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莫名的心理回声
我嘴角微微一动,心里的痛换做无数口血喷了出来,纸张被无情的从手下抽走,身边再没了声音。
似乎没过多久,梨珠突然惊醒,下一秒就是一阵惊呼,扶着我回到床上躺下,一边为我施法,一边询问刚刚发生的事。
她能感觉到有人对她施了定身法,但由于修为不够,感应不到这个人的气息。
我渐渐缓和过来,脚稍一动弹,膝盖就疼得无法忍受,她找来药膏轻轻给我敷上,疼感很快就消失了。
这时,有人进来了,或许是因为瞎了,我的听力变得十分灵敏,能分辨出是离魂和竹禅的脚步,还有……厉项言。
“丫头你醒了,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小金桔,想吐的时候吃一点会舒服很多。”离魂温柔地走到床边对我说,紧接着开口的是厉项言:“竹禅,你再给她看看,能不能施法直接压住早孕反应。”
听这一声,我吃吃笑起来。竹禅的脚步靠近,轻声困惑:“丫头,你怎么呢?在笑什么啊?!”
我笑得无法抑止,笑得泪流满面:“我笑自己瞎了是件好事,不用再看到他丑恶伪善的嘴脸。”
厉项言似乎愣了一下,终于无可忍受地说道:“薇薇,我到底怎么呢?!我求你行吗?你能不能告诉我!能不能给我说清楚?!”
我依然在笑:“厉项言,你一个大男人做事干脆点!你看,我身上还有什么是玫玫需要的,你直接拿去好了。别明前当好人,背地里做鬼!”
“丫头,你在说什么?老厉到底犯了什么错,你非要这样说他?”竹禅匪夷所思,我干笑一声:“你问他啊!他自导自演的戏,他自己最清楚!”
“够了……”厉项言低怒一声,我冷哼一声:“怎么,准备承认呢?”
他沉默半响,声色疲惫不堪:“既然你不愿看见我,那我不会再来了,你安心养胎,离魂会照顾你。”
话落,他走出了房间。我的眼泪却在此刻哗哗涌出,灼痛着干枯的肌肤,心口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凿开了一个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离魂叹了口气,唤了梨珠到房外询问情况,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也再没听他们提起过这件事。
之后,他再没有来过,暗地里也没有来找过我。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一句话也不说,离魂也渐渐地不再追问什么了,只安静地照顾我,陪在我身边。
我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来,有时抚摸肚子,我会恨之入骨,有时又会爱不忍释,我痛恨自己怀着厉项言的孩子,却又心疼孩子是自己的骨肉,我就在两种矛盾的情绪中像个神经病人一样绝望的活着。
“小姐,外面冷,我扶你回房吧?”梨珠轻言细语地说道,生怕突然出声吓到我了。
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实在是很幸苦。我不愿为难她,点了点头,就随她回到了房间。
听着手机里离魂给我准备的胎教音乐,我靠在床头上浅眠,忽然听到离魂的脚步声急促而来,欢喜道:“丫头,我找到了一缕生魂,你可以看见了。”
我准备拒绝,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心底里还是想看一看孩子出生后的样子。
“谁的魂?”我终于开口说话,他激动地握住我的手,笑道:“有个人犯了错,冥王发怒要抽她的魂,我便趁机求冥王留下一缕,唉,总之其中很复杂,你先别管了。”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给我送魂?”
离魂把我扶起来,开心道:“我已经带回来了,现在就给你施法送进去。”
我按照他的吩咐,端坐在床上,他说施法时我的神智会有点迷糊,让我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清晰过来。
他又反复叮嘱:“神智清晰后,不要急着睁开眼睛,等我叫你。”
我点了点头,听见他走到远处,不知道在准备什么,没多久又听见他的脚步靠近了,站在了我床前,然后我的神智开始迷迷糊糊,眼前渐渐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迷糊之间,我像似闻到了一股清淡地烟草香味,那种味道熟悉又很陌生……
“放松点,魂马上就进去了。”离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温柔地安抚。
我脑子一片混浊,无法回答他。没过多久,我突然觉得特别的难受,一股巨大的酸涩搅动在心里,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声咳嗽,然后便很笨拙而轻微地脚步声走出了房间。
“薇薇。”离魂凑近,声音非常非常低,低的几乎听不到:“薇薇,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睫毛颤抖,缓缓地睁开,一片白茫茫地亮光,我很不适应地抬手挡在眼前,过了好久眼睛才适应下白夜的光线。
我看向离魂,他微笑着,深沉的眼睛,象陽光下的黑海,明亮清澈。
“大叔,谢谢你。”我十分感激地对他扯开一丝笑容,随后便是四处张望,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与珍惜,能看见真好。
“你复明后的眼睛又黑又亮,很美。”他抚摸我的头发,眼中似有痴迷一样的东西在闪烁,发现我盯着他看,他便不自在地看一眼窗外,又回头笑道:“我陪你出去走走?”
突然的复明,心脏似一下被阳光普照,暖和了许多,也少了些许绝望。仿佛让我将之前残酷的事实抛之脑后,起身愉快地挽上他的胳膊:“大叔,我想去鬼市,我想吃烤串!”
