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这一句,陆氏便知道,白家婶婶大概又拿白大郎来打趣长歌了。
也觉得好笑。
可她不能合着外人欺负自家妹妹,便白了长歌一眼,对白婶婶笑道:“婶子这是又拿你们家大郎那孩子来打趣咱们家十一郎了?大郎素来听十一郎的话,您倒也不怕,真叫大郎同十一郎成了亲,您儿媳没拐着,儿子也给丢了。”
白婶婶挥手道:“不怕,怕个什么?左右现在儿媳都没拐到呢,儿子也一样丢了。”
说的陆氏也大笑。
她也知道,白婶婶也只是拿长歌开玩笑罢了。倒不是真想为白大郎求娶长歌的。
按说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只是十一郎同白大郎的情份在那里,两个孩子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打小的情份,两家也都是知道的,且白婶婶又是个爱玩笑的,因此陆氏并不介意。
这一回,也是白婶婶闲得无聊,知道雪见订亲,来凑个热闹,在刘妈妈家里吃了酒,刚好刘家离文家的后门,不过一街之隔,这才顺道来文家闲聊的。
当然,她也不是真没事儿。
开了长歌的玩笑,倒也说起正事来:“大儿媳我就先不管了,可二儿媳妇,你们总得让我见着吧?”
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长歌便看陆氏。
陆氏笑道:“正想同您商议呢,双木和你们家二郎开春时便订了亲,可婚期一直也未议定。只是,您也晓得,咱们家是个什么情况,十一郎的身边离不得人的,我前些天还同十一郎商议过,想跟您好好说说,白二郎同双木的婚事,年底或者明春再办,可成?”
白家婶婶也知道双木身份特殊,事关十一郎的安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她也想帮儿子早点达成心愿,今天过来,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文家对双木婚后的按排罢了,他们家就是再想娶儿媳,也绝不会拿十一郎的生命开玩笑。
要知道十一郎走到今天,她的安全,已经不只是文家和十一郎自己的事情了。
若十一郎真的出了事,不管是汇通物流,还是汇通银行那众多的投资人,就没一个能得到好的。
而且她也知道,如今想要十一郎命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跟文家讨要儿媳是假,想知道十一郎后面关于人手的按排,才是真。若真没按排,就是文家同意,她们家还真不敢娶。
再或者,让白二郎同双木成亲后,继续跟着十一郎?
这个,白婶婶倒也不会反对,但若真这样,以十一郎的性子,也就不会同意让双木同她家二郎成亲了。既是同意了,肯定便有别的按排。
白婶婶笑道:“成亲的日子再说,我只问一下,双木嫁到我们家,十一郎身边可另外按排了人?”
陆氏笑道:“已经另去请人了,只是,双木这样的人,可不好请,不单要能护着十一郎,还得是可信之人。若不是因着这个,也不会让双木和你们家二郎的亲事,一拖再拖了。”
白家婶婶这才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若是能年底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办了最好,实在不成,便明春吧。春天里成亲,倒比冬天里热闹些。”
长歌笑道:“原来您老人家特别知书达礼嘛,倒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您真是来抢亲的呢。”
说的白家婶婶不由瞪了她一眼。
转眼便到了雪见出门的日子。
虽说婚礼是刘家办的,请谏什么的,也是刘家发的,但山阳城谁又不知道粮铺陈家的三郎娶的实是十一郎得力的丫鬟,虽说是个丫鬟,可这个丫鬟同文十一的感情有如姐弟,岂是寻常丫鬟可比的?陈家娶了这么个儿媳,又非长子长媳,将来只管放在家里供着,陈家在山阳城就没有人敢动一根指头,只要文家一日不倒,陈家便能跟着富贵。众人没一个说雪见高攀的,却都暗羡陈家三郎好命呢。
再则,不只有文家的面子在,便是刘家的当家人刘大郎,那也是汇通物流的大掌柜的。很值得山阳城的富商们给这个面子了。毕竟只要是经商的,谁也不敢说和汇通物流就打不上交道。
因此,谁也不曾小瞧这场婚礼,甚至连山阳的父母官,都派人送了贺礼来。
雪见做梦也不曾想到,她这辈子不仅能嫁到正经人家做个少奶奶,婚礼还体面的响当当人家的小姐都难及。
她原以为,这辈子,能嫁个家里的管事,已是福气了。
嫁人自然是喜事。
可是一想到嫁了人后,她便不能再照顾十一郎了,她的阿芜,可是她从小服侍大的呢。自此一嫁,十一郎又是个闲不住的,往后别说服侍她了,怕是一年里想见几回都难,叫她如何舍得?
