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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回:忍忍不疼了

  杨厦赶回府邸时,已是翌日晌午。

  燕归晚的两只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雪白的纱布上渗透着黑乎乎的烫伤药膏,还有凝结的一块块鲜血。她被折磨的疼痛难忍,彻夜未眠。翻个身都特别困难。

  起初长河洲里呼喇喇蜂拥进来一堆人,东禾骄阳等忙前忙后,甚至当着燕归晚的面,要打罚奇奇一顿。

  最终燕归晚将所有人都给劝走,只留奇奇在身侧照顾。这小幺童自认闯了大祸,哭哭啼啼总是停不下来。燕归晚实在受不了,无奈道:“奇奇啊,你能不能别哭了?我头疼的厉害,手也疼的要死。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奇奇忍着泪,蚊呐道:“从前……从前……有座山……”只道出这么一句,他又“呜呜”的哭起来,“娘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都跟我道歉一个晚上了,我何时怨过你?”燕归晚趴在床榻上,有气无力道,“你是小孩子,当真把你烫伤,以后可怎么办呢?在我们东梁,你这么标致小哥儿,以后可是会有好多女君追求的。”

  奇奇跪在床榻前,“娘子,奇奇心里过意不去,要不你打我几下吧?”

  “我怎么打你?”燕归晚擎着两只手,笑问道。

  “那娘子踹我几脚也行。”

  “我要渴死了,你行行好呀,喂我口水喝吧。”燕归晚半眯着双眸,两只手怎么放都觉得难受,一个姿势待不了久就又麻木了。

  奇奇急忙去案几上倒水,杨厦就在这时一脚踹开了房门。奇奇一见到是侯爷回来,吓得登时就把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双腿一弯,跪在了杨厦面前,“哇哇”地哭起来。

  杨厦的脾气不好,整个部族上下没有不知道的。奇奇以为这次他肯定会被侯爷打个半死,谁成想杨厦只是拍了拍他的头,“起来吧,不许哭,再哭我就真打你了。”

  奇奇抽泣地望着侯爷,战战兢兢起身去收拾残局。那厢趴在床榻上的燕归晚,已是口干舌燥,双唇上都起了皮。她气若柔丝的开口:“你们快点给我喝口水啊,我要渴死了!”

  杨厦端着茶杯走到床榻前坐定,见到她的手伤如此严重,心不由得揪起来,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他自己?那本就盛了没多少水的茶杯,跟着在手中抖动一下,里面的茶水就洒出去多半。他将茶杯送到她的唇边,燕归晚恨不得叼起来灌进喉咙里。

  “杨厦,你当真是虐待我?就给我这么一小口?”

  她的眼尾极其湿润,微微有些水肿。看一眼便知,这是双手被折磨了一晚上的结果。

  奇奇急忙上前添水,杨厦却将茶杯塞到他的手中。然后长臂扳着燕归晚的后背,将她横抱到自己怀中。再接过奇奇手中的茶杯,慢慢地喂着她喝下去。

  “够不够?”杨厦喂着她,柔声问道。

  燕归晚仰面动了动脑袋,“够了。”

  “我真的觉得,你是故意的。”他将茶杯递给奇奇,“我哪天回府,你哪天受伤?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是为了让我心疼吗?你这样,还不如一刀把我脖子抹了算了!”

  杨厦的语气虽还是如往日那般强硬,说的却是心底话,他真见不得燕归晚这样。

  “我傻啊?自己伤自己玩儿?”燕归晚艰难地睁开眼眸,“你能不能不要说风凉话,我真的要疼死了。”

  “部族里有位老医者,他那里有专门医治灼伤的良药,我已派葛华去求。”杨厦加重几分手腕上的力道,摩挲着她的臂膀,“晚儿,再忍一忍,好不好?”

  “嗯。”

  “事情是怎样的?你讲给我听?”

  “你要干什么?”燕归晚忍着痛楚“嘶嘶”的抽气,“你儿子和奇奇闹着玩,谁也没有错,你不要兴师动众。”

  “如此?”

  “就这样。”

  与杨厦想的没什么差别,他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总好过你儿子和奇奇出事吧?他们才多大?小哥儿们都好看着呢!”燕归晚强撑着说道,“我要困死了,可是疼的一直睡不着。”

  杨厦将颈窝贴在她的脸颊里,“那我该怎么呢?不然你咬着我?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他将厚实的手掌送到燕归晚的嘴边。

  燕归晚又已阖上双眸,似睡非睡地回道:“你的手掌上都是老茧,咬一口下去,你的手没什么事,我的牙再掉了,那我可怎么见人?我好歹也是个女公爷!”

  说完这最后一句,燕归晚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杨厦僵持着环抱她的这个姿势,生怕自己微微动一下,就把燕归晚给惊醒。他靠在床壁上思绪万千,盘算着葛华几时能归来。

  没过多久,东禾骄阳等闻得杨厦回府,都急忙忙赶到长河洲来。可一踏进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杨厦把燕归晚抱在怀中的画面。莫说东禾与骄阳,就连曾经得宠的吴寒依,也没有让杨厦这么亲力亲为的照顾过。

  东禾不免黯然伤神。众人还未等开口,便见到杨厦摆出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跟随在最后面的葛娇,有些气不过,但也不敢大声叫嚷,只轻声斥道:“侯爷,这事是奇奇不对,跟咱们家小公子无关。您可不能冤枉好人!”

