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庄园里开满了玫瑰的时候,陈文嘉终于可以踏上前往纽约的飞机。
临行前,宫墨给他戴上一个项圈,材质跟原来的手环相似,只是柔软了许多,看起来像是纯粹的装饰品。
陈文嘉扯了扯项圈,笑着问:“里面有多少炸弹?”
宫墨摸了摸他的酒窝,没有笑:“一个。还有一个可以瞬间产生高压的装置,一个gps。”他没有再向他隐瞒。
“……你还真的不留情啊。这小东西居然能装这么多。”陈文嘉撩起项圈,想低头看,可项圈的内径太短,他怎么也看不清。
宫墨轻轻揉着他的耳垂:“我不能保证下回还要在你身上装上什么。你会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陈文嘉嘲讽的笑笑:“反正不是你装,就是别人装。与其被别人偷偷摸摸地往我身体里塞东西,不如交给你 。反正再怎么糟糕,你也不会把我的身体拆成一块块拿到全世界各地展览吧?……我好歹救了你这么多次。”
宫墨没说话。在这家伙的心里,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防备线――自己亲手把自己也带到了线外。即使用再多的宠爱和亲昵,也没法消弭的防备。
他无法给任何承诺,在陈文嘉彻底治愈前。
少年的自嘲,又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指责。
“哎,要起飞咯!”小乔在飞机上挥手。
陈文嘉拎起巨大的行李,大步朝飞机跑去。
等登了机,他才发现机舱里坐着的魏福,然后被他后面那一堆几乎可以比拟军火库的武器架子给震慑了。“你们是打算炸了那个城市吗?”
魏福在东京的时候没有遭到太多的检查,也许是陈文嘉的光芒太耀眼,变异并不明显的魏福在宫墨刻意的掩护下,得到了很好的隐藏。
而当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魏福同学因为无聊而开始练手头功夫,等他们回到华盛顿的时候,他的飞镖和射击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惜,即使他是极少数带有智商的丧尸,经过了一个冬天,他的智商仍旧停留在十岁的阶段,然后再也没有成长的痕迹,而自我痊愈的体质,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上帝果然只创造了一个陈文嘉。
“这次你下去,只有魏福会陪同。”宫墨坐到地图前,指着他们标出来的几个可疑地点:“上次魏福已经查探到了几个点。可是他没法突破防护,只能等你一起过来。”
“既然知道这几个点可以,直接拿炸弹炸他个底朝天不就行了?我记得军部不是有好几个钻地导弹么?既然纽约都破败成这样,珍惜也没用了吧?”
宫墨弹了下他的额头:“你能确定这些不是障眼术么?万一打草惊蛇,让他们溜了,我们又要去哪儿找?说不定纽约港下面停了几艘潜艇,随时准备转移怎么办?”
“我擦,这帮家伙连潜艇都能弄得到,和平年代早就能称霸一方了吧。”
“在没有病毒之前,这个世界本身就有很多股力量在暗处互相牵制着,因为平衡,所以大家都不会展现出来。现在力量明确地分成了两边,维护或者破坏,潜伏着的能量就全部浮上了台面,直到另一边彻底的毁灭。”宫墨从资料夹中取出一张素描图。那是根据威廉描述的黑霜真正负责人的模样。一张极其普通的美国中年男子的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相关资料,或许是伪装,或许是整容,总之,他们对这个人除了代号叫罗德韦恩外,一无所知。
陈文嘉坐在一旁,颇有些感叹。“如果不是这个病毒,我现在一定还把你当做仇敌。然后这一学年的因为体育及格,可以拿到一等奖学金。现在的话,应该是准备开始考托福了。我那时候想着,只要出国,我就不会再遇到你,这个世界这么大,总该分开了。”
宫墨感到有趣,忍不住问:“你想考哪个国家?”
“英国,哈佛什么的,一定会遇到你,所以我选择帝国理工,那里有学长,是首选……”
“正巧我也是打算读帝国理工。”
陈文嘉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别开玩笑,你们在美国,你去英国搞什么鬼?”泥马,这种天才请去哈佛啊!
“以前是打算去哈佛。但是,不能发生的事情,我一般不会做预想。等你好了以后,一切正常了,我会跟你一起去同一个学校。帝国理工的医学也不错。”他笑眯眯地看着全身竖毛的少年,“难道你想甩开我?”
废话啊!谁要跟你一起读书!老子要在学校里度过美好的学生时代!要泡妞!要彻夜party,要杂交,啊不,乱//交,要玩得天花乱坠!跟你在一起,人生还是那个万年老二!谁要啊!
“不,当然不。”他很识时务。
宫墨轻笑:“现在大家都在回忆曾经。电视上开始播放着我们曾经抱怨过的一切。拥挤的城市,没有营养的快餐,忙碌平庸的生活。明明曾经那么嫌弃,现在却觉得是个奢侈品。”
“如果我好了,我要吃川菜,辣得回家拉屎出血的那种,”陈文嘉说得极粗俗,却又相当快意,“湘菜也不错,或者国外那些重口味的芝士,再不来点味道,我的舌头都快圆寂了。”
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宫墨只是笑,眼底闪过一丝绝决。
他的内心永远无法掩盖他的希望。只是这个希望薄弱得叫人不忍心去触碰。
如果,如果没有希望呢?
