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书说道:肖猛化名“张三宝”,要与那什长张二宝,说个发财之道。引得张二宝心中狂喜。
“张三宝”:“哥哥,方才听你一话,深知你不易,你看这几年间,各京营、府兵、边兵之中,不少是那做个小生意的,把这针头线脑、烧酒腊肉、旱烟棋牌之类吃食、寻乐之物混入兵营,分卖与众兵士,亦是嫌得不少。你一当当什长,为何不做些这个?”
张二宝心中早有此意,心思这张三宝想是要与我合伙,嘴上却不说,生怕其占了上风,便道:“兵营这边却没得说,但缺个诚实稳妥之人供货物。”
“张三宝”大喜道:“小弟便是这诚实、稳妥之货源。”说罢,便对其说可供之货物,肖猛这一通胡侃,好似天下之货,他却都可供得。把个张二宝听得心下似猫抓般痒痒,恨不能立马便私带上一些,嫌上银两而后快。
一番话讲完,这张二宝听得心花怒放,忽又听“张三宝”说了一句:“哥哥,但咱大魏律法之中,亦是有一条:武将,兵士以保家卫国为先,一切经商、赌博、游艺之事,若做之则军法严惩。这货没得问题,这‘法’之事,哥哥却有甚么手段消得?”
张二宝哈哈大笑道:“这个,弟弟你便不懂了,这法是有,但执法却是人也。你不见这些个行伍之人,上至兵部官僚,家中自是在京城不少临街商铺,下至千总、佰总这些小将,哪个家中不做些私商?若是真有责罚,每每花些钱财便是消了灾。这若不懂,还敢向兵营之中兜售货物么?”
“张三宝”道:“弟弟佩服,那咱兄弟二人便说定了。我原亦是想北上贩些货物,但遇见大军南下,城内人跑得不少,与其将这货物被人白白拿去,不如与哥哥嫌钱快活。如此一来,大军一路南下,你我二人便可赚他一路。极妙,极妙!”
二人即已商定,便先将腊肉又与张二宝一些,看其是否好销。银子亦是不与张二宝要,止等销完之后,再按三七开分银子。而后再与之下一批货物。这肖猛倒不担心张二宝拿这几条腊肉便再不联络,实是早看出其贪财好利之人,本钱不出,便有源源不断货物销售,白白赚些银子,自是没够,怎会止吃一次好处?
张二宝道:“这通南县,还可再停留一日,后天便不在此地了,明日探探兵营之中所需之货,还在此地相见。”
说罢,张二宝带着腊肉离去,约又次日再来此地。
三人赶忙又回至客栈,取来信鸽。肖猛拿出一小纸条,上写“启安二十一年二月初四,货物已至东川通南县,停行一日,初六再行南去。”写这不明不白之语,乃是怕鸽子被闲人打去,又有暴露之嫌,故写得像是生意人间语调。而后塞入细竹筒。又将鸽子放飞,那鸟儿自回清竹寨去了。
次日早上,那张二宝果然又来了,亦是带来了银两。这腊肉一日之内便全销干净。肖猛亦是不含糊,三七分银。张二宝不费本钱便得了三成银子,眼睛乐得开了花。便又捎得不少货物,有棋牌、骰子、博彩之用具等物。这次便是卖得更快,下午便又全销了。这张二宝自是心下按捺不住了,不等次日,下午便去客栈找上“张三宝”,分银进货。而肖猛、李潘、元超三人,投其所好,又进了一批皮囊米酒。各地兵营皆有禁酒之规,这酒在军中自是稀罕之物,其销路自是不必说了。张二宝大喜,便请三人去酒楼喝酒吃饭。四人来至一酒楼,门上匾额“一居仙”,看楼内窗明几净、摆设古朴,想是这县内最大一家。方至门口,早有小二上前殷勤迎客。
四人来至一安静雅间,自是肥鸡、嫩鹅、牛腱、鹿脯,“张三宝”将那贵菜、好菜一股脑地点上一桌,点东川名酒“俏东烧”一瓮,又置菜蔬果品按酒。肖猛三人句句不离好话,又不停劝酒,喝得张二宝自是心爽得很。一会儿便是醉了。
