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最自信的时候，也就是最蠢的时候。）

　　打开电梯，就可以直接进入房间。

　　偌大的客厅里，装着一盏铜质的吊灯，五个赤裸着上身的美人鱼，手中怀抱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杯，杯子里悬着光，照射下来，恍如白昼，房间里灯光虽亮，但却丝毫不影响一整面的的观景落地窗勾勒出这座城市最丰满的线条。

　　有山有海，高低错落，万家灯火的映衬下，远处横跨在湖面上一座斜拉桥，都装上了炫目的彩灯，勾勒出一个简笔画，午间气势恢宏的钢铁大桥，在夜里看来，俨然童话故事中的一个闪亮而幸福的简笔画，而这个城市童话的创造者，正是元聪。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价值不菲的沙发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元聪平日里是从来不带手机的，吕穆就是他的手机，但这个黑色的公文包从不离身，也不当着人打开，大有命能丢，但这东西不能丢的架势，听说两年前车祸现场，他刚好想吃路边摊上的臭豆腐，所以兴致勃勃停下车来让吕穆去买，排队的人很多，他等不及，索性自己也下去了，结果他刚刚下车，一辆大水泥罐车就翻到在那边，将他的车子压得稀巴烂，他就疯了似的找这个黑色的包，包在这里，人也一定在。

　　一般情况下，吕穆也会在。

　　她踱着步子，轻轻地喊了两声，听不到有人回答，便坐在了那黑色公文包对面，给吕穆打电话。

　　电话那头一阵凌乱嘈杂，吕穆接起电话来只说了一句“楚楚，我待会儿再给你打！”就挂断了，慌乱不已，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从专业的瑞士管家学院毕业的管家，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慌乱的，他们骨子里有种烙印似的高贵以及随时随地都能处变不惊的优雅，即便元聪被人暗算的时候，也不见他那么慌张，今天是怎么了？

　　元聪人在这里，听电话的那头像是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慌什么？

　　一个小护士走出来，有些诧异看到她，忙上前说：“楚小姐，老爷子在外面露台的游泳池边，我现在带你过去。”

　　出了客厅，走过一条两米多宽的金色走廊，四周围全是油画，当中不乏名家的作品，走廊尽头，两扇透明的玻璃门将屋外和屋内隔开，右手边是一个厨房，可以闻到扑鼻的香味，那是元聪的私人厨子最拿手的松鼠黄鱼。

　　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没有一件事情是需要将就的。

　　果然，元聪独自一个人靠在泳池边的一把躺椅上，闭目养神，护士压低声音说：“老爷子这段日子都没能好好睡觉，现在刚睡着。”

　　她转身要回房，元聪却睁开了眼睛，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笑着说：“楚楚，来这里。”

　　未语先笑，看了她好久，才点头说：“嗯，很漂亮！我没想到，你脱掉眼镜穿上晚礼服那么好看！”

　　要想保持冷静平和的心，要想不受到任何伤害，女人就应该对夸赞敬而远之，不要太当真，当成礼貌就好，虽然元聪不算是什么绅士，但她接受这种友好的礼貌。

　　“你跟我来。”他站起来，却险些晕倒，楚楚眼疾手快，一下子将扯住他的衣袖，等他自己站稳了，便放开手。

　　他拍拍自己的头，自嘲道：“我真是不中用了！”

　　“您身体还很好。”她轻笑着，替他拉开面前的玻璃门：“五十岁正是得力的时候，您没听说吧！前不久刚刚对各种年龄段重新做了划分，五十岁只是属于中年人。”

　　“谢谢你，楚楚，你真是个好姑娘。”元聪笑着看她，一脸慈祥。

　　元聪坚持要自己走在前面，好几次险些跌倒，楚楚只一味跟在后面，不远不近，距离十步。

　　客厅里，元聪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郑重其事地从里面拿出早上她签好的结婚文件，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另外一份递给她，轻声说：“这是签好的婚书，我留下一份，你留下一份。”

　　她瞥了一眼，笑了笑：“其实有没有这个都无所谓。”

　　“你先看看再说！”在元聪的催促下，她拿过文件，随意地翻开，直到打开最后一页，她才有些吃惊地抬头问元聪：“元子朗是谁？”

