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拧了手帕过来,帮着长歌洗干净脸,只是这里也没有接水的东西,又怕溪水寒凉,长歌身上的伤口,也只能等回去再处理了。
好在朱三郎回来的还算快。
身后跟着的两个轿夫抬着轿子,到了亭子里,李为庸抢着把长歌抱了,放到轿上,一边伸着手却被李为庸抢了先的朱三郎不免瞪了李为庸一眼,李为庸也只当没有看到。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四娘她们落角的农家小院里,此时已近半夜时分,四娘几个也都没睡,看到长歌平安回来,四娘喜极而泣,拉着长歌看了又看,见她确实如说的一样,只受了些皮外伤,方骂道:“也不小心些,可吓死人了,你若再不回来,我也等不下去了。我早让人烧好了热水,先让郎中瞧瞧你的伤,等郎中开了药,你再去洗漱。”
长歌笑着安慰了众人一番,这才让郎中过来看伤。
好在那郎中听说是有人跌下山去的,也带了些能用的药材来,见长歌只受了外皮伤,便只开了压惊和驱寒的方子,又留了外用的药膏,便告辞去了。
也不用长歌开口,李为庸便封了个大红包给那郎中,郎中万没想到这一回,竟遇上个大主顾,一个红封,掂量了一下,足有十两银钱,喜不自禁的去了。
四娘吩咐了欢儿去熬药,长歌和林幼玉还和七娘锦瑟几个又说了几句话,方由雪见服侍着去洗澡换衣服。
李为庸出门时,也带了些常备的药物,想着总比郎中给的药膏要好,也亲自送了来。
虽有心等着长歌洗漱完出来,只是这一屋子的小娘子,又是半夜三更的,他实在也不好待着,只得同朱三郎还有金七云三一道出了屋子。
朱三郎道:“也不知道文敬兄还有白大郎几人回来了没有,要不我还是去山脚下等他们吧。”
李为庸笑道:“朱三郎,你也累了半夜了,还是回去歇着吧,我已经命人去山上寻他们了。”
朱三郎笑道:“李兄果然周到。”
三人自去歇下不提。
这户农家原也接待些山上游玩的游人,因此家中倒有几间屋子,长歌并几位小娘子占了一间,朱三郎和李为庸金七郎只得三人合用一间,好在屋里的床铺够大,朱三郎睡一边,金七居中,李为庸占另一边。
不时,朱三郎和金七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为庸看着窗外朦朦月色,却是睡不着,想着山间和长歌共渡的时光,脸上露出笑来。
长歌洗漱完毕,在雪见的服侍下换了干净的衣衫,又上了药膏,用了定神汤和驱寒的汤药,这才与林幼玉几人好好说话,只把自己摔下山涯后,遇上了李为庸,又找到了雪见和朱三郎,然后回来的话说了一遍。
见她确实没事了,四娘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说了会儿话,都觉得困了,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长歌醒来,才晓得李文敬和天真并那两个轿夫后半夜也都回来了,用了早饭,这才各自回家。
回了府,文天歌和陆氏知道长歌受了伤,又是一场惊吓,好在长歌只受了些皮外伤,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陆氏嗔道:“以后再出门,身边服侍的人万不能离的,这回若是双木和双林跟在你身边,哪会出这样的事?”
双木也很内疚,她原想着有白大郎在,那家伙的身手只比自己好,不比自己差的,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见哥哥和嫂子为自己忧心,长歌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这回,也是因祸而得福了。”
陆氏嗔了她一眼:“又胡说,哪里来的福了?”
长歌笑道:“我虽受了些罪,不过腿倒是有了些知觉,回头让双影帮我瞧瞧,双影说过,我这腿的情况在好转,若是有了知觉,倒是有很大可能会恢复如初的,不敢说健步如飞,走路应该可以。”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不只陆氏高兴,文天歌亦忙问:“阿芜,你说的可是真的?”