不只她心中万分不舍,就是长歌自己,原先还只顾着为雪见高兴,那个陈家三郎,她也是暗中打探,并亲自见过的,实是个不错的小郎君,可真等到雪见出嫁这一日,心里的感情也十分复杂,既为雪见得嫁良人而高兴,又想着从此以后,雪见便是别人家的人了,而十分不舍。
这一纠结,在雪见上花桥时,眼不由发红。
陆氏自是晓得她待雪见的感情,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陈家是不错的人家,雪见那丫头嫁过去日子不会差,你该为她高兴才是。便是真在婆家过的不好,咱们接了她家来,又有什么?你若真舍不得她,咱们以后多接了她家里来玩也就是了。”
道理何尝不懂?可不舍也是真的。
长歌就叹道:“唉,养女儿做什么?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往后那几个丫头可都得嫁人呢,远的不说,八月里阿瑟也要嫁了。”
说的陆氏不由好笑:“瞧瞧这话,也该是我和你阿兄说才对。我们还没说呢,我和你哥哥养你这么大,可舍得你嫁?等你嫁人的时候,我们找谁哭去?可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长歌:……
对哦,么么的,忘了自己就是个女儿身。妖寿哦,她将来也得嫁人呢。
话虽如此,雪见出嫁,直到九日回门,长哥都闷闷不乐的。
原本给阿瑟准备嫁妆,还兴兴头头的,这会儿陆氏再拿东西来问她,她也只点头说好,陆氏看着她厌厌的,只好安慰她:“阿瑟虽说是嫁人了,可冯小郎同咱们自家孩子也差不多,你只当是咱们家的儿郎娶了她不就是了?这么一想,也就是走过形式,嫁不嫁的,阿瑟还是咱们家的人不是?”
话是这么说不错啦,可问题是,那丫头在家里住了这些年,这一嫁,就得跟着书诚那小子跑到京城去了呀?
唉,长歌长长叹了口气。
陆氏便决定给她找点事情做,笑道:“阿瑟总得回田庄上五伯家里出门的。嫁妆我是准备了不少,可我还忙着家里的事情呢,回头你把那家嫁妆都归整了,给送到五伯家里去,还有,海州的地,我记得你说过要给阿瑟五百亩作陪嫁的,都弄好了?”
这个却也不急,长歌便道:“过几日四哥同陈试去海州,我让他们帮我代信给禇成,让他一起把雪见的那一百亩田契也给过一下户,到时候请四哥一道带回来,左右赶得上阿瑟出嫁的。只是,嫁妆送到田庄上,是不是太折腾了?”
陆氏便白了她一眼:“又说傻话,嫁妆多是咱们给准备的,成亲又是在咱们家,你不把嫁妆送到五伯家,等到婚礼再拉过来,人家只当阿瑟没有嫁妆呢。晒嫁妆晒嫁妆,成亲可不就图个热闹?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儿,总得让阿瑟嫁的风风光光的。人家看婚礼,还不就是看个嫁妆抬进门时的风光?你只管老老实实把嫂子交待你的事情办好。”
好在陪嫁的家具都喜来登都还没送来,余下的不过是些箱笼,倒也好办。
长歌笑道:“那成,到时候家具做好了,我让喜来登直接送到田庄上五伯家里去,箱笼我挑个吉日,自己送过去就是了。”
见她终于有了精神,陆氏便去忙自己的。
其实长歌也不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慢慢嫁了人而随闷,她心里更忧心的,是北关的战事。她在睦郡王身上砸了二百万两,为此还得罪了太子,这二百万两,总得叫她听个响吧?