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相信着这个飘渺的希望。就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捞上来,还是最终被浪头卷走。
宫墨伸手去摸他的脸,冰冷但柔软的触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希望变成绝望,那么他会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不会再去卑微地寻找在人类世界的立足之地,因为他不希望这个家伙失去最后的坚强。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恐惧和未知,与其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如就这样漂漂亮亮地离开。
这个世界,没有你,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如果没有值得期待的未来,还有什么好眷恋的?
白鹰的直升机降落在纽约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纽约作为曾经的世界大都会,即使沦陷,他的边界仍旧驻留了一支特种部队。偶尔也会有驱魔师过来帮忙进行清扫。在尸怪频繁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时候,纽约偶尔也会有几个尸怪出现,可也仅限于此,因此世界政府对这里的关注度逐渐下降,更不可能想到黑霜总部就藏匿在这个水泥森林里。
白鹰小队直接进了驻兵的基地。
宫墨以驱魔师的身份,向特种兵们报备了进入禁区的事情。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但他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因为他想军方或者是政府,一定隐藏了内奸,否则自己提前报备的战斗为何从未摸到过黑霜一根汗毛。
然而仅有他们两个,又绝对不可能毁灭这个地下堡垒。因此他只能集合散兵游将的力量,进行一次性打击。彻底端掉这个罪恶地狱。
半小时后,十几架直升机也逐渐降落到了这个并不大的停机坪上。
基地负责人很是诧异,他并没有接到驱魔师大部队要来的消息,可宫墨在前几次战役中累积起来的威望,让他还是最终选择了默认。
直升机上跳下来的人一部分是穿着白色制服的驱魔师,另一部分,居然是穿着特殊防护服的雇佣兵。
一个胸口绣着金色菊花的青年板着脸,跟在一个老人身后,见到宫墨后,脸色更臭。“我什么都没欠你的,你居然好意思说还人情?”
宫墨没理他,朝老人行礼:“师父。”
老人就是图尔特,穿着黑色的修行袍,斜瞪了他一眼:“世界刚开始混乱,你就要打最后一仗,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师父,尸怪只要破坏了脑袋,他就什么都不是。这些混乱,只要破坏了起源,他很快就能平息。”宫墨在他面前不敢嬉闹。
图尔特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到他身后瑟缩的少年,更加用力地哼了一声:“招呼都不打一声吗?!别以为你还可以装作不能说话!”
被教训得有些心理阴影的陈文嘉立刻哆嗦地喊着:“师,师父……”
“听不见!”
“师父!”陈文嘉扯着嗓子喊。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才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教出这么个没用的徒弟!”
“……”好想把他头顶上仅剩的几根毛都给扯了!
宫墨笑着将他护在身后:“他不至于这么没用,好歹东京也有他一份功劳。”
“我这不是激将法吗!”图尔特老大不高兴。
“……”陈文嘉翻了个白眼。老子的勇气都快被你浇熄了好吗?
龙崎俊彦忍无可忍j□j来:“老子给你带了十几个帮手过来,你好歹给个感谢。”
宫墨看向已经排列整齐的队伍,轻轻摇头:“还不够,还需要一批。”
虽然是恶战,可正如师父说的,混乱才刚刚开始,如果没有足够的保障,他们这批人只是进去送死,那接下来世界要怎么面对后面的残局?
正说着,又是一批直升机降临。停机坪已经不够,基地负责人只能让他们停在外围。
一群身着黑色战斗服的人整齐地走进来,气势甚至比龙崎俊彦带来的那一批更强盛,也更有纪律性。
“……黑鹰。”龙崎俊彦倒抽一口气。
如果说世界上富豪们的私人武装弄个排行榜,那么可以挤入前十的,就一定有隶属于宫家的黑鹰。宫家的特长是科技医学,因此这帮士兵各个都是当初差点废掉,却最终被宫礼治好,然后从此死心塌地的真正的私人部队。而这群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精英们,即使在成为私人部队后,仍旧大量出没于海外各种战事,协助宫家在战地中开展人道救援。其战斗能力甚至能超过精英特种部队。
这支部队也曾经在墨都沦陷的时候,跟着宫墨一起杀出了重围。
“你连黑鹰都调过来,是真的想做最后的大决战了吗?”图尔特问。
宫墨点头:“师父,还记得驱魔师的历史吗?一个圣人和一个堕天使的故事。可是我在黑霜听到的历史,却是截然不同的版本。也许历史根本就没有真实与虚假,讲故事的人不同,那这个历史就不同,可是驱魔师和黑霜的历史,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当驱魔师终于能压制住黑霜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那是从前。现在的人心都变了。我有时候看着这个地球,也会想,人类是不是该灭绝?”图尔特看着因为没有污染而湛蓝的天空,“黑霜也许就是地球呼出的一口气,他需要歇息一阵。所以让人类们都停了下来。”
“人心会变,但只要他是人类,人心的底线就不会变。” 陈文嘉突然插话,“有的人也许曾经是坏人,但是在种族存亡问题上,他一定是好人。”
就像在外头听到“你们中国人怎样怎样”一样的话,自己的国家再不好,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