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没人告诉你,即便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迈上了大路,找对了方向,想要去罗马仍旧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经过那一次正面冲突,元宽父子消停下来,虽然心里对楚楚恨之入骨,但表面却彬彬有礼,丝毫不敢造次,借着上次一起野营的那么一点点交情,元刚压倒性地占了上风,每天几乎都要找借口来一趟元子朗的办公室,总有些话说,刘杏还常常到公司来,带些甜品下午茶给楚楚,一时间公司里开始疯狂地传谣,说新任董事长不爱劣绅爱土豪,一时间元刚极其党羽趾高气昂,喜形于色,而元宽一边则更显低调,所有的事情一概不参与,不讨论,不轻举妄动,蛰伏了起来。
公司出现一面倒,是自上市之后的第一次,贬大于褒,多数人认为,元子朗不够明智成熟,还未正式接手公司就断了元宽这只手臂,只会让自己前行困难,属于不够成熟的表现,一些传言更直接指出,虽然换了董事长,但维达还处于元聪时代,断言元子朗不过是个躺在父亲的功劳簿上的纨绔子弟。
这个时候,媒体开始拿元子朗的身世大做文章,种种的猜测都只有一个主题,元子朗不是元聪所出,好事者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长相性格,两个人都是南辕北辙,言之凿凿,确有其事一般。
由于种种负面消息的影响,维达股价开始向下浮动,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下滑了三个百分点,这是继国内钢铁市场崩塌之后的又一次打击。
拥有上千名员工的维达总部,裁员成了最致命的话题,人人谈之色变。
市场紧缩、股价下挫、饱受质疑、人心恐慌,这场空穴来风,一下子让元子朗刚刚开始的董事长生涯陷入了绝境。
对此,楚楚倒是不太担心,元聪爱维达,更爱元子朗,她深信元聪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而且,那个政经学院的才子又那么努力。
多数员工对元子朗不太熟悉,但对楚楚就知道多一些,某种程度上来讲,楚楚此刻的平静,多少能让众人躁动的心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元子朗一直在沉默,一直在用外人无法察觉的微妙方式在改变,他看文件的时间明显减少了,多数时候在浏览公司的网页,早上一共打了两个电话,吃过午饭之后就离开公司了。
楚楚开着车子跟着他,一直来到一个小茶馆,这个茶馆楚楚并不陌生,先前元聪来过很多次,常和陆健之、王世良在这里碰头,他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对那两位元聪钦定的“辅国大臣”已经疑虑尽消。
里面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穿着浅红色的戏服捻着兰花指,口中连绵不绝地浅浅流出唱词,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袍子的乐师,手中一把琵琶,十指灵巧,喧扰的凡尘之中,俨然只有二人旷世独立,醉心梨园之音,哑漆的桌子,桌上一色青瓷茶具,烧得热气腾腾的茶壶,三三两两闲散的客人,抿嘴而笑,闭目细赏,唱的人信手拈来,听的人淡然一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别有一番风味。
楚楚往最里面找了一个位置,看到元子朗走进三人惯用的雅间,自己便坐下喝茶。
“喂!这么巧?”听到有人站在门口和自己打招呼,她这才抬起头来。
是英奇。
不等楚楚邀请,他已经笑嘻嘻地走进房间,干咳了一声,小声问:“老板娘,你在这里干什么?”
楚楚放下手中的茶碗,抬头看着他,轻声笑道:“我还没问你上班时间在这里坐什么,你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听到这里,他轻松一笑,凑过来小声问:“我听说小元先生打算在公司裁掉百分之三十的人,有没有这回事?”
