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出门,可文家的大小事情,该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
那三个孩子,实在是叫林氏给教坏了。
五娘、六娘姐妹两个如何上窜下跳的折腾,云歌如何眼中无人,她都有耳闻,只是总归闹不到她面前来,她也不可能真把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因此才不闻不问。
安氏想了一下,便对凤歌道:“八郎是不打算继续在县学里上学了,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凤歌一时傻了眼,他有什么打算?敝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也看着他,凤歌心虚,可嫡母问话不能不答,只好嗫嚅道:“儿子,儿子就想着好好读书,将来如何,儿子还没想过。再过两年儿子再想不迟。”
文玮哼了一声:“什么叫大了再想?你也十五岁了,岂是幼儿?你只瞧瞧十一郎,再想想你自己,你可是比十一郎还大了两岁呢。”
凤歌别的不成,人是最机灵的,揣摩一下长辈的心思,与他,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眼珠子一转,凤歌心里便有了数,腆着脸笑道:“父亲怎拿我与十一郎比?儿子可比不得她,那丫头可是紫阳道长亲口夸过的?别说儿子了,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得紫阳道长一声夸?因此儿子虽说是十一郎的兄长,可比她差些,还是情有可源的,父亲您说是也不是?”
文玮……是个屁……特么的真是被自己儿子打败了。
他能说紫阳道长夸的不对?能说自己儿子比别人强?何况这个别人还是真是紫阳道长夸过有福的人。
看着文玮一张精彩的脸,安氏失笑,心中暗爽。
今儿这两个便宜儿子,也算是让她开了眼界了,老八虽圆滑,到底不失心性骨气,老十这孩子,却叫人怎么说?
安氏挥了挥手:“罢了,你和八郎一道来的,我给了八郎一万两,自也不好短了你,只是你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怎样,该给你的,我先给你收着,等我将来想好了,再来同我开口。八郎那一万两,到你用时,只管问喜鹊要去。我也泛了,你们自去吧。”
凤歌原还等着挨他老子的骂呢,不想骂没等着,竟等来这么个好消息,这回原先的一点忐忑也没有了,欢欢喜喜的给安氏也磕了个头:“儿子谢过母亲,其实儿子倒不需要银子,母亲就是打算给我,也千万别给,只管帮儿子收着,没得儿子拿到好东西,一时又败了,且不是对不起母亲的一片心意?儿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求喜鹊姐姐就是了。总归儿子得了母亲这话,心里可算是有底气了。”
安氏被他说笑,文玮也没想过他堂堂一介才子,竟生了这么个疲赖的儿子,瞧这小子明明长的眉清目秀的呀?真是叫人没法忍。
文玮喝道:“赶紧给我滚。”
暮歌和凤歌极有眼色的行了辞礼,恭敬的滚了。
等两人走了,文玮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惭愧道:“两个小兔崽子,叫娘子费心了。原也是我没用,竟没给孩子们争下一份家业来,反倒叫娘子为他们费心。”
安氏对着暮歌凤歌,还能给个笑脸,对文玮,却是没了好脸色,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你当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不过是瞧这两个孩子也算不错,既叫我一声母亲,我也怜他们一回,搭把手帮他们一把罢了。左右我那些钱,我也没想着带进棺材里。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同你却是没关点关系。”
文玮十分无奈的看了安氏一眼,老婆你何必说这些话呢,我还不知道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兄弟两个喜滋滋的回了清宴园去给长歌报喜。
他们到时,四娘锦华和七娘锦幼也都各自回去歇晌午了。
长歌一个人躺在外头的亭子里吹着风。边上放着放些用进水湃过的瓜果,正一连吃着,一边翻着手上的书。
见二人一脸喜气的过来,长歌笑道:“定是四叔答应七哥的请求了。”
凤歌笑道:“何止!十一郎,你猜猜看,我和七哥今儿遇上了什么喜事?”
长歌故作沉吟,道:“瞧两位兄长这喜意,人道是,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洞夜,他乡遇故知。头一个就别说了,后一个,二位哥哥且在故乡,莫非两位哥哥成亲有望?四叔这是给两位哥哥看好媳妇了?那可真是恭喜恭喜。”
凤歌:……
死丫头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什么洞房花烛夜,回头非和五哥告你一状不可。
暮歌却是哈哈大笑,伸手拍了长歌一把:“嘴里就没个正经话。我和十郎,这是见到母亲了。”
这个……得女王大人招见,确实值得恭喜,您二位那个妈,可真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着的。
不过只见着,至于这么高兴么?想必还有别的事情吧?
长歌笑道:“两位哥哥都是极不错的,四婶婶愿意见,又有什么奇怪的?让我猜猜,定是四婶婶对两位哥哥另眼相看,两位哥哥这才如此高兴吧?”