“张三宝”道:“哥哥,我听你说这火器营中,黄军需最为吝啬,总将那物资克扣,火器营众兵无奈,只得自行找些个衬布、竹竿作为填弹、擦膛之用。想这兵士,为得在沙场之上保命,自是得准备好这些物品,那咱兄弟不妨贩些个麻布、硬竹竿之类。或许还有些收成。”
张二宝听后哈哈大笑,醉道:“弟弟你恁机灵之人,今番却是看走了眼。为此战得胜,兵部已派参将巴利方将此次出战所用火器皆换为‘长腹子母铳’,每人配发大量子铳,且早已填充完毕,又用蜡封口则不会受潮。这仗才能打多久,哪用得了如此之多填弹麻布。而这‘长腹子母铳’残余药渣大部皆在子铳之内,亦不用常常擦膛。这竹竿亦是可以免了。”
肖猛听后,却是一惊,心思官兵所配火器,如此占尽先机,亏得我寨方才换配师傅所新制之“弩铳”才可与之较量,若还用原来不得精射之三眼铳、四眼铳,那先是这“器利”上便吃了大亏。这机密,必得通知山寨小从应付。
这张二宝吃得肚子亦是撑得溜圆,便将卡簧腰带解得松些,不巧箭囊系绳松了,掉在地了,箭亦是撒了一地。旁边元超早已弯下腰去捡拾,忽见一支箭,却与众不同。箭头乃是木制,似中空而上有开孔。细细一看,乃是一支响箭。
元超假意不知,便对张二宝,道:“哥哥,这箭却能射死人么?”
张二宝笑道:“看你便是外氓,如此粗大木头,怎能射死人哩。此乃响箭。莫要小看哥哥此箭,在杀场之上,亦可救下许多人性命。”
饶是这张二宝喝多了想说些大话吹牛却没得由头,但见元超一问,便又自吹自擂起来,便又道:“你哥哥乃是巡哨斥候,若是我在前方寻得甚么不利之事,便喊声“万事大吉”包管后面千军万马,乖乖撒走。若是放上这一枚响箭,管他甚么官、兵,便都得随我冲锋。”说罢,又喝一杯酒。
肖猛旁边听得清楚,心思此次官兵若是行了暗袭之策,撒兵则喊“万事大吉”,若其进兵,便是听这响箭之声。肖猛自是记在心中,又奉承道:“谁说哥哥官小,却干系大军进退之机,实是机要之人哩。”听得张二宝大喜,又与之对饮几杯。
这酒一直喝至深夜,那张二宝得回营履命,便喝些清茶解酒,揣好所分三成银子,兴冲冲回兵营去了。
张二宝临走道:“我大军,明日便出发,这里却是做不得买卖了,你可一路跟随,若过州县,大军驻扎屯下,你便再进批货物,自是又有发财之道了。”
有听客道:“这兵营,还让人喝得大醉进得?”实是这大魏军律,哪有让兵士喝酒之理,乃是上方贪了银子,下边报怨得很,又怕有了兵变,自是军纪便放得松些了。
肖猛并李潘、元超二人赶忙又回至客栈。肖猛又写下条子。上书“启安二十一年二月初五,货物还屯至东川通南县,明日南去。其货中所带之物,有子母长腹袍。货物未潮。又有小儿口哨十分神机,吹之,小儿则进,若喊“万事大吉”小儿则退。定要记得使用之口令也。”而后,又塞入小竹筒让那鸽子带回山寨。而后几日,肖猛三人一路随着官兵南行,过东川省,进南吴省,大军又渡洛江南下,直至金沙镇又驻扎整备。三人自是进得不少讨巧之货物,而这张二宝,一路之上,银子已赚了三十余两,欣喜若狂。
再说白十三、陆景,这几日间,一直不断有肖猛所探军机而至。
陆景道:“若是路上无事,这几日间,官兵便可到金沙镇了。猛儿信中所言,‘母长腹袍’乃是官兵火器营中,装备了‘长腹子母铳’。且信中所言,货物未潮,想是这子铳亦是用了封蜡之法,我原心思其铳有受潮之事,看来却是失算了。此铳腹长可破重甲,又是子铳装弹,换弹快速,这便不可轻视了。”
白十三道:“我寨所用之铳,可否与之较量?”