“你不像是需要在意这种事情的人。”楚楚偏着头看他,更让她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直视自己的眼神,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有种味道似曾相识。
他替她倒了热水,然后问:“你现在还是有妇之夫,最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很危险。”
“你怕?”楚楚喝了一口水,扬起双眉瞥着他。
“有点儿。”他双手拍了拍桌子,低声笑道:“主要怕你会爱上我。”
楚楚抿嘴笑了笑,透过窗户,专心看那女孩儿唱戏。
英奇站起来,拍拍手说:“我先走了,老板娘,你慢用。”
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双手刚才桌下拿出来,楚楚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弹唱的两个人,随意地跷起二郎腿,脚尖正往往他刚刚坐过的地方划过,一个东西很快掉在她的脚背上,站起身来,一脚正踩在上面,刚刚被英奇粘在桌下的微型摄像头立刻粉身碎骨。
她放下茶钱,走出茶馆,低头一笑。
电话响了,是米雅,她低声说:“有人在查你。”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楚楚轻轻耸耸肩,笑问:“什么人把你都吓成这样?”
“我之所以害怕,就是因为连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在技术上对方是相当完美的,滴水不漏,我几次追踪都不成功,他们很快就销声匿迹了。”米雅叹了一声,才又说:“因为一直查不到对方,我们的资料却一直外泄,所以我有点担心,迟早会查到你的真实身份,你自己要小心防备。要不和妈妈说一说,多找两个人过去帮你?”
楚楚冷冷一笑,轻声说:“不用了。”
罗素为人她最清楚,完不成任何只能说明无能,死了也是活该,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强者配活着,现在说害怕,要找人帮忙,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
米雅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今天早上我看到嘉木了,本来想告诉他的,可是忽然有事,转个身他就走了,好像又接了案子。”
“幸亏你没说。”即便嘉木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再说,从越南都能顺利活着回来,这点不见刀枪的小事算得了什么?
挂断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她释然一笑,站在冷寂的街头,整整两年一直待在维达,国内管制,很久没带枪,自己几乎都忘了该怎么开枪,就在嘉木他们枪林弹雨的时候,自己俨然一个真正的白领窝在维达,有的时候会有种错觉,连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空无一人,充满悠闲的街道因为米雅的电话而变得危机四伏,她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戴上耳机听里面的动静,在元子朗的手表上,除了定位装置,还有窃听器。
气氛一片融洽。
只听到陆健之说:“我们两个都以为该另谋高就了!”
元子朗轻声地笑。
看来相谈甚欢,维达的左右手马上就要正式开工,原来元子朗的那些文件并不白看,他是在考量,哪些人能用,哪些不能。元子朗沉得住气,受得了冤枉,能吃苦耐劳,目光如炬,目标明确,是个天生做商人的材料,忽然之间连她都有些好奇,他有众人看好的天赋,有元聪这样一个父亲做强大的后盾,却宁愿放弃从商,回到英国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去做消防员?
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长发,有些冷,这让她忽然想起嘉木说过的话,其实真正可怜的是这些有钱人,元聪能够轻松地驾驭财富,却和自己的儿子疏离得像是陌生人,一个人拼了一辈子,图什么呢?不就是老来有个依靠,儿女孝顺,临终时有人端汤送药,悉心照顾,如今他富可敌国,已经病入膏肓,唯一的儿子不能守在床前尽孝,还在为了维达日夜卖命。
听到元子朗说要走,她立刻收起那些情绪,做完这个工作,真的该换一个别的案子去跟,再这样下去,狠辣的影子也要成林黛玉了。
先他一步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就看到他手中端着咖啡,气定神闲地走进办公室,低头向古雅交代什么,五分钟之后,古雅便在公司内部网站上贴出通知,中午四点,公司六号会议室,主管以上人员参会。
关掉电脑,楚楚沉思,元子朗即刻就要全面接管维达,如果没有顺了他们的心意,先前隐匿的那些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继续行动,而那个忽然之间冒出来正在追查自己的神秘人到底想做什么,情况越来越复杂,元子朗有危险。
危险是一个私家侦探最棒的兴奋剂,让她的血液全都沸腾起来。
整个公司的人都按时坐在会议室里,独不见元宽父子的身影,唯有正以胜利者姿态自居的元刚父子洋洋得意。
元子朗坐在正中央的位子上,元刚开口就说:“开始吧,子朗。”
元子朗轻声笑了笑:“等等二叔。”
话音刚落,只见元宽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小元先生,我联系不上二元先生,连子君先生的电话也无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