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理论上说,长歌要做的这个物运的生意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毕竟不管是一般的运方,还是他们这样以走镖为主的镖行,收费都不低,而长歌的业务承接办法,集中承积,统一运输,能更好的降低成本,收费便宜了,哪怕从前自己负责运输的商家,为减成本,也会愿意托运,便何况在交通极不发达的如今,她连正常的往来信件这样的差事都接。而实际上,信件这样的东西,根本不占任何运输资源,不过是耗费一些人力罢了。
事情确实有可行性,如果真的能做成,对白大叔白从林这个做了一辈子走镖生意的人而言,确实有极大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大儿子天振武艺虽高,心性却赤诚如稚子,二儿子为人倒是沉稳,也算有勇有谋,但一身武艺又寻常,虽说能守业,可真遇上什么事,怕也不行,他不能让白家就这样慢慢沉寂下去,再说,走镖几乎是最危险的职业,若不是危险,人家又何必找你呢?
谁不想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尤其白从林也上了岁数,当然更希望子孙平安了。别看他在江湖人提起来也是相当当的人物,可同下九流的江湖人比起来,商贾也要好听的多。
参与到文家十一郎的这个生意里来,不得不说,是白家是好的退路。至少白家除了能保一门平安,还能成功转型。
可一切美好的愿望,都是建立在这件事情能成功的基础上的。
然那文家小十一郎,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连他走了一辈子的江湖,都晓得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其中却涉及到各方各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如何能相信,文家的十一郎,就能办到?
天真可不知道老爹在想什么,他只当他爹答应见十一郎了,又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兴趣,十一郎在他心里,那是无论做什么,他觉得都OK的,因此心里只一径欢喜。
作为一个武学学霸,他对生意没什么兴趣,单纯只为他能帮上十一郎的忙而高兴罢了。
等到了白家,十一郎拜见过白家阿娘,被文家阿娘拉着说了会儿话,便被白大叔请去了书房里。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小型的议事厅,但因白大郎读书,这所谓的书房里,倒是真摆了几本书,可惜更多的却是挂着刀剑之类的武器,长歌给白从林行了礼:“十一郎见过白叔父。”
白从林和长的秀气俊美的白大郎天真不一样,两人怎么看也不象是父子,白从林不愧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身材魁梧,留着胡须,五官硬阔,一看就是个中年硬汉的形象,说话声音十分宏亮,中气十足,眼神也显得精明睿智,只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个洞察世事,处事有强硬有手段的人。
虽说白大叔表现的很和善,长歌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表现的十分恭敬。
白从林倒是对儿子的这位好友十分满意,十一郎这孩子为人知礼,从不因出身显贵而自傲,对自家这个下九流出身的儿子,那也是真当朋友看的,白从林自许也有些识人之明,若是十一郎并非出自真心,他又怎会看不出来。他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心性单纯有如稚子,可十一郎待他却视若兄弟,只为这一点,白从林就对这十一郎有了好感。
且,因着儿子和他交往,如今那叫人头痛的事情,倒也少了许多,且儿子虽说心性单纯,可这样的人,往往也最执拗,儿子却是能听进这十一郎的话,十一郎看着跳脱,正是这个年纪的小郎君们该有的样子,可表面上再跳脱,这孩子却是真正有分寸,从来就没做过让大人觉得为难的事情,且因有了他,大郎偶有犯错,他不只能相劝,还能想出法子,让儿子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这两年儿子是越来越少闯祸了,白从林又怎不知道,这是儿子有了十一郎和朱家三郎还有金家七郎这几个朋友的原因?
叔侄相见,倒也没有一下子就切入正题,白从林先问起十一郎的腿疾来:“听大郎说,你这腿可是好了?你婶婶这两年可没少念叨,说你是个好孩子,必得天佑,定能好起来的,果然,这不就好了?少年人遇些磨砺,也是正常,万不可因此坠了志向,梅花香自苦寒来。”
长歌恭敬道:“劳叔父和婶婶担心了,我如今确实已经好了,虽还不能如常人一般能跑能跳的,但走路已无大碍,好好养些日子,就能行走如常了。叔父教诲的是,我会记下的。”
白从林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
看着长歌,白从林也不由暗自点头。
若是一般的小郎君,小小年纪,原是蜜窝里养大的,可早早就遭了父丧母亡,自己又瘫痪在床,无法走动,哪怕再心宽,也会变了性格,这孩子倒好,虽看着比从前瘦弱了些,眉眼间却是一派清朗,丝毫不见阴郁之色,这已十分难得了,别说他一个孩子,哪怕是个成年男子,遭遇了那样的事情,也未必能够保持心性不变。
说实话,虽还没谈起正事来,但是有这样的心性的十一郎,倒让他对十一郎提的那物运的生意有了信心。
白从林也不是个会虚与委蛇的性子,客气了几句,便直奔了主题:“我听大郎说,你想做什么物运的生意?”