陆景道:“这个,为师倒是自负得很哩,我知官兵此铳,不是火绳,便是侧装火帽。而我寨所用后装火帽之‘弩铳’,虽与之换弹无二致,但后击火帽,使铳口不致上下抖动,精准得很。故比他们之火器,好上一成。但官兵所用之铳,亦是好铳,威力不俗,若是在迎敌之时,见持铳官兵,及时除之,才可避了后患。”
白十三点头称是。
陆景又道:“猛儿还刺探一军情,便是官兵巡哨皆用响箭为进,喊‘万事大吉’为退。此军情与方才军情必要及时告与众人,免得中招。”
白十三道:“师傅所言极是,徒儿亲自去通知众人。”
知其事关重大,便亲与小六子又带五十名乡勇,去通知乔方部、童老五、苏大姐等众人去了。而陆景,又将主寨内外“消信埋伏”,查验一遍,已绝后患。
再说朝廷南征大军,皆由二品都统戴青方指挥,号称八千人马,但其行伍之中,各营之军需、杂役、随军郎中、食宿厨工、车马夫、文书幕僚、账房统计、修缮工匠又占得二千人马,实可用之作战兵力,骑兵五百人,火器营一千五百人,步军四千人。戴青方亦是派了探子,对山寨之地形,心中明了。
这日,戴青方与参将刘子良巴利方商议军情。
戴青方道:“二位将军,我军现已至金沙,离清竹寨止百余里,现已探明,其寨北边,乃是万丈悬崖,只一条小道。山路狭窄崎岖,又上不得重炮,真真进攻不得。而这东边之路程,得通过不少石桥、栈道。这清竹寨贼兵早已将其拆毁。南边地势,虽是有些丘陵,但却平坦些。寨子东边,有一处平地名唤东坡,原是清竹寨梯田所在。地势东部略高而西边略低,视野极佳,又有几条小溪从东边流下而使军中不致缺水。可做为我军大营,再伐木为栅,造上炮台,想是贼兵攻不进来。”
刘子良道:“戴将军所言极是,这清竹寨贼兵,为防我天军,早已将东边通路自行封毁,我军正好止守好南边便可,这东边大营亦是安心得很。”
巴利方道:“南边寨子外围,已探明可以架设炮台,我军可先佯攻,探得贼兵火炮射程,而后在其射程之外设置炮位。想这一个小小山寨,哪有甚么远射火炮。而我军所用‘龙门炮’可射十里,所带弹药充足,又有‘开花弹’先用这火炮轰开石墙,这寨子便唾手可得了。”
这巴利方,火器锻造、使用亦是有些手段,但其人心思不细,好大喜功,做事自以为是。方才所说“龙门炮”可打十里,却是胡诌。这龙门炮威力虽猛,打上五里,便是了得。哪可打上十里。
戴青方大喜道:“毁城之事,全凭巴将军费心思了。若破了城,记你大功。”
巴利方心中自是高兴。
忽尔刘子良又道:“戴将军,我军从北方而来,地势自是不熟识,而这西剑山,有探马回报自金沙镇南便有不少岔路,需谨防贼兵偷袭。我步兵正好可派上用场,若是进攻山寨之时,戴将军‘虎贲骑’为前锋,火器营为中军,保得精良大炮火器。我步兵可在外围,若有伏兵,便可先发制人,从速剿灭。”
戴青方思量,这刘子良平日里吝啬奸滑之人,凡遇难事都向后退缩,今番却主动请战,定是觉得毁寨需用巴利方,而我又是主将,自是功劳不少。这次灭个小小山寨,自是稳操胜券,他步兵人多势众,想是与我等争些功劳罢。不过,大战未开,便先行内斗,却真真没这么做的,我等自是而精诚团结,让他一些也罢。
那戴青方又欲用如何言语打动二将?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