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玮被自家侄女鄙视了,也不恼,紧着跟自家夫人解释:“是为夫的不是,这事竟真不知晓。”
虽说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这次回来,是真打算洗心革面要好生过日子了,人生苦短,他这辈子原就没什么大志向,不过图个日子痛快自在罢了,年轻的时候可以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戏,觉得安氏不信任不理解他,心里苦逼,又觉得你既冤枉我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不是说我沉迷女色么,我干脆就多讨几个女人家来,倒看你醋不醋。
结果醋的香味没闻着,老婆不要他了。
一场生死劫,倒又让他明白过来。
且得珍惜眼前人呢。都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再置气,将来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原说过要对她好一辈子的,他没做到。不怨她对他失望。
可他不信安氏心里具没他。
那他就从现在做起,无论如何,也要挽回安氏的心,两个人和和美美,琴瑟和鸣的过了下半生,他这一辈子,也就没甚遗憾的了。
“是我对不住娘子,娘子本就是惊才绝艳之人,正该去教女学生才是。以娘子之才,不怕教不出好学生来。”
长歌看着文玮,咂了咂嘴。
要说,她家四叔还真是有些难得。
世上男子,大多不愿意老婆抛头露面,寻常百姓之家还好,越是文人越死要面子。她们文家也算是书香人家了,四叔又自许才子,不想竟说出这么番话来。
这马屁拍的,啧啧,看样她四叔在追妻之路上要赢得成功,是指日可待啊。
安氏却是白了文玮一眼:“小辈且在,你说这鬼话。”
这一嗔的风情哦,文玮只觉得自己整颗心再加上整个人都酥了。
长歌连忙表明立场:“侄女是空气,侄女不存在,您二老继续。”
说完,便闪到一边,作壁上花状。
安氏……安氏脸都红了。
“临老临老,在小辈儿面前丢脸。”安氏气骂。
长歌这回也不装壁花了,在边上小声笑道:“哪里老?若四叔领着我和四婶婶出门,人家定当四婶婶同我是姐妹,都是四叔的女儿呢。再没有比您更年轻貌美的人了。”
文四叔深以为然,不由点头。
点完头,才觉得她这话好象有哪里不对:“十一郎,你是说你四叔老了?配不上你四婶婶?”
老婆貌美如花,自己却成了中年大叔?
卧糟,文四叔暗爆粗口,再没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了。老婆原就对自己有心结,论才情,他是真不比自家老婆强到哪里去,若是连曾经的玉树临风都没有了,他还拿什么赢回老婆的心?
真相真的如此残酷?
长歌笑道:“您误会,我哪有这么说过?”
要说真话,四婶这般高洁又貌美,您一身渣属性,要不是看你是我亲四叔,我真想告诉你,确实不大配。
文四叔很委屈:“你就是这意思!”
长歌一哆嗦,抖了抖一身的鸡皮:亲,快四十的人了,作小可怜样也还罢了,撒娇的对象还是你家侄女,果断不要紧么?
安氏真是觉得今天丢死了人了,十一郎这孩子又最是淘气嘴损的,往后还不知道要怎样笑话她。她将来如何再在她面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
长歌怕美人四婶真的恼羞成怒,那她家四叔肯定饶不了她,于是忙给正委屈着的四叔递了个眼色,您老收起您的那点儿委屈吧。适合而止,要不我真帮不了你。
又一收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继续刚才的话题:“四婶的意思是,我得和阿兄商议一下,再请个擅书法的女学先生?”
安氏点头:“为不误人子弟,该当如此,既是要开正经的女学,就当正经对待,女学生进学要严,先生也当请最好的。如此方能把女学的名声打出去。若是先头来的学生,在学里学不出什么来,往后谁又会把自家女儿往咱们的女学里送?”
这个道理长歌自然知道。
她自己的数学水平,不是她自大,在大宋国比她强的,一只手也有限。
安氏的才学,连林家姐姐都仰慕的,四叔嘴里也夸的如天人,教女学生自然没有问题。
林幼玉更别说了,大宋国惟一通过科举得赐品级的女子,虽说是童子举,可也正经经过礼部试,上过金銮殿,见过当今天子,才得赐官级的出身。虽因是女子身,不能入仕,可她身上,有正经的御赐品级。
这样的人,谁敢说她教不得女学生?
长歌甚至想过,她的外祖父,南丰先生,原就提倡女子教育,曾家的女儿,不敢说有多大才,但个个读书识字,却也是真。
若她到时候再说动过来讲学的这位外祖父给女学也讲几课,女学何愁不能生源滚滚?