长歌点头:“是,今儿小侄前来,正是因此事,想和白叔父好好谈一谈。小侄极盼着,能得到叔父相助。”
“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这样的询问,长歌早就想了千八百回了,在说服李为庸和朱三郎他们之前,她都打好了腹稿,因此白从林一问,长歌便把之前说了好几回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是说,漕帮和李知府府上,也会与你联手?”听了长歌的话,知道她这生意还拉上了漕帮还有知府府上?”白从林不由又看了长歌一眼,他到是怎么说动的?
如果他原还不相信长歌,听了长歌的具休计划的如何操作后,再听了这两家也入了股,原先只是有些意动,此时却觉得大有可为了。
长歌却老实道:“回叔父,小侄只是说动了漕帮李帮主的公子,还有知府大人家的李公子罢了,并非是漕帮和知府入股。”
这中间又有什么区别?白从林一笑。
两家的两个小公子,可都不是胡来的人。若他们真的参股,也必是长辈们同意了的。如此,漕帮和官府又怎会不暗中支持?
不过这小十一郎,说话倒是谨慎,小小年纪,已是如此滴水不漏,合该他竟能想前人之未敢想了。
而且再一想这位文家小公子的背景,也不简单。文家虽说不怎样,备不住他有一个显赫的外家。
因儿子和文家的这位小公子是好友,白从林也知道些外不知道的情况,曾家和京城的将军府表面上对文十一和文五郎并不多过问,其实关系并未疏远,那位跺一脚都能让大宋商界抖三抖的将军府曾老夫人,据说对这位文小公子,十分宠爱,甚至派了四个丫鬟,专门来服侍她。那四个丫鬟,据儿子所说,都非凡人,一个精于俗务,一个擅医道,另两个一身武艺,竟连儿子都不敢说能胜了,可见那位老夫人待这位十一郎是如何的尽心。
如此,他又有什么不敢一搏的?再说,就是真不成,他也不过是浪费些精力,损失些钱财罢了。
便是看在儿子份上,损失这些又算得什么?而且儿子与这样的人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他自家儿子他知道,将来若无人扶持,就儿子的心性,实在不知道会如何,二儿子又显然是管不了大郎这个兄长的。
罢了,他就搏一回,成也罢,败一罢,只当是给儿子结个善缘了。
何况这事若真成了,白家,便能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再不必过这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却是儿孙们的后福了。
白从林爽快的表了态:“行,这事儿,我就代大郎应下了,让他跟着你们几个能干的小郎君,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如何不乐意?往后你只要需要我威远镖局的地方,只管开口,我这老骨头还能动几年,镖局的事情有我,大郎之孩子心性太过赤诚,不是个做事的好料子,二弟虽无大才,却胜在做事稳重,年纪虽不大,却也随我在江湖上跑了几年,也有了些历练了,寻常事情交给他去办倒是使得。到时候我把二郎派给你去用。”
这却是意外的惊喜,长歌如今别的不缺,最缺少的就是可信并得用的人手。
白小弟白天威,其实只比她大了两岁,十五岁的年纪,一张面瘫脸,性子沉默却行事周到,十岁便开始跟着白大叔走镖,如今十五岁,竟也有了独档一面的气势了。有这样的人来做帮手,真是求也求不到的。
长歌谢道:“小侄如今最缺的便是人手,若是白二郎能相助,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了,小侄实在感谢叔父的帮忙。”
白从林道:“既是打算入股,这原也是我该做的,哪有只等着分钱却不出力的道理?倒是大郎,你和大郎是好友,我便也不与你说虚话了,大郎将来,可就托付给你们这些好友了。”
“叔父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大郎是朋友,朋友之间守望相助,原是该的。”
白从林哈哈大笑:“好个守望相助,好,好,大郎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实是他的福气。”
说了正事,长歌也请教了白从林一些经验,毕竟白从林走了一辈子镖,他就是个大宋的活地图,又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值得长歌学的地方多着呢。
听他说了半天江湖见闻,各地风俗人情,时间飞快,就到了中午。
白家阿娘打发人过来请他们去用午膳,长歌还陪着白从林喝了两杯,因她身体有恙,且又年纪小,也只喝了两杯,酒就让白婶婶收了,白婶婶笑骂白大叔:“十一郎一个孩子家的,你和他喝什么酒?就是再馋酒,你只管自己喝去,别害了孩子。”
白婶婶为人极滋祥,性格又爽利,长歌一直同她亲近。见白叔被骂,也只在一边笑,倒是听话的只吃不喝了。这位女壮士她可是不敢得罪。
用了午膳,长歌便告辞回去。
待她走后,白婶婶叹道:“只可惜十一郎这孩子出身太好了。”
白大叔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又没个女儿,难不成你还想招了他当女婿?”
白婶婶嗔了他一眼:“你也说了咱们没个女儿,女婿是不必,儿媳倒是个好人选。”
这妇人疯了,竟要让他儿子男男?娶个小郎君回来当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