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明不过分别才十多天罢了,却似乎是好久好久未曾见了。
长歌恍惚,看着他的笑容,也不由露出笑来,却又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十一郎,你的腿好了?”李为庸的声音透着惊喜。
看着长歌站在面前不远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微微的酸涩。
长歌点了点头。
见两人站在那里,也不说移步,平安提醒道:“雅间准备好了,十一郎?”
长歌这才回过神来,一时又觉得自己的脸好象有些烫,好在过道里光线并不明亮,长歌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拍拍脸,好在忍住了才没做这奇怪的举动。
因准备里的是面里的房间,要经过四叔和暮歌凤歌的雅间,门又敝开着,长歌只得先把李为庸引到文玮面前。
朱三郎几个,从前因常被请去文家玩,那会儿又没分家,文玮倒是见过。长歌交好的,也只朱三郎白大郎和金七郎三个,眼前的这个却是眼生的很。
文玮打量了一眼,这小子五官并不十分出重,却叫人一眼看了,便不能小覤。看长相,也不过十大几岁,偏就让人觉得质如松柏,稳若青山,让人不同自主的,便要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且这小子看十一郎的眼神,卧糟,那是什么眼神呀?
不只眼神有点不大对,这年纪,相对才十三岁的十一郎,好象也有点老了?
文玮自己也曾年轻过,并且年轻时吧还曾为了自由恋爱争取过,关健是他还争取成功了,鉴于自身经验,当及就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总之还没想清楚当里不对,作为伪郎君十一郎同学的家长,他莫名就进警戒状态。十分有范的点了点头:“你是十一郎的好友?倒是面生,哪家的小郎君?看你年纪不大,现在哪里读书?”
这是要查户口的节奏?四叔您闹哪样呀?
文四叔这边打理着李为庸,李为庸见到文四叔,脸上也闪过惊讶来,不过见文四叔看他的眼神带着挑剔,想必是没有认出他来,张了张嘴,倒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长歌不想让人知道她和李为庸有深交,心底里总有些顾忌,正要拦着,不想李为庸淡然一笑,恭敬的行了一礼:“李为庸见过文四叔。”
除了姓名,这是啥也没说。
文玮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冷哼了一声,对这小子的含糊,相当的不满意,十一郎虽说在外头,别人都当成是小子,可这是货真价实的闺女,身份不明的小子,哪能随便交往?且听刚平安过来回话,这小子还是特地来找十一郎的,文玮瑞着脸道:“你过来寻十一郎有何事?”
事情……还真是不方便说。
这文四汉,好象对自己很不满意?可这是头回见面,怎么就对自己似乎有意见的样子?
李为庸一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长歌忙道:“四叔,是我有些事情想托李公子帮忙,您先和八哥十哥说话,回头侄儿再来陪您。”
说着话,便忙把李为庸请了出去。
李为庸倒是有心想在文四叔面前好好表现,至少得增加点印象分吧,不过好象有点办砸了。长歌请他出去,他感觉到文玮对他的敌意,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只好借着这台阶,先闪了再说。
他小青年的,哪里晓得天下但凡有女儿的爹爹们,那一颗准岳父的看天下男子都是贼的抽风的心都是玻璃心。
等两人出了门,文玮便问自家两个儿子:“这是十一郎新交的朋友?你们可认识?”
暮歌和凤歌摇头,老实答道:“并没见过,也没听十一郎提过,应该不是十一郎的朋友,兴许确实是有事要谈?”
“她才多大的人?有什么事要找个陌生的小郎君谈的?”文玮一时未察,分贝有点高。
暮歌和凤歌:……
老爹朝他兄弟嚷嚷什么?这是在生什么气?十一郎是正经当男子养大的,再说又不是没有小郎君的朋友,老爹何至于为她交朋友就生气?
大概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文玮忙咳了一声,恢复了声调,对两人道:“十一郎比你们小,你们平时要多照顾她些,刚那个叫李为庸的,你们回头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小郎君。”
暮歌和凤歌很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只好点头应下。
却说长歌和李为庸到了准备好的雅间里,平安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长歌请李为庸坐了,一时屋里只有两人,竟然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李为庸看着长歌,觉得她好象瘦了些,话不由脱口而出:“好象,瘦了些。”
“啊?”长歌摸了摸脸,“噢,其实不是瘦了,倒比先前还重了些,只是我在长个子,正抽条,所以看起来瘦了吧?”
其实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哪里能看出来瘦不瘦的,她最近天天被双影折腾的苦不堪言,饭都要多吃两碗,她感觉应该胖了才是。
难得看到她露出呆萌可人的样子来,李为庸的脸上不由露出会心的笑来。又想逗她,又怕惹恼了她。
见他发笑,长歌白了他一眼。竟有了些少女的娇嗔来。
李为庸心里一软,柔声道:“是有些瘦了,你的腿好了,我很高兴。”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动听,长歌低下头,也道:“我,也很高兴。”
也不知怎的,两人又默了下来,半响,李为庸才道:“怎么不写信告诉我?”