凤歌道:“还真叫你说着了,十一郎,你可知道,不但父亲同意了八哥同你做生意的事情,母亲还许了八哥整一万两银子,给他做本钱呢。不只八哥得了一万两,母亲也许了我赏赐。”
说到这里,凤歌垂头丧气起来:“唉,可惜母亲问我将来有什么打算时,我没答上来,我这不是没有想过么?母亲便说等我将来想起来要什么,再同她老人家开口。”
这可真是好事了。
一万两,寻常乡间大户,一门子家产,怕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长歌笑道:“这确实是好事,不过以四婶婶的为人,也不稀奇,十哥也别懊恼,四婶婶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凤歌听了,笑道:“我不过白装着心疼罢了,母亲真要给我一万两,我也不敢收下。我哪有八哥的本事,没的放在我身上,倒叫我给挥霍了。到时候我找谁哭去?想必母亲也是知道,所以才现在才不给我呢。总归母亲不会亏待我就是了。且这也是母亲的心意,本不是我们该得的东西。不管是我,还是八哥,心里只有感激的。”
这是正经话,长歌点头:“十哥能这样想,已是难得。这世间原就没有什么应该的事情,就算是父母待我们,也没有管我们一生一世的道理,总得要靠自己才成。哪怕父母给的,也该心存感激。”
暮歌叹道:“正是如此。我再没想过,母亲能如此待我们的。往后我定好好努力,总不能对不起母亲待我的这份心。若能做出番事业来,也能叫母亲高兴一回,不枉她这般支持。”
“八哥这一万两,打算怎么用?”
安氏当然不会白给暮歌一万两,肯定是给他用来做事的。
果然,暮歌道:“我原先只打算跟着十一郎做事,自己也积累些经验,哪怕以后不同十一郎一处了,好歹出去也能混口饭吃,如今母亲既给了我这一万两,十一郎若是觉得合适,允我一股,我把这钱投进生意里去,可成?”
物流公司的事情,合伙的人已经多了。若是暮歌只打算帮忙做事,按排他进去管一块业务,也并非什么难事,不过如果投钱进去,则多了一个股东。对他们来说,没有这个必要,对暮歌,也不见得是多有意义的投资。
长歌想了一想,道:“八哥若是信我,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且先说说,八歌且先听听,愿不愿意,八歌考虑过后,再给我答复。”
“你说。”
长歌道:“八哥若是没这一万两,去我们开的物流公司里帮忙,原也没什么,左右我这边也确实需要人手。不过有了这万两,掺份股,我却觉得没这必要。我最近另外在想着一个别的生意,却是比这物流公司重要的多。只是现如今还在构划阶段,一时还不能定下来。但这件事情,不管有多困难,我势必都要做的,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若能得八哥相助,我也能轻松些。不过这件事情,却同物流公司不一样。八哥若有意,还得提前学习。将来这个商行开了,八哥方能进去做事。八哥愿不愿意?”
“提前学习?”
长歌点头。
银行自然离不开专业的会计师。
而在会计和审计一行,现在最专业的,莫过于喜来登商行的财务处和审计处,这两处管理着整个喜来登商行,包括喜来登连琐酒店和喜来登木器行两处。
她想让暮歌先去跟着这两处学习些基础的财务知识,然后再由她自己亲自带着暮歌,教她一些更专业的金融知识。
“我想做的这个生意,和别的生意不一样,如今一时和八哥也说不清楚,如果八哥愿意,我想让八哥去趟京城,跟着喜来登的财务和审计两处,学些基础的财务知识。将来有大用。”
长歌并没有说出暮歌将来也得跟着她再学一段时间的话。等到那时,暮歌自会知道,她所能教的东西,还真是在另外学不着的。
只如果这会儿说了,暮歌不笑话她就算给她足够的面子了。她才十三岁,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比喜来登商行里积年的老会计师们强?
能去喜来登商行见识,又是去学的最重要的财务和审计两处,暮歌如何不愿意?
再则,让他学这两样,长歌这是打算要把最重要的钱袋子交给他管了?
别的不说,光这一份信任,暮歌就不能辜负。
虽心里好奇,长歌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少不了管钱的。
暮歌拍手道:“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答应你就是了。只要十一郎你觉得我成,我则是什么苦都能吃得。我只怕我做不好,倒叫你失望了。”
长歌笑道:“除了那些天才,世人的聪明,其实又有多少高下之分?不过是个勤与不勤罢了。天道酬勤,但凡用心去做的事情,又有多少做不好的?八哥有做事的决心,我便觉得能做好。何况财务与审计,讲的就是个细字。能耐得下心,就能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