所以在关于教师的人选上,长歌是真的用心了的。
安氏既说是自己的书法不过一般,让她另外找人,长歌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将就了。
只是找专门教女学的先生,又必须是书法过人的,倒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
长歌应下:“那行,回头我与阿兄说说,让他帮忙留意着。”
一边的文玮默了默,才插嘴道:“还缺个教书法的?”
长歌点头。
文玮语气有些犹豫:“要不让我试试?”
长歌眼前一亮。
她家四叔,可不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阿兄文天歌就曾对四叔的字赞不绝口,评价颇高,说是四叔的字,并不比他们父亲文钰差。四叔在江南路,当初也是颇有些声名的才子,若由他来教女学的学生书法,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健是,自家四叔他颜还正。
这样一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美大叔,去女学里教书,长歌都能想象出来,将来四叔在女学生中受欢迎的程度。
自家四叔还真是妇唱夫随啊。
不过亲爱的四叔,你觉得你这决定果断是对的么?
长歌暗中坏笑了一把,然后满脸期待的看向安氏,道:“四婶,四叔可以去不?阿兄也盛赞过四叔的字,说是不比我爹爹差呢。”
文玮给了长歌一个算你和你哥有眼光的得意眼神。
然后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安氏。
安氏心里其实倒有些欢喜,文玮并未反对她去女学教书的事情,不但没有反对,甚至还自荐也去当个女学先生。
自己的夫君,真才实学如何,她怎不清楚?虽说两人这些年形同陌路,可是当初,若非他实在出众,她又怎会嫁他?
虽如此,安氏还是冷哼了一声:“十一郎看我做甚?如何用人,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这就是同意了嘛。
长歌笑看了四叔一眼。
文四叔果然上道,对着老婆一脸讨好,道:“娘子这是不反对?那可太好了。只是娘子如果去女学,将来住在镇上便不方便了,才好我在山阳城还有处宅子,娘子若是得闲,去看看,把那宅子收拾出来好住。总归书院一时也不能完工,且得有半年的时间呢,娘子慢慢收拾了,半年的时间尽够,等到明年开春了,刚好能住人。”
长歌:四叔您想的有点远。
安氏道:“你的宅子,我收拾什么?我在山阳城也有处宅子,喜鹊一直让人收拾的,到时候我搬去哪里就是了。”
长歌:可怜的四叔,你老婆不想理你欸,你老婆她想和你分居欸。
文玮却是一点也不介意,上杆子笑道:“我那宅子粗糙,娘子讲究,我也不愿委屈娘子,既是不愿意费神去收拾,又有现成合适的陪嫁宅子,到时候我陪娘子去住就是。”
长歌:表要脸。
安氏张了张嘴,一时竟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不管内里如何,她还是文氏妇,万没有夫妻两人一同住在城中,却各住各的道理。
文玮得呈,笑的得意。
该说的事情也都说了,长歌不打算再继续当电灯炮,虽说长歌觉得安氏绝不能轻易放过渣四叔,但毕竟是人家夫妻自己的事情,且身为这两位的侄女,一家人,她还是希望两人能重归于好的。
长歌起身告辞:“四叔和四婶婶慢聊,十一郎这便告辞了。”
文玮立即道:“你去吧,你四婶婶说了这半天话,也累了。”
要不要这么快就赶人?长歌腹诽。
不想安氏跟着就道:“我倒是真有些累了,十一郎,你也顺道送你四叔回去。”
文玮:……
长歌心道,我要是真敢应下来,估计四叔在您面前敢怒不敢言,事后我却铁定会遭到他老人家的打击和报复,为了自知安全计,这个绝逼不能答应。
于是长歌苦着张脸,道:“四婶,我和四叔不顺道……侄女当然有这孝心,送四叔原是侄女应该做的,可是侄女这不是有心无力么?我虽是走着来的,可双影说我如今不能多走,双木在外头正推着轮椅等着侄女呢。我总不好坐在椅子上送四叔,不说失礼,四叔怕是也不忍心,反倒送我回去了。如此,可叫做侄女如何安心?”
文玮跟着叹气:“可怜孩子,算了,咱们做长辈的,何必折腾她?十一郎,你且去吧。”
得咧,小的这就滚。
长歌麻溜的滚了。
安氏看着她滚的飞快的身影,一点也不象不能走路还得坐着轮椅回去的样子,气的咬牙,这死孩子,到底是姓文。
安氏起身,一拂袖,也走了。
文玮正在留院考察阶段,哪敢说老婆的不是?忙跟了上去:“我送娘子回去歇会儿。”
真是块揭不开,又赶不走的膏药,安氏头痛,知道说什么都是废话,只得随他去了。
长歌回到清宴园,雪见过来回话,说是陆氏前头派了阿梨过来说话,收到了南丰那边的信,是长歌的二外叔公,曾老先生写来的。
长歌也顾不上歇了,忙就往陆氏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