若不出意外,关北的战事,也该暴出来了。
只是消息传到山阳,估计也是开战后至少半个月了。这还是特意去关注的结果。
京城那边,她也早和金七说过,但凡有些消息,便立刻给她送信来。
她心里惟盼着这回的战事,睦郡王能旗开得胜,如此,二哥和李为庸,便都能回来团聚。
似乎只要这两人回来,她这一生便能圆满一般。
余者,便是为父亲报仇的事情。
虽说小舅舅狄静尘从来没有和她谈过关于父亲被人暗杀的真相,可是,只瞧二哥和小舅舅的态度,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否则,当初她在京城,也不会那样行事。
那不过是个开始。
有些账,总是要讨回来的。
只是,她这边还没有因为妹妹和身边的婢女出嫁愁怅完,四娘才回泗州城,泗州那边便传回了不好的消息。
原本四郎同陈试已经收拾了行李,打算往海州去的,只是得了消息,也走不成了。
长歌眼中透着寒光,白二郎已经极久没有看过长歌这副要杀人的样子,便是当初太子发话,要从汇通银行强抢三百万两银子时,长歌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你说的是真的?”问也这一句话,虽说眼眼依旧冷的吓人,可面上却笑了起来。
白天威知道,她这是气极反笑,大概是真生气到极顶了。
“是,郑三要休妻。四姑奶奶才一回泗州,便听得郑三要纳青楼女子进门,四姑奶奶不同意,郑三便说要休妻。”
“只为纳一个青楼女子,便要休妻?”郑三再奇葩,这个理由长歌也不相信,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白天威欲言又止,长歌道:“便为一个青楼子,郑三就要休妻?还是有什么内情?你不必瞒我。说!“
白天威默了默,知道瞒也瞒不下去,左右有些话,肯定也会传到她耳朵里,还不如这会儿就说了呢。
“是,四姑奶奶回泗州城的当天,郑三便领了那青楼女子回家,郑家老太太和郑老爷都不答应,只是人已然领进门了,四姑奶奶对这件事情,其实也没真不同意,不过虽没反对,却也不曾点头。郑老太太和郑老爷见四姑奶奶不反应,人又已然领回了家,便也睁一只眼,闲一只睛了,不想奶娘领着表小姐在园子里玩时,遇上那青楼女子同郑三逛园子,郑三爷便抱了表小姐,奶娘自是不肯让的,被郑三爷揣了一脚,还好奶娘机灵,叫了身边跟着的小丫鬟去叫四姑奶奶,等四姑奶奶赶到时,表小姐哭的不行,且被那妓子抱在怀里,四姑奶奶当时极生气,抱了表小姐回院,可表小姐哭闹不止,四姑奶奶细一瞧,才发现表小姐身上多处於青,显是被那妓子掐的。表小姐不过才一岁的幼儿,四姑奶奶痛惜之下,便失了理智,着人绑了那妓子来,发狠打了棍子,郑三爷便闹到四姑奶奶院子,结果……也被四姑奶奶着丫鬟们给打了一顿,郑三便说了要休妻的话。四姑奶奶这回也是真气着了,亦闹着要和离。我也是得了四姑奶奶身边的一个叫红儿的丫头报的信,这才知道的。我便让她回去,先稳住四姑奶奶,先别叫吃了亏,自己也赶紧的回了山阳,一面派了人去和四爷说一声,一面来亲自来与你说。”
“虎毒尚不食子,郑三这个贱东西,竟然为了一个妓子……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他脑子里装的除了水,是不是还有大粪?”长歌咬牙,“四哥那边,你派人去说一声,让他去泗州城,就说我在泗州城等他。你也随我去。我倒不信,郑家竟真敢欺我文家的女儿。休妻?!想的倒美,这回我让不让郑三那狗东西生不如死,我把文字倒写给天下人看。”
白二郎也觉得郑三那狗东西实在是记吃不记打的贱人,这回惹恼了长歌,估计这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别看商场上文十一笑面虎似的,可她若真是个面慈心亦慈的,如何能走到今在?别说她现在的这番成就了,就说当年若不是个狠人,也不会同他亲哥白天真那样的二货给搅到一起去。
美色当前,郑三大概是命都不想要了吧?既是他自己作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山阳城方圆百里,白二郎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人敢欺文家人的,尤其这位四姑奶奶,显是和文十一感情极深。
白二郎笑道:“十一郎也别太生气,为那么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实在不值得。我随你去泗州城,不管你想干啥,哪怕要那小子的命,也不过抬抬手的事情,何必动气?”
