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清竹寨,于那治学大家陆景师徒调遣之下,万事俱备,止差这肖猛等人刺探一番了。
吩咐停当,众头目皆领命而去。当夜休息一晚,自是无话,次日天还未明,众人便都分头准备去了。先说英雄肖猛,从山寨中巡哨营内挑得两个精细、干练之人,一名叫李潘,一名叫元超。二人三代世居山寨,广受恩惠,对清竹寨忠心不二。三人化装成贩卖活家禽及腊肉小贩,每天挑一扁担,两边大笼内几十只鸡鸭,又置鹌鹑、肉鸽另放小笼挂在扁担之上。又置不少腊肉、腊鸭、腊鱼。为何非要贩卖这乱叫之活物?其实乃是欲用信鸽通信,掩人耳目罢了。三人方要出发,陆婷又至,嘱咐肖猛千万小心从事,肖猛自是答应。带不得长剑,止使用短刀,而肖猛自是用那“五宝匕首”。三人准备停当,便下了山,先顺道去金沙镇。
西边“快活寨”这边,亦是干得热火朝天。苏大姐从内库营内领取“神机雷”,但见这雷,木制扁圆盒状,炊饼大小,亦是一种“自来火雷”,火帽之上,又置卡簧,卡簧之上,可连线绳。使用之时,先将雷与拉绳埋于道路之上,人则藏于暗处,若见人过,则拉绳,牵动卡簧击发火帽,则雷爆。此雷较之原各卫所之中所常用之“遁地雷”,亦有先机,因其一拉便爆,再无时间之差异,更好控制。但因是拉绳控制,若线布得太远恐有卡滞,则人不可离得太远,若用此法爆那“遁地雷”,这拉绳之人亦是同归于尽。故,此雷大部用于近战埋伏,雷之威力亦较小。而陆景为此次埋伏之战所用之“神机雷”,则药量更小,且盒上方未填充碎铁,故此雷一般伤人而不致命也。
有听客道:“这陆景虽是视天下生命平等,但对这灭寨之敌,却是太过仁慈,只伤不灭,亦是把这‘治学’用得迂腐了。”书生却说,听客,这回你却错了,用得此招,并非仁慈所致。实是另有原因。若说起这战事,两军相斗,士兵无非死或伤。俗话说“死了死了,一死都了”,真个战死,反倒痛快,不用去管先顾及战斗,得胜便可马革裹尸还,战败这尸首便听天由命。而这伤者,与其余未受伤者皆自已同生入死之人,哪有不管之理?一般都得带着,这一带,便得有人照应。实是一人受伤,二人不得战。战力大降。而这陆景便是用此理,用这雷将其兵士双腿爆伤,人却未死,伤者再有人搀扶,自是一下便削减其双倍兵力也。
苏大姐取好几箱雷之后,又与众手下男兵女兵来至东西两寨之间密林之处小路,先埋下这雷,用一家畜山羊试之,果然是有效。原来,这道路自是不宽,若大军一走,定会密集,若是先用众“神机雷”轰之,坏其后队兵力,再乘前队救护后队之时率兵突出一顿砍杀,效果更甚。苏大姐自是高兴,便将那断脚之羊杀了,羊肉、羊下水分与众乡勇回去下酒。只等官兵将至之时,便去埋雷。
快活寨内,自有郝雨德建了不少“消信埋伏”。话说这郝雨德,其祖上名唤郝西华,亦是建筑匠人,道行自是不错。在历宗神武十八年,跟着神匠朱子春前来筑寨,乃是其副手。寨子建好之后,看这西剑山苍松翠柏,一派祥和之气,竟不想走了。便与当时寨主白旺商议,可否安排他入这寨子,亦好为其世代维护城堡、建筑。白旺听后大喜,本就想让这朱子春派一二个人手过来居住,止是没有那么大颜面,没成想到有送上门来好事,哪有不答应之理?故这郝家从此便定居于此地,其子孙亦是建筑高手,从来做那修缮、营造、维护之事。此次战事,郝雨德亦是用上了浑身解术。原来,他所看来,这寨子乃是凝结其郝家三代人心血,又有如此殷实生活,哪能说丢便丢得。
这郝雨德,先在这寨墙内,建筑“防御墙”与原寨墙相距六尺,墙内有竹管连接“通音管”,这“通音管”长空竹筒所制,筒上又插另一四寸短空竹筒为“言听筒”,与长筒相连。连接寨内机要暗处,一人说话,若人在“言听筒”旁,所连之处皆能听清。而不在“言听筒”旁边者却听不清,更不用说墙外之人了。“防御墙”之内又留有铳孔,因新墙与原墙六尺距离,士兵在其内亦可施放火器、弓弩。