“我,我就是想着,等全好了再跟你说,我现在,我现在也只是能自己站着,走几步而已,离真正的康复,还需要些日子,双影现在每天都要让我练上个把时辰,我。,”
“很辛苦吧?”
长歌被他一句辛苦,说的心里一酸,眼便红了。
其实,是很辛苦,只是她不想叫刘妈妈担心,不想让身边的丫鬟们担心,更不想让哥哥和嫂嫂担心,因此每天再辛苦,都会忍下来,脸上还要笑着。这双腿,三年没有知觉,哪里是轻易就能好的?有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可一想到哥哥嫂嫂心疼的担扰的眼神,她就只能咬着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坚持下来。
哥哥嫂嫂自然也关心她。
可是听到他一句“很辛苦吧”,长歌莫名其妙就有些想哭。就是觉得,他的关心,和哥哥嫂子的关心,好象有哪里不一样。
似乎一个人坚强的久了,然后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在他面前不需要太多的伪装,自己不由自主的就软弱起来。
长歌深吸了口气,按下心里那种突如其来的委屈,朝着李为庸笑了笑。
明明眼都红了,却朝他笑,李为庸觉得心疼。
可是,如今的他,又能帮得了她什么?
“对不起,我竟是什么也不帮上你。”
长歌笑道:“你又不是郎中。再说,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
想了想,又柔声道:“你别为我担心,我挺好的,真的。”
李为庸只暗暗叹了口气,他就是再担心又如何?
如今,他就是有什么想法,两人门不当户不对……
李为庸想到刚才文四叔那打量和不满意的眼神,还有些紧张和失落。明明想表现的好一点,争个印象分的,不想事与愿违。
可若他是阿芜的长辈,他也会对这个未来的女婿不大满意,不说现在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就是将来,他是无法离开漕帮的,而她,哪怕文探花过世了,她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有那样显赫的外祖一族,且她的兄长,也是人中龙凤,若无意外,将来也必为官的,他李为庸,又凭什么去娶一个官家小姐?
幸而她十八岁前,不会议亲,他还有五年的时间去努力。
长歌想的却是,她十八岁之前不能议亲,李为庸大她五岁,大宋虽不兴早婚,可正常人家,也没有男子过了二十岁还没定下亲事的,甚至二十岁后不赶着成亲的也少。
李为庸又是家中独子,漕帮又是那样复杂的环境,只怕李帮主和帮主夫人,是很盼着李为庸早点娶妻生子的吧?
如此,她心里的那点隐隐的盼望,终会要落空的吧?
“上回送给令堂的礼物,令堂用了可还好?”
那些胭脂水粉的事情,李为庸又哪里懂?不过因是长歌托他转送的,他当然希望母亲用了喜欢,连带着,也能喜欢这送礼来的人,因此倒问了母亲几次,李夫人倒是说好。
李为庸笑道:“我娘很喜欢。她老人家还奇怪呢,说是文家的小郎君,怎捣饬起胭脂水粉来了。不过,她说用了极好,回头你的胭脂铺开业了,我去给我娘多买些。”
长歌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极欢喜,脱口而出道:“哪里要你去买,我回头让人送到府上去就是了。”
李为庸便看着她笑。
长歌:……
两人又默了下来。
半响,长歌咳了一声,虽心里极喜欢这安静,就觉得即便什么话也不说,好象心里也有欢喜,可还是说起正事来:“上回信中与你说的事情,不知怎样了?”
提起正事,李为庸敛了脸上的笑,道:“你放心,我手上如今亦有几个得用的人,已让他们盯着你二伯了,放印子钱的事情,不会让他办成的,你不必再为这个担心,我会让你二伯从此再不沾不了印子钱的事情。再就是那处……”妓院两个字,他在她面前有些说不出口,“那处你二伯父暗中的生意,我也让人想法子去收了,到时候会易手。若是你不在意,我会让人给你二伯父些教训,他若是聪明人,印子钱和,和那勾栏瓦子的生意,应该不会再碰。”
长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二伯暗中参股的那间妓院,她也不想知道李为庸到底会用什么手段,不管什么手段,对付她二伯父那样的人,只要管用就成。再说李为庸是个靠谱的人,她相信他能把事情都办的妥当。
时人重家族,她和阿兄不能脱离文家,那她就把可能会拖累阿兄的事情,都扼杀好了。
高利贷和妓院,这样的生意,被她毁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文玠。
“我相信你。原本给朱三郎写了信,想托他约你见面的,不想你今日会来,”说什么没想到,其实她心里本就有期待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昨儿晚上,为今天穿什么而折腾了小半天了,长这么大,她都没对穿着打扮上过什么心,刘妈妈只当她是长大了,成大姑娘了,到了爱美的年纪呢。见她挑了半天衣裳,还很高兴,看着长歌的眼神,不知有多欣慰。
倒是雪见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可这样的事情,她又哪里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