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师父?能吃否?
瞭城最近有些不太平,夜里总有啼哭,起初以为是谁家的小媳妇受了委屈,尔后发觉,这哭声并不寻常。瞭城不大不小,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女子夜啼可以全城的人都听到。
时间久了便总有人念叨此事,搞的瞭城人心惶惶,知县大人着急了县衙的所有捕快,下令必须彻查此事。
据说,知县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拍着桌子掐着肥硕的腰身说的,那盛怒的样子,吓坏了后院里养的那只猫。
虽然不分昼夜的全城搜查这种事情,对于我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打击,但是我不得不对知县大人这样的勇气和魄力钦佩。瞭城总算迎来了一位好官。
然而师父却说,“放屁!全都是放屁!他这是断我们的财路!他哪里是为百姓着想,他分明是晚上跟小妾亲热的时候,听到哭声心烦意乱,扫了兴!他分明是想起他曾经辜负过一个女子,那女子送过他一把伞说,你若不举,便是晴天!他是怕他自己长期下去不举啊!”
“师父,不举是什么?”我有些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是知县来了之后,我走街串巷也曾听过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寒窗苦读二十载,青梅竹马替他凑够了银子上京赶考。知县大人无时无刻不在刻苦读书做文章,但是仍旧保持着乡试的优良水平,连续落榜三次。后来还是遇见了尚书家的小姐,小姐对他一见钟情,这才得到保举做了个七品的县令。
师父那张因为置业需求而半年没有洗过的老脸似乎红了红,清了清喉咙说道:“小丫头懂个屁!不该问的别问!想想我们该怎么办!再有三个月就是丐帮挑选弟子了,你若是考不上,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一听到扒皮,我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离师父远了些。拿了个破碗,打算出门要饭去。
师父却忽然叫住了我,“臭丫头,你穿这么干净出去能要到饭吗?去破庙后面的泥坑里滚一圈!”
我扁扁嘴,“师父我是一个文艺的乞丐。”
师父一瞪眼,将一只漏了脚趾的草鞋脱了下来,狠狠地扔向了我。
我自然是不敢躲开的,只能闭气,任由那鞋底砸在自己的脸上,啪的一声,生疼。鼻子火辣辣的难受,鼻血旋即流了出来。鼻翼前似乎还有师父臭鞋的味道,我晃了晃身体,先写昏倒。
师父踮着脚过来捡自己的鞋子穿上,骂骂咧咧的说道:“你这臭丫头,还敢跟师父顶嘴,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吗?要是没有老子,你早就死了!”
这句话说的不假。
据说,我是在一个大雪天里被师父捡到的。冰天雪地里,我只包了个薄薄的被子,那被子还有些旧,想来是谁家生了个女娃养不起了才丢弃了。
师父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嘴唇发紫。师父说,根据多年经验,我是被遗弃了。师父还说,我这辈子做过最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把你捡回来。
对此,我有些无奈。
像我们乞丐这种职业,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很难维持生计。师父会些功夫,早先也是有徒弟的,后来有了我,我一个人吃了所有人的食物,渐渐地师兄们就离开了师父,另外找靠山去了。而我年幼,师父又犯了他人生中第二件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就是继续养着我,传授我他行乞多年的经验。
我们乞丐也并不是一直如此撂倒,我们的唯一出路就是考进丐帮,只要进了丐帮,不但有东西吃有衣服穿,还可以学功夫,表现出色的话,说不定哪个长老就看上你收你做徒弟了。这就跟书生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一样。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乞丐是低人一等的职业,也算是有前途有发展的正经职业。
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要考入丐帮,我总觉得那样大的帮会一定勾心斗角,不如我现在乐得逍遥。
我听从了师父的话,去后院的泥潭里滚了一圈,浑身脏兮兮的。我其实很讨厌脏臭,但是师父说要敬业,我也就咬牙忍了吧。
如今是非常时期,像平常那样要饭肯定是不会有收入的。我只能看这街上谁是比较好欺负没耐心又没有打人的实力的,这样我过去一缠一闹,兴许人家觉得晦气就赏我几个铜板。
像往常一样,去了师父所管辖的区域要饭。瞭城要饭也是要划分地盘的,不然乞丐也会乱套,万一打起来,丐帮是不会要我们的。
我蹲在地上,将破旧的碗摆在了面前,盯着往来的行人。右后方的茶寮里有几个人在闲聊,大概说的还是最近晚上夜啼的事情。他们越说越玄,最后竟然成了瞭城有妖怪作乱。
我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怕怕的。我向来胆小,听不得这些鬼怪之说。
“小乞丐,小乞丐!”