而后又在空场内置了不少自已所创制之“拉线翻板井”。此陷井乃是方形,长宽均为四尺,深一丈五,人掉下去,若无人施救,再无上来可能。上用石制翻板虚放。此石制翻板,中间让石匠打上两排小孔,两排小孔中间再置一木棍为翻杆,用柔韧棉线穿两排小孔将翻杆固定于石板底面。再置二寸高石制凹槽两个,却像那笔架似的,但止一凹。将这两个石制凹槽放置陷井左右两方边缘不远,入地三寸。陷井左边或右边,埋空竹管两条,管内涂鲸油,只为润滑好拽。将空竹管再分别在那凹槽前后,且入地两寸。再取上两个小木柱,一边穿孔,连一极坚韧粗棉线。分别通过空竹管引至“防御墙”后方,底端打结,可让人轻易拽动。小木柱另一方突出竹管,抺上鲸油极为润滑。最后将这石板扣至陷井之上,翻杆正好置于两个石制凹槽上,前后又被小木柱挡住,故人踩上无事。上面再放置一层虚土、草叶,已是伪装。若是有人将这粗棉线拉动,那涂抹鲸油、极润滑之小木柱瞬间抽走,这“拉线翻板井”便是活了,人若站在其上,左右不是,终将掉进这井中去。由于这小木柱极易拉动,故一个乡勇可把持二、三个陷井所控之棉线。分别拉动、同时拉动皆可,控制自如。
这“防御墙”与寨墙上方平于一位,郝雨德又筑暗道与墙上平台相连。若是开起战事,“防御墙”亦可屯兵于墙内。若是围歼,则可出墙上城,居高临下打击敌兵。除此之外,又建不少暗堡,分别连寨内寨外各隐蔽之处。进攻、撤退皆自如。
最后,在这快活寨内,除分配“弩铳”、防身短刀之外,又分配众乡勇爆雷火器,胶泥所制“万人雷”及小号毒药火器“毒烟球”若干。又于“防御墙”内置“百爪网铳”若干。说起这铳,却伤不得人。此铳铳管粗大,压好火药,再填一矿中所产丝状“石棉”所制之网,曲折其内,网上皆有铁制小爪,网中间便是一石棉长绳,又与铳管最外口处铸铁环相连。向人施放之后,网射出后遇风而张,将人套在其中,而铁制小爪又钩住人之棉甲。中招之人,愈挣扎则网愈紧,而放网之人,拽住绳索将人捉回擒之。因网、绳皆用石棉“火浣绳”所编制,则不怕火侵。此物捉人一绝也。
建此物对于这郝雨德内行人,不在话下,几日便好。而后便与童老五、苏大姐一同训练乡勇,几日后便是精熟了。乔雪西与几名郎中,早已准备好所用药材,在一与“防御墙”及众地堡相连之地下暗室又设医诊营。快活寨万事具备,止等开战。
石锁、陆婷、乔方,这几日早已商定诱敌,灭敌之策。其主要心思,便是这迷宫似的“野人谷”,领着这五百乡勇日夜牢记路径,若是遇见猛兽,一般不去惊扰,而无意之间,发现一溪水之内,有众多巨蟹觅食迹象。若用鱼肉诱之,却有进攻之意,三人瞧见,自是心中又有一妙计,可用这天赐之猛兽灭些敌人。商议停当之后,又置疑兵。便在密林深处建营寨、挂旗号。不逍几日,亦是准备好了。
最忙之处,还是这主寨,马大婶、张化、李三娃子早便将粮草、兵器分配于众头目。冯英、刘书生则将通信之物备好,在白日及夜里又反复演练,众人皆知道通信之物何等样子。薛虎引五百人置好弩铳、子母炮、备用弓弩、投石机具、擂石、万人雷、毒烟球,备好之后,便将东门外石桥、栈道全部拆毁。北边老虎台虽是极险之地,亦不可不守,便又派二十人又置二门子母炮,每人三眼铳一支,严密防守。主寨内外,皆按陆景新法架设“消信埋伏”。除此之外,众人又将这战事可发生之意外一一想了,皆定了方案处治,便每日又行操练数回。
寨里寒外,一切妥当,再说这肖猛三人,一行先来至金沙镇。看这镇上,却是更加萧条。寻问街上闲汉,皆说:朝廷对西剑山用兵,但有门路之人,皆跑至其他州县避战,故这里人口自是少得很了。肖猛又问现官兵行至何处,众路人皆说,已进东川之境。肖猛心思,光这路程便得十数日,我等几人何不再向北去,遇得官兵,便暗地跟随,再使此手段刺探些个军情。便一路昼夜兼程,不惧劳苦,十余日后,过了南吴境,又二日便至东川最南边之县——通南县。
三人来至县内,先找一家客栈住去,而后拿上一筐腊肉,一笼鸡鸭,便上街瞧瞧。县城不大,亦是萧条得很,想是有些手段之人逃这兵乱去了。果见街上不少京畿兵士模样之人,想是巡哨之队伍才可上街去。兵士还好,自是忠厚一些,而这些小头目,方得出京,便又耍开大爷威风来了。那边肉铺前,一佰总带几名兵士卖肉。佰总以腊肉火腿质地不好为由,大骂铺子主人奸商,而后又多拿了两根火腿。主铺子主人见这佰总用一支火腿钱拿了三支火腿,自是不干,但又得罪不得。止得赶忙说些好话恳求。
铺主道:“兵爷,多可怜小人则个,指望卖些肉糊口哩。”
佰意不耐其烦,又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甩至案板之上,道:“拿去。”
铺主道:“实是不够。”
佰总抽出雁羽刀,怒道:“用这刀给你补两下怎的?”