　　这小小的三个字证明，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并不是眼前的元聪。

　　“是我儿子。”元聪慢慢将头靠在大靠垫上，扯出一个微笑：“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丈夫。”

　　“我以为······”这么大的误会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吕穆跟我说了，你本来不愿意的，听说我病得很重，你这才同意了，我明白你对我这样的老头不可能有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最后一段日子过得温暖。”元聪嘴角笑意更大：“谢谢你楚楚，这年头像你那么善良的姑娘不多了，我很高兴，子朗能有这样的福气。”

　　“不！”她抿嘴一笑：“元先生您不了解我，我绝对不可能是任何一个男人的福气，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谦虚的意思，事实上我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算是一个残酷的考验吗？元聪也太奇葩了点，把愿不愿意嫁给病入膏肓的自己作为量尺，来衡量自己的儿媳，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此刻都不会舒服。

　　既然不是他，那么这件事就没什么可说的，她忍不住释然一笑：“这样的话，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贵公子想必也不会同意这样荒唐的事，今天的事就算是沙上写字，抹去当做没有发生过如何？您不必担心，我作为您的私人高级助理，在您解雇我之前，无论您是健康还是疾病，都会陪在您身边的。”

　　“楚楚，这话听起来像是结婚誓词。”元聪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儿子真的很不错，长得也帅气，人也善良，还很孝顺，有很多优点。”

　　她轻笑着摇头，站起身来，低声说：“元先生，原谅我还有其他事情，先告辞了。”

　　“楚楚，等一等。”元聪有些着急，连忙站起来，却又因为晕眩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又重重地跌倒在沙发上，抬头近乎祈求地看着她，小声道：“听我把话说完。”

　　“您不了解我，有些事情我不能跟您说，但请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最佳的儿媳妇儿人选。”这已经是第二遍强调这个了，职业守则第一条，绝对保守秘密，不能泄露身份。

　　“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是吕穆雇佣了你来保护我，还是你的那个拿腔拿调、爱财如命的假脸妈妈？”元聪张口就来。

　　楚楚笑了：“难怪穆大叔对我说，从来没有看过元先生您那么信任一个人，不仅不翻查我过去的背景文件，而且连现在的情况也不问，原来您不是太放心我，而是早就已经对一切都了若指掌了。”

　　“被客户识破是第一次吗？”元聪笑逐颜开。

　　“对客户隐瞒还是第一次。”她坦言：“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您看穿的？”

　　“这个很简单。”元聪狡猾一笑：“吕穆不会说谎，露出破绽的是他，不是你。”

　　“我不太明白。”楚楚的确无法理解。

　　“无论我遇到任何事情，他都是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元聪扬起眉头。

　　“这很正常，我是您的私人助理，您的事情自然是我要处理的，事无巨细，一手包办，这不是我入职的时候您对我的要求吗？”这就更平常了，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普通的女孩儿绝对没有办法做到那些事情，比如我在大厦里遇到有人跟踪他打给你，等我们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跟踪我们的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报警也没有那么快！其实当时我想过，你会不会就是幕后搞那么多事的人，但跟你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能看出你这个人，你要是想杀我，可以有很多机会，你是吕穆介绍来的，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害我，只有他不会，所以后来我找人打听，知道你是那个有名的慈善家商人罗素的干女儿，他们还查到，罗素有个叫Lachesis（拉克西丝）的侦探社在纽约挂牌，是声名远扬的私家侦探社，旗下近一百个私家侦探，专办酬金超过五百万美元的案子，你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都叫你影子，你擅长保护，从未出过意外又不会让人察觉到你的存在，所以，你是香饽饽，上一次你负责保护的人是某个国家公主的女儿，两年前吕穆找到你们，于是罗素就让你来到维达，一直以我助理的身份保护我到现在。”一口气说完这些，元聪再一次向她证明，自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楚楚笑了，点点头：“您说得都对。”

　　“楚楚，猜猜我听说这些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元聪咂咂嘴看她。

　　楚楚摇了摇头。

　　他便揭晓答案：“吕穆还真是花了我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