“好!这么多天难得听你说一句话,更别说这般开心的笑了。”离魂心情大好,揽住我的肩膀就往外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大叔今天让你吃够!”
从北府出来,天色灰蒙蒙的,地上却布满凋零的金黄落叶,那忘川河里飘浮摇摆着无数纸船,雾气浮在河面上,有朦胧的美感。这样的景色虽然充斥着‘黑暗’,但此刻我就觉得很美。
鬼市如以前一样热闹非凡,离魂给我买了烤串,糖葫芦,还有烧仙草,我通通吃光了,可还是感觉有点饿,他不允许我再吃烤串了,说对孩子不好,就买来一些水果,让我垫着,待会回去后再让梨珠给我做营养的饭菜。
走出街道,他又带我四处溜达一圈,但却刻意避开了东府,怕我伤心。
来到奈何桥附近,我抿了抿嘴,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叔,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魂是厉项言夺走的?”
他眉头一蹙,“丫头,你还记得顾系的事吗?隆姬可以变成顾系,也可以变成厉项言。”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别骗我。竹禅之前就给我画过鬼眼,我能分辨出来真假。”我盯着他,又迟疑地说道:“他两次背着你们来找我,第一次夺走了我的魂,第二次逼我签了离婚协议书。”我停顿了一下,笃定道:“烟草香味,还有他的眼神,我不会认错。”
他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很诧异:“竹禅给过你鬼眼?”
我心中酸涩难忍:“是啊,所以你们别骗我了。”
他的神情很困惑,抬手在我眼前挥过,目光惊讶:“真得有鬼眼!但这不可能啊!”他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随解释道:“隆姬当时和竹禅在一起,是不可能去阳间的,她的侍女也没有去过。而且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调查,去过你在阳间的家,很奇怪,那里除了你和厉项言,竹禅三人的气息以外,只有一股生人的气息,我们现在正在追查这股气息来自何处。”
“生人?”我不解地看向他,离魂摇摇头,依然很困惑:“我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家里会有生人的气息,生人是怎么变幻成厉项言,然后来夺取你的魂的?”
“一个生人,怎么能可能夺魂?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我不相信,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厉项言身为四君之首,能变幻成他,也只有你们三位府君有这个本事吧!你不可能害我,竹禅更不可能,隆姬又和你们在一起,那么只有厉项言自己了,不是吗?”
“薇薇,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我希望你能冷静面对。”
“无所谓,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我对他死心了,只要孩子一出生,如果他放过我,我就回阳间生活,再不会与他有任何关联。”
说完这句话,我心脏忽然莫名地抽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是有个人在我的体内伤心一样,很沮丧,很悔恨……我抬手捂住心口,便感觉它略略一沉,离魂迟疑了一下,关心道:“怎么呢?”
我摇摇头,“突然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刚说完,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件事,有个心脏病人在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后,常常会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理回声。就像玫玫的魂一样,我习惯的眨眼睛,摸手腕,其实这都是她的那缕魂所带来的记忆。
“大叔,这个魂在我身体里,我是不是能感觉到她的记忆啊?”
他闻言看着我,目光微有闪烁,最终摇摇头:“不会的。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不太适应别人的魂吧!”我笑一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总觉得他有所隐瞒。
夜里,我坐在窗边,外边飘飘落落地花瓣带来清淡的香气,低头摸一摸隆起的肚子,脸上不由浮上笑容,梨珠坐在一边,手轻轻覆上我的肚子:“小姐,我探探是男孩还是女孩好不好?”
“好啊!”我好奇一笑,看着她闭上眼睛,手掌蓄出一道黑蒙蒙地术光,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笑道:“女孩,是个女孩。”
我开心极了,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能不能看到她的样子啊?”
“小姐,这个我真的无能为力,不过应该很像厉大人。”
听了她的话,我便沉默了,看向窗外,心里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愉快,我能分辨出这愉快不是自己心里发出的。
隐隐有了点不安的感觉,我回头看向梨珠,试探着问道:“我身体这缕魂的主人,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得冥王发怒?”
梨珠一愣,慢吞吞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与鬼将做了什么交易。”
“不是说这种罪要打入地狱吗?”我故意问,因为之前韩生也是编出来这种理由吓唬过我。
梨珠笑了笑:“小姐,这是看交易的轻重程度来定罪,之前也有打入地狱的,也有被抽魂的。”
我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那我有了她的魂,会不会变坏啊?”
“怎么会呢?她另外的两魂七魄都已经灰飞烟灭了,生前的什么都不存在了。这缕魂只是进了小姐的眼睛里,帮助小姐复明而已。”
我又点了点头,看向窗外不说话,梨珠也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小姐,你生了宝宝之后,还留在这里吗?”
“不了,我要回阳间去重新生活。”我淡淡一声,手支着下颌,她小心翼翼地问一句:“为什么啊?小姐舍得宝宝吗?”
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慢慢说道:“路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选择,我选择被黑暗迷惑,现在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可能傻回去。”
话刚说完,心里泛酸,眼泪就淌下来,流了一脸。我惊讶地抹掉眼泪,因为我并不想哭得,我猛然捂住心口,谁在哭,谁在伤心……我真真切切感觉到体内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异样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