吓得那铺主再不敢言语。肖猛暗想,太祖兴始爷所带之“虎贲骑”,军纪何等严明,为何到了这启安这代,却像一群泼皮。想是世道一坏,自是人心不古了。但是因为街上不少官兵,正可刺探。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见一什长,只是一个人,来至摊前,看了看鸡鸭,又瞧瞧腊肉,问了价格之后,右手伸入怀中,想是摸了摸身上所带铜钱。肖猛心思,这厮定是身上无钱,一会便要明抢了,不若早些给他一些,也好套个近乎,问出些端倪。
肖猛见状,忙道:“兵爷,上好的腊肉,为何不长些口福?听说圣上为此次南征,银饷翻了一番,看兵爷这样子便是京城里大富大贵的有钱人了。”
这什长听肖猛如此奉承,脸上亦是开了花。方才本是想强买些腊肉,“抬手难打笑脸人”,又有些不好意思来了。什长心中暗骂,老子南征为朝廷卖命,这赏银却都被千总、佰总们拿了,身上这几钱银子,还不够美美吃上几顿。这几天军需官又作祟,饭菜里见不得几滴油星,真真嘴里淡出个鸟来。想吃个腊肉却还真舍不得哩。肖猛早已看出这人心思。
肖猛道:“莫不是兵爷没带钱?兵爷为国尽忠,去南方剿灭顽匪,乃是我大魏朝百姓心中大英雄也。我这腊肉,便是白送与兵爷也罢。小潘子,去筐里寻块精瘦的腊肉,用麻纸包好,送与兵爷。”李潘应和一声,赶忙包好一块上好腊肉,递与这什长。
这什长心中大喜,暗想,长官不济,还不及这小贩子心疼他人,实是可恶。心存感激,便又与肖猛攀谈起来。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起来,肖猛尽捡些奉承讨巧的话儿说着,什长自是受用得很。闲谈之中,肖猛得知,此人名叫张二宝,现任京畿步兵营刘百总手下任一什长,手中止十个步兵,平日里做些巡哨之类活计,才有这便利出得兵营。肖猛心中暗喜:若能熟识此人,不愁套出情报。又思量一番,心中已初定了方略。
肖猛假意大惊道:“兵爷名唤张二宝,却是和小人太有缘份了。”
张二宝不知何故,道:“为何也?”
肖猛道:“小人名唤张三宝,南吴金沙镇人,你二我三,看来我乃是你弟弟。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罢,行了一礼。
俗话说“他乡遇故知”,张二宝见这小贩子讨人喜欢,又认了小,大喜过望,忙道:“自是缘份太巧,你这弟弟我便认了。”二人哈哈大笑,又闲聊开。旁边李潘、元超,亦是笑得合不拢嘴来,不过心下却暗自佩服肖猛能屈能伸。
张二宝道:“实不相瞒,我在这军中一月饷银,还不及你这小贩子哩。“
“张三宝”假意大惊道:“这却是哪里话来?哥哥吃皇粮公饭,金贵之人,哪有此番道理?”
于是,这张二宝却像打开了话匣子,吐沫横飞,将心中怨气一股脑说出。肖猛心思,看来童国老之计,却是高超。然而又有了一条计策。
待张二宝说完,“张三宝”道:“哥哥好此憋屈,身上又无多余银钱,我却有个方法,叫咱二人都赚一些银子,也不枉哥哥来趟南方,如何?”
张三宝一听有了银子可赚,心中狂喜,赶忙道:“那你便是我之亲弟弟了。快快讲来。”
这“张三宝”与张二宝,又合计出个甚么发财之道?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