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海涛起身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铁铮硕则是稍显纠结的由于片刻,“老申,咱俩是多年的朋友,你跟我实话,我打算增加出租车的决定,到底有没有问题?”
“铁书记,你以前就是主管县里企业规划的,对县里的经济情况肯定比我清楚,你决定做的事情,我相信对县里的经济发展一定会有好处。”
“老申,你就别跟我说这些阿谀奉承的废话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还换不回来你跟我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掏心窝的话……铁书记,我这人说话直,有啥就说啥了。”申海涛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铁铮硕,见铁铮硕诚恳的点点头,他才长出一口气。
“我个人觉得增加出租车的决定没有问题,县里这一两年的经济发展迅速,不仅下面乡镇的人来县城务工,周旁几个县的人也在往咱们县寻求发展,经济发展,人口增多,对运输的需求自然而然会增加。
而且省里、市里也在强调三轮车的问题,希望自下而上改变三轮车铺天盖地的恶劣情况,一旦取缔非法三轮车的政策得到落实,人们对出租车的需求又会增长,到时候你新增的一百辆出租车没准还不够用呢。”
“对嘛,我就是这么考虑的,取缔非法三轮车势在必行,增加新出租车也是提前为了将来几年县里的运输情况考虑,而且我跟交通局局长段冉已经探讨过,新增加的出租车还是让出租车公司采购,手续和费用也由出租车公司代付,这里面根本涉及不到出租车司机们的资金压力,你说他们有什么可闹得?”
“罢工抗议,聚众斗殴,这肯定是他们的不对,但我觉得他们也挺可怜,一年365天,不分四季、不管刮风下雨、烈日严冬,窝在一辆出租车里面,一天开车十多个小时,一个月才赚一两千块钱,也够辛苦的。”
“一个月一两千还少?厂子里的工人一个月还有赚六七百的呢,稍稍好一点的企业,工人工资也赚一千多块,他们不比厂子里流水线上的工人轻松多了?最主要有出租车公司承担采购和经营的费用,我已经把他们的压力降到最低了。”
“话不是这样说,铁书记,县里只有一个出租车公司,又掌握着县里的出租车手续,出租车司机都得挂靠在出租车公司名下,按时给公司交份钱,其实刨除他们交给公司的钱,他们也就跟打工的没有区别了。”
申海涛面露焦急的情绪,“之前他们要跟价格更低的三轮车抢生意,现在又要在增加出租车后跟同行抢生意,顶着做生意的风险,赚着打工的工资,任谁也不会愿意继续下去,如果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罢工闹事的情况早晚还会发生。”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按照他们说的,取消增加出租车的决定?”
“取消倒也不至于,不过铁书记你可以考虑一下延缓,等县里取缔违法无照三轮车的工作取得了效果,再增加出租车也不迟。”
申海涛说完之后,铁铮硕并没有给予回应,而是闷着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铁铮硕才回过神来。
敲门过后,没等铁铮硕允许,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进屋,“铁书记,申副县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从乡下赶回来。”
“段局长,你可真是大忙人,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你还一个多小时才来。”
铁铮硕语气不温不火,却充斥着不满,或许是当着段冉的面,转而看向申海涛的时候多了几分领导的架势,“好,老申啊,你的建议我会仔细考虑,至于打架斗殴的事,你看着处理,切记别再闹大了。”
“嗯,我会认真处理,不过抓人处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安抚民心,还是需要你和段局长想出一个彻底的解决办法。”
“好的,我们会研究出相应对策的,老申,辛苦了。”
“不辛苦,那我先走了。”
申海涛跟段冉擦身而过,微微点头示意后边匆匆离去,他在窗口看得清楚,刘宁臣抓回去得有二三十人,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罢工抗议的出租车司机,就算他们不能代表民心民愿,但也不至于被当做害群之马处理。
之前烂尾楼、工业园区、罐头厂的几次罢工,规模、人数也不比这次小,不仅最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其过程中也有县里的领导从中安抚与斡旋,可是这次不仅没有一个领导出面协商,反而抓走了一批人,这对县里的形象影响太恶劣。
申海涛始终担心,如果不能得当处理,只怕民怨鼎沸之时,事情会越闹越大,难以把控、收场,所以他的赶回局里,处理问题是一方面,最主要他还是需要好好安抚被抓的无辜司机。
以暴制暴,就像是在用力挤压弹簧,使用的力道越大、效果越明显,待得无力掌控,被弹簧反弹的时候,所承受的压力也会更大。
温和的解决办法或许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至少能让局面尽可能掌控在所承受范围之内,同时也可以减缓触底反弹所受的压力。
申海涛刚冷着脸从后门出来,刚出门就看到早早等在政府大楼的后门的申大鹏,左右四顾无人,不悦的闷哼一声,“不是让你跟郭磊和小刘一起吗?怎么不听话到处乱走?刚才打架的时候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这么聪明,就算他们真的打起来,也不可能伤到我啊,再说了,虎父无犬子,我还没听说哪个公安局长的儿子被人暴揍的。”
“你呀,别仗着我这点余威招摇过市,咱青树县是个小地方,七扯八拐的跟谁都能攀上亲戚、论成朋友,你别让一些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教子无方。”
申海涛嘴上厉害,担忧的眼神却在打量着申大鹏,发现并无任何异常才算安心。
“怎么可能,你儿子我这么优秀,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申大鹏讨好似的憨憨傻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