长歌冷笑:“他想死?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白二郎:……
他觉得自己突然十分同情起郑三那二货起来。惹谁不好呢,偏惹这个笑面煞星。
这货被逼了一年的债,宠妾被休回家,他就没想过自己是被谁坑的?明明提醒过他,给过暗示了呀?又或者,果然是太二了?以至于他让人那么明显的提点过了想让他长点记性,那货竟然还没悟了?
么么的,白二郎也不得暗骂,活该他倒霉。
这货前世一定是郑家的仇人,此生过来报仇的。
他死不足惜,可怜郑老爷也是精明了一辈子的人,郑大和郑二也算是勤勤肯肯努力的人,为人也还不错,结果挺好的父子三人,偏要被这么个货给坑了。
可见养儿子这种事情,若是教不好,还是自家发现苗头便人道毁灭的比较好,也省得放出来祸害了别人,再祸害自家。
白二郎在泗州城也混了那么长时间,且泗州城又是汇通物流一个重要的中转仓所在地,因此这几年白二郎没少在泗州城待着,郑家在泗州城好歹也是数得上的人家,和汇通又有生意往来,因此不管是郑老爷,还是郑大郑二,白二郎也都还有几份交情。
因觉得郑老爷和郑大郑二,很有些无辜,哪怕郑老爷还有个子不教父之过的罪名,可实在郑大和郑二是真的受了无妄之灾。有这种儿子兄弟,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白二郎有心想帮郑大郑二说说情,可长歌正在气头上,这话他还真不敢讲。
只要他敢开口,估计长歌能一脚送他三千里。
白二郎暗暗摇头。
不过,长歌出门,双木和双林肯定是要跟着的,白二郎一边对别人予以无能为力的无限同情,一边心中暗爽,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同未来娇妻和谐相处了。
不过关于娇妻这两个字的定议,显然是他想多了。
白二郎觉得机会难得,必须表现,结果腆着个笑脸,还没凑到人跟前讨好卖乖呢,“娇妻”同志已经脸挂寒霜,道:“嘻皮笑脸,怎么,想做第二个郑三?”
“娇妻”她妹惟姐姐马首是瞻,见姐姐对未来姐夫不假辞色,一想到原本和姐姐一道跟着十一郎天南海北悠游自在,就因为这小子横插一脚,姐妹分离,从此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往昔岁月将一去不返,心情相当之不爽,便无情补刀:“姐姐,他油嘴滑舌,想来便不是好人,不如拒了亲事?不过,也不要紧,但凡他敢学那郑三,对不起姐姐,不必姐姐动手,我便让他老白家从此绝后。哼。”
白二郎:……
这会儿他一点都不同情郑三了,深觉得这货简单就是人间败类,说他是一颗老鼠屎坏一缸酱都是夸他的节奏呀,天下多少象他这样的好男儿平白受这货的连累,被自家娇妻误会啊。
真想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