  奇奇在侧低着头,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杨厦的面色已沉,阴鸷地睨了葛娇一眼。刚要开口骂她,怀中的燕归晚眉间微蹙,下意识地发声:“奇奇没有错,别打他。”

  她本就睡不踏实,一时被嘈杂声吵醒,半睁开眼睛,余光瞥见地上站着的一众人。瞬间被吓了一跳,直要从杨厦的怀中挣脱出来。已是惨白的脸上,多出一抹晕红。怎奈她的双手有伤,使不上力气,被杨厦稍微用力一压,又妥妥地落回到他的怀中。

  “不要乱动。”杨厦强势道,继而转过头,对站着的众人说:“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谁都不许难为奇奇。我儿子无事就行,东禾要仔细看顾。”稍顿了顿,“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见侯爷发了话,众人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依言退出长河洲。

  待众人离开,杨厦才发觉,燕归晚把头死死地扎进他的怀里,生怕被旁人瞧见她这副难为情的模样。

  “人都走了,没有事了。”杨厦忍笑,宠溺道:“不过你现在这个举动,我倒是不介意。”

  “我的清誉,全让你毁了!”燕归晚抬起头,觉得这话说的不大对劲儿,“我,我是说……”她没法子再解释清楚,只好瞪了眼那一隅的小哭包,“奇奇,你再哭的话,我真让侯爷替我踹你啦!”

  奇奇抹了把眼泪走上前,“娘子,娘子……”

  “奇奇啊,你给我吹一吹手背怎样?”燕归晚想再次入睡是有点困难了,哼哼唧唧地轻唤起来。

  奇奇当真走上来一步,杨厦丹凤眼扫过去,又把他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杨厦轻拿过她的手腕,“我知道你疼,我给你吹。”

  “我在哄小孩子,你跟着闹什么?”

  “我在哄你!”

  杨厦怜惜地看着她那双手,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就这样彻底放下刀剑吧,以后这双手什么都别再干。”

  “那我岂不是真成废物了?”

  “你成了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又轻轻地吹了吹,“你在我这里,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咱们俩八字准不和!”

  燕归晚扭过头,正好迎上杨厦的目光,“所以呢?”

  “我自己请回来的神,除了供着还能怎么办!”杨厦在她的耳垂上啄了一口。

  燕归晚一惊,蓦地转回去,“你干什么?”

  “趁着你受伤行动不便,可劲儿欺负你,反正你也拿我没辙。”杨厦摆出无赖的样子。

  “懒得和你争辩,不过我是认真的,杨厦,我需要一个女婢来照顾我。不然去净室、梳洗、更衣都不方便。奇奇终究是个小哥儿。”

  杨厦冷哼一声,“你现在才想要?刚来府上的时候怎么不要?只留一个奇奇,告诉我有他一人就够了。现在找谁来,我也不放心。”

  “那你想怎样?”燕归晚举着两只惨兮兮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好歹救了你们家的人,你就这么虐待我?”

  “我部族中的事都已忙完,至元旦前皆无要事缠身。我来照顾你,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不用害臊!”

  杨厦说的相当自然,可燕归晚的头又开始嗡嗡作响,比先前疼的更厉害。连奇奇都张大了嘴巴,以为是自己听错。

  “不行,你胡闹!”燕归晚从他的怀中跳出来,“你还是一刀把我脖子抹了算了!”

  一时,葛华赶回来,求来了灼伤的良药。杨厦赶快给燕归晚换上。当拆开她手背上的纱布时,才彻底看清楚里面的伤势。右手还强一些,左手却很严重。还未等上完药,手背上的一小块皮,粘连一半脱落一半,怎么处理都让他不忍。

  “我看不是炭块烫了你的手背,是你把整只手都伸进火盆里了吧?”

  燕归晚别过头不去看,“随你怎么编排我。我身上的伤疤多得是,也不差这两道。”她笑了笑,“这药膏挺管用啊,手不太疼了。”

  她终于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杨厦就守在长河洲里哪也不去。令燕归晚万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履行起自己的诺言,亲力亲为的照顾自己。勉强度过两日,燕归晚还是被惊到了。他喂自己吃饭,扶着自己去净室,已算是极限,偏他还要做的更多!

  这日,他让奇奇打来几盆热水,要帮燕归晚清洗长发。燕归晚说什么都不干,举着一双残手在长河洲里到处跑,生怕被杨厦给逮住。杨厦不敢碰到她的手,所以不敢认真去抓她,只能哄劝道:“你到底怕什么?过两日我还要给你沐浴呢!快点回来,热水都要凉了!”

  被杨厦作好作歹地给拖回去,燕归晚终是让他架起来,仰面躺在一处。他将温热的水从她的头顶上细细地淋下来,一双布满老茧的厚实手掌,就那样打着皂角轻柔起她的发丝。

  燕归晚把两只手腕护在胸前,缠满纱布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她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颤抖不止。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杨厦的笑声,“我怕用劲儿,再弄疼你了。”

  燕归晚胡乱地点点头,也没听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话。杨厦弯起嘴角,俯下半个身子,在她的唇齿上亲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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