域子民,倒像南地来的。如此,你们是要挑起两国纷争?”
司烨眉头皱了一瞬,继而松展。
原来如此。
自那个血人故意奔进来死,呼延清屿又如此“恰到好处”的进来,“听信”那些人的话语,找他们麻烦起,司烨就知道这是刻意针对。如今呼延清屿亲口说出他们像南地来的,而不是东淮,那么今日此事,必是背后有人策划。虽不熟悉呼延清屿自身手段如何,但此等连环计谋,定然出自北凛彻之手。只是北凛彻三番五次要和他们过不去是为何?城府颇深的次次算计,倒让他有些烦了。
碍着宁姝此刻干净得像张白纸,自己手里也没有证据,有些话他不能直接言出。眼风扫到柜台前有几个杯子,旁边还有酒壶,司烨拉过宁姝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道:“在这里坐着等我。”而后起身,朝柜台而去。
呼延清屿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我就看你这杀人犯能玩出什么把戏!”
司烨背对所有人,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然后又放下酒壶,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转过身来,倒悬杯子,示意里面空无一物。然后问:“大家认为,我方才喝的是酒,是茶水,还是奶茶?”
众人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窃窃私语:
“是酒啊!这是酒壶,装什么茶水、奶茶?”
“嘿,你这话我觉得不对,如果是酒,那他问这个问题作甚?”
“可是酒壶里面装奶茶……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壶里有股奶骚味,呕。”
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司烨转看呼延清屿,道:“女帝觉得?”
呼延清屿偏头,手指在小臂上轻轻击打着。
而后她道:“都不是,是白水。”
司烨问:“何以见得?”
呼延清屿纤指微翘,点一下那边的人群,道:“他们说了,如果是酒,你问这个没意义。同样,茶和奶茶,也只是你误导我们的幌子。”
司烨讥诮一笑,将那酒壶拿到手中,拧开酒盖,倒悬其身。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全然无什么酒水茶的影子。
众人顿时失望:“嗨,我还以为里面是啥呢!原来啥都没有,是空气!”
呼延清屿脸色一沉,不停敲击的手指停下动作。
司烨笑意更冷,直视她道:“方才我不过是假倒假喝,然后抛出假设问题,引你们上钩。而你们也果真如此,悉数相信我喝了东西。由此可见,眼见未必为真。而女帝最后才进帐篷,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听他们议论了两句,便认定我和她有杀人嫌疑。见都未必成真,何况只是道听途说,女帝却相信,更来质问,委实可笑!女帝,你身为一国君主,如此决断,是否有些太草率了?”
在场的食客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顾不上外面是冷还是下刀子,一窝蜂地跑了。
帐篷中,剩下的司烨和呼延清屿四目相对,一触即发。
宁姝坐在一旁,无聊得直打呵欠。她才懒得管什么女帝不女帝的,反正她没杀人就是了。既然没杀人,继续坐着也没几分用。想到这里,宁姝索性起身,走到司烨身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懒洋洋道:“这里好难玩,血的味道恶心,我们走吧。”
司烨的目光渐渐柔和,看向她应承一句,又向她伸手。这次宁姝已经熟悉他这个动作了,乖乖牵过他,没有多说其他的。
呼延清屿见司烨气场危险,杀意凛凛,身边那群得力护卫不在,也不敢过多开罪。这次没把他们抓住,下次却还有机会。反正北凛彻说了,他们两个会回万梅堡。而万梅堡在国都脚下,那么以后,他们自是会经常见面。
想到这里,呼延清屿收起一身皇族威严,拍了两下手,笑道:“很有趣。”
宁姝自第一眼起就不喜欢她,而今她眸中嘲讽之意明显,饶是宁姝不懂,心里也不舒服,当即回敬她:“能多有趣?还没有你有趣!一个女孩子,不穿好看的衣服,非要穿男装!不男不女,呸,人妖!”
呼延清屿上下打量宁姝,暗道她看上去聪明,实际上却极度幼稚,嘴角一撇,吐出两个字来。
“白痴。”
这两个字无异于点燃宁姝心中的火苗,她顿时不答应了,从司烨手掌中收回手,开始撸袖子。边挽边道:“你这人妖敢骂我,我要把你揍得连你爹妈都不认识!”
司烨暗叹一声,在她要出手的前一秒,一把抱住她的腰揽过,往肩上一扛,直径朝外走。
呼延清屿眸中不屑,尽是挑衅地盯着她看。
“你来啊,你来揍我?”她笑得张狂。
宁姝这小辣椒的性子哪里能忍?在司烨肩上挣扎着叫骂:
“死人妖你等着!我要揍得你连你爹妈都不认识!”
“下次!下次我一定狠狠把你揍一顿,告诉你当人妖的没有好下场!”
“你最好多笑笑,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嘴撕得稀巴烂!”
毡帘落下,他们渐走渐远,隔绝了剩下的话音。
呼延清屿冷冷一笑,朝那血人走去,踹了他腿一下。
“北凛彻,这次计谋失败了,他们没有把柄落下,你自己去领罚吧。”她轻描淡写。
北凛彻转过身来,平躺在地上,抹去脸上的鸡血,道:“我早说过那男人不好办,功夫上乘,脑子还特别灵光,想走台面上引他入瓮,十年八年恐怕也做不到。能借用百姓之口,断他们罪名捆绑送狱这想法虽好,但那男人是破案行家,我与他博弈,委实讨不得几分好处。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走其他路子。”
呼延清屿蹲下身,眸中神色意味深长:“你又有什么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