我回头,看见了隔壁街要饭的木梁。
“干嘛?”我扁了扁嘴,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乞丐,他总是要来招惹我,虽然他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好看。但是他有名字,并且还不是大黄阿狗之类的恶俗名字。木梁,木梁,多好听的名字,我曾经也很希望能有个名字,但是师父说,名字不过是代号,要来何用?人死之后,一切都是浮云。
起初我觉得师父这句话很有禅理,相当的高深莫测,后来我才知道,师父目不识丁,压根不会起名字,冥思苦想了几日我的名字之后,实在想不出有文化的名字来,顿时崩溃,放弃给我起名字这一个念头。他叫我丫头,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名字与我来说,一直都是期待的。
木梁看了看四周,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了个纸包来,打开一看是个肉包子,献宝一样的递到我的面前,笑着说:“小乞丐,我给你留的,吃了吧,你饭量那么大,肯定饿了。”
我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噜叫了一声,但是我没有接他的包子,尽管那香味一直往我鼻子里钻。
“怎么了?”
“我手脏。”
木梁笑了起来,“快去洗洗,我在这里等着你。真是的,你个小乞丐还这样讲究。”
我也对他笑了笑。
木梁愣了下说:“小乞丐,你真好看。”
我讷讷的听了,“你也挺好看的。”然后起身向河边跑去。
瞭城外不远处有一条河,镇子上的人都是吃这河水长大的。我特意找了个下游,将自己的手和脸都洗干净了,身上的衣服原本也打算洗洗的,我着实不喜欢水中自己那脏兮兮的影子,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只好作罢。
木梁也是个职业乞丐,应该不会等我许久,我往前走了几步,打算喝几口水就马上回去,刚蹲下身,水里忽然散发出万丈光芒。
“啊!”我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似开花了似的疼。我拍着胸口,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光芒似乎不是从水中散发出来的,而是从远处折射而来,这光芒越来越耀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片刻之后,我的眼前的光渐渐地弱了几分,好似是被什么挡住了光芒。难道是天狗食日?我又是一惊,师父说这是奇观,他也只是听人说话,从未见过。我忽然有些兴奋,天狗食日啊!师父都没见过,我回去可以跟他老人家吹嘘了啊!
思及此,我不顾耀眼的光芒,瞬间睁开眼睛,并且瞪得大大的,打算去看一看那天空的日头。
这一眼,彻底让我呆滞。我搜藏挂肚也无法想出一个词来形容此刻,我开始埋怨师父为什么不教我读书,不然我也可以在此刻卖弄一番。
“你为何如此看我?”
“你是天狗?”
我震惊的碎成了渣渣。眼前的人是从万丈光芒中走来,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他周身还有微微的凉气,那头青丝如瀑,长的美的让人羡慕。他身上那件紫色的衣袍我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只觉得轻柔至极。他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张脸,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却看不真切。
他似乎皱了皱眉,声音如玉一般温和却也如同玉一样有些冰冷,矛盾至极。
“天狗?”
不怒自威。
我的心再一次颤了颤,吞了口口水,口齿打结,“你你你,你不是来食日的嘛?”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却盯着我瞧了许久,他望着我的眼睛,却不敢看他,正打算躲避,似乎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捏着我的下巴,强迫着我抬起头来。
他弯下了腰,靠近我,我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好似有一道气墙阻隔着我的视线。他眯了眯眼睛,我似乎看到他有一双凤目。
“哇……不要杀我!我还得要饭呢!”我嚎啕大哭起来,幸好我洗了脸,不然必定是满脸的污渍丑陋不堪。在美人面前如果展现出丑陋的话,那该是多么大的罪过。我师父说过,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你哭准没错。
他无动于衷,仍旧看着我,我的心里发毛,我的哭声越来越大,希望能引来上游不远处洗衣服的大婶,可是,我们两个好似与外界隔绝了一般,静止。
我哭的累了,声嘶力竭,喉咙里如同火烧一般的难受,险些干呕。无奈,我停止了哭声,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他,极力的掩饰着惊恐。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忽然对我笑了笑,“你可愿跟我修仙?”
“啥?!”我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你可愿拜我为师?”
“可是我有师父了。”
“你师父教你什么?”
我想了想说,“要饭。”
“从今以后,你便只有一位师父,那便是本尊。”
“额……”
“你不愿意?”
我点了点头。
“那咱们走吧。”
“啥?”他是不是听错了?我不愿意走什么啊!
“本尊收你做徒弟,你不肯?”
“我我我我不会修仙。”
“那你会什么?”
“要饭!”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我缩了缩脖子,“大仙。”
“大仙……”他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
“我我我……我真的不想修仙啊!”要饭多好,多么逍遥自在,我要是离开了师父他老人家,他该多难过啊。
“从今以后,你叫醒醒,是我的徒弟。”
言罢,他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思,直接将我捐了嗖的一声消失在天际。
对此,我只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