如今他和陆氏最忧心的,也就是长歌的身体了。
长歌笑道:“哥哥和嫂嫂面前,我哪里敢扯谎?是真的。”
文天歌忙对双木道:“快,快去把双影叫来,给阿芜瞧瞧。”
双木也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不必文天歌再催,人已离了院子。
不时双影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也不多话,先给长歌搭了脉,又用指节敲了敲长歌腿上的关节部位,最后露出欢喜的笑来:“恭喜大郎和娘子,恭喜十一郎,十一郎的腿确实是有了知觉,只要铺以药物和针炙还有穴位按摩,想必顶多再有一月,便能下地试着走走了。再养一段时间,不敢说健步如飞,总归象正常人一样行走,定没问题的。”
这话,倒和长歌先前说的一样。
陆氏对着天拜了拜,连声念佛,喜极而泣,对文天歌道:“大郎,我就说,咱们阿芜是个有福气的,这不,这腿就真的能好了?大郎你快去告诉父亲和母亲去,咱们阿芜的病有指望了。我,我这就去厨房里,做几个阿芜喜欢的菜来,咱们今天好好庆贺庆贺。”
文天歌也觉得双眼酸涩,揉了揉长歌的头,道:“好发养着,阿兄和你嫂嫂,别的也不想,惟愿阿芜能健健康康的就好。我去给爹爹和母亲上柱香,你好生歇着,想吃什么,让你嫂嫂给你做。”
长歌笑着应是,又道:“大伯父一直惦记着我这病,既双影确认了能治好,也给大伯父送个信去,好叫他放心。”
“我这就让平顺去给大伯父说一声。”文天歌笑道。
等到陆氏和文天歌各自忙去了,锦瑟也欢喜的上前,给长歌道了喜,姐妹两人一处说话,不时四娘那里就亲自来了,身后跟着的喜儿手上还捧着个匣子,进了屋,四娘便道:“知道你身边的双影是个能干的,你这里也未必缺,可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我特地从娘手上讨来的,听说是极好的润肌膏,你身上的伤都是察伤,这药膏能去疤痕,听说极灵验的,你回头叫双影瞧瞧,若是能用就用,没有了我再问我娘讨去。”
双影听了,拿在手上瞧了瞧,又抹了些出来在手背上试了,笑道:“这药膏倒真是好东西,回头我再添两味药进去,将来必不会留下疤痕的。”
长歌忙道谢。
四娘却正色道:“你们姐妹,原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从前是我性子不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十一郎也别与我计较。从今往后,我只当你亲妹妹一般。”
长歌倒没想到四娘会说这样的话,且她也能听出,四娘这话并不是虚话,一家人亲亲热热,总强过斗的跟斗鸡眼一般,四娘愿意拿她当一家人,她当然高兴,便笑道:“我可是从来都拿四姐姐当一家人的,再说四姐姐又哪里不好了,四姐姐性子纯真爽直,欢喜不欢喜的,都摆在脸上,倒叫人觉得容易亲近呢。四姐姐以后常去寻我玩就是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听雪见进来禀报:“前头平安过来回话,说是李公子派人送了生肌膏还有些药材过来。还有十一郎的信。”
“李表哥?”
一听“李公子”三个字,四娘双眼一亮,还没等长歌问话,李表哥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长歌笑着朝她眨了眨眼,四娘这才反应过来,立时红了脸,又回嗔了长歌一眼。
雪见回道:“不是李知府府上的表公子,是漕帮的李公子。”
李为庸?
这回轮到长歌双眼一亮了。
雪见暗暗瞥了长歌一眼,见她脸上挂着与平时不一样的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那位李为庸李公子,长相并不算十分出色,可却叫人看着就觉得稳定妥贴,自家阿芜待那位李公子,好象也有些不一样。
只是,以阿芜的出身,若真对那李公子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将来可如何是好,大郎如何肯将阿芜嫁给漕帮的公子?
雪见叹了口气。
就听长歌敛了嘴角的笑容,可一双单凤眼,却愈发如星辰般明亮:“你把信和药材,都送去清宴园里吧。”
雪见应了是。
虽和李为庸分开才不过半天,长歌竟觉得好象好久好久了,对那个人,竟有了一种淡淡的想念,这会儿恨不得立时看到他的信,也不知道他在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按说她是不该与一个男子有私信往来的,不过她素来是被当作男子养的,白大朱三还有金七从前也常给她写信,送些玩意儿,外头知道她是小娘子的又少,因此李为庸这信,倒也不显得唐突了。
只是四娘还在这里,万一这位不靠谱的四姐突然要看他的信怎么办?
那是给她的信。
世间女子,但凡喜欢上了一个人,便希望那个人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心底的存在,虽喜悦恨不得与人分享,可私信,却是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到的。
四娘纳闷道:“李为庸李公子?倒瞧不出来,这人闷闷的,却是个心细的人,还能想着送药材来,咱们家虽不缺这些,也是他有心了。”
长歌有心回清宴园看李为庸的信,便装出累了的样子,四娘就道:“这才回来,夜里又实在没有睡好,我也觉得有些累了,十一郎,阿瑟,你们也歇着,明儿我再来瞧你们。”
送走四娘,七娘那边也派人送了药材来,好在她只让丫鬟捎了话,说是午后再来看长歌,不必应酬她,长歌松了口气,同锦瑟一道回了清宴园。
因长歌身上有伤,双影那边又准备了药,正在煮着,等长歌休息好了,还要让长歌在药桶里泡半天,锦瑟便回自己的屋里休息去了。
长歌净了手脸,方打发了屋里的丫鬟们,自己躺在罗汉床上,拆了李为庸的信。
这也是长歌头一次见到李文敬的字迹。
与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不一样的是,李为庸的字苍遒有力,挥洒自若,瞧着十分漂亮。
长歌虽自己的字算不得十分好,却也自认不差,可同李为庸的这手字比起来,还真是差上许多。
长歌比较之余,不免撇了撇嘴,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好好练练字才行,往后若是给他写信,让他发现自己的字比他差上许多,岂不是要被他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