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在遭受重大创伤之后,会出现强大的心理问题。
当年,我、朱仙儿、祝衡以及麻二雷、麻丝儿等人第一次向黑煞的据点之一,虫墟腹地发起攻击的时候,最终结局惨烈。
朱仙儿与祝衡压在废墟之中。
麻二雷生死不明。
只有我与麻丝儿从虫墟之中逃了出来,那个时候我也出现过迷茫与挣扎,甚至感到了绝望。
也就是那一次,我遇到了影子先生,通过与影子先生的交流,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对付黑煞,不是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需要坚强的意志力,更需要忍耐的耐心。
五毒教众人出现的绝望与迷茫,我当初同样经历过。
那一次虫墟之行,我几乎连命都丢了,落得一败涂地,与他们没有任何差异。
这才仅仅过去五天时间,众人在颠簸流离之中,疲于奔命,又怎么会这么快恢复过来呢。
我竟忽视了这一点。
“罢了!我之前也经历过你们今日的绝望与迷茫……我本不该在此斥责你们的。你们好好休息吧,呆会,肯定会有人鼓噪你们,让你们加入黑煞……我希望你们坚持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卖自己!”我知道这个时候呵责无用,只能提出最低的要求。
呆会肯定会有人鼓噪,诱使剩下的五毒教弟子,加入黑煞。
那些心理承载巨大创伤,有着极大阴影的人,极有可能无法承受这种诱使的。
我必须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告诫他们。
“教主!我等虽不能与你一起迎战,但是我等绝对不会背叛五毒教的。我们只是觉得生无可恋,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一个手上缠满纱布的中年男子说,脸上堆满了皱纹。
“我不需要你们帮手。我明白你们此刻的苦衷。当年我第一次与黑煞正面交手,几乎一败涂地,有很长的时间,我听到黑煞的名字,都胆战心惊!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们道歉。希望不要怪我。我萧昆仑行事向来冲动,没有考虑到你们的内心感受。对不起诸位了。”我大声说道,双手一拜,对着众人表达了我的歉意。
“教主,我等对不起你啊……我等是懦夫。你不要管我们,赶紧走吧……那些躲在黑暗中的敌人,他们是恶魔,是幽灵……我等已经毫无价值了,你不用管我们,直接走吧。”那中年男子往前走了一步,双腿跪在地上,“如果在生死之间,我担心我会投靠黑煞的。”
“教主,你走吧……我等不想拖累你。在危险降临之前,请你带着圣女,尽快从这里离开吧。”
与此同时,更多人也跟着一起跪在地上。
从他们的眼眶之中,热泪滚落下来。
滚烫的泪水落地。
“大敌当前,尔等鼠辈,为何要哭泣呢……”苗异客咬牙大叫,原地蹦跶着,不断地挥动拳头。
我也不由地眼眶一热,喊道:“好好哭一场吧!我萧昆仑这些年,不知道哭过多少回……把心中的悲伤与恐惧都哭出来,哭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我虽然不是五毒教教主,但是与诸位还是有过缘分,也算是大家的朋友。此番,黑煞欺人太甚,作为朋友,我是不会看着大家被人欺负的。”
哭泣声越来越大了。
虫里仙、蓝小手、叶少幽也扭过头去,泪水涌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能有泪水涌出来,就是感情复苏的表现。
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没有任何情感反应。
现在能哭出来,就代表大家有恢复的希望了。
我手中黑龙伞猛地一震,我整个人也不由地一抖。
黑煞来人了。
“阿飞,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出现了,你暂时不要急着出手。到时候,咱们忽然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压低声音喊道。
阿飞应道:“大哥,我知道了。”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五毒教算起来也是大门派,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一个个都吓破了胆子,聚拢在洞穴之中,失声痛哭,这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啊。天底下,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从远处传来了声音。
从音色与音调来判断。
此人应该是无名鬼王。
我不由地攥紧了黑龙伞,在我成为五毒教教主的仪式上,无名鬼王就跑出来搞过破坏,这狗东西再次出来了。
我看了一眼刀天翔。
此刻能够回话的人,还有足够底气的人,也就只有刀天翔了。
“我们的泪水是为死去的袍泽而哭泣……这是英雄的泪水,更是男儿的泪水,有什么丢人的呢!你这狗贼!”刀天翔走到洞口位置,朗声回应,“黑煞不过是躲在暗中的老鼠,藏在水沟里的泥鳅……你们永远都是群见不得光的狗东西!”
无名鬼王哈哈大笑:“我听说十三位分舵主只剩下四个了……不对,应该是五个,我这身边恰好还有一个,现在让我们胡大教主……给大家说说话。胡分舵主加入黑煞后,已经正式封为五毒教的教主了,你们可要听从教主的号令哦。”
这背叛五毒教的胡金虎,此刻已经被无名鬼王封为五毒教的“新教主”。
这计谋!
还真是歹毒。
苗异客咬牙切齿地叫道:“胡金虎,你个没种的背叛。我那样相信你,你却这样对待我们。你真是猪狗不如的禽兽。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做我们的教主,你连五毒秘术都不知道杂碎!”
“咳咳……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黑煞依靠的五毒教,本就没有希望。此番,本舵主……”胡金虎的声音传来。
无名鬼王笑道:“胡大教主,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这措辞可是有问题。”
胡金虎叫道:“此番本教主弃暗投明,已经带领大家加入黑煞了。洞中已经有不少兄弟中毒了……这是本教主的善意。你们要是不归顺黑煞,执意背叛本教主,那下场就不是中毒那么简单了。你们会死得很惨的。大家已经知道黑煞的强大实力……奈何要以卵击石呢!”
无名鬼王哈哈大笑:“胡大教主这番话,真是字字动情啊,完全是为了教内饱受迷惑的兄弟考虑啊。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为之动容啊。我作为黑煞的鬼王,秉持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想法,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的。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只要你们答应归顺黑煞,你们五毒教可以自由地返回苗疆……”
五毒教推我做教主的目的之一,就像是重返苗疆,结束流落他乡的命运。
无名鬼王这一番话说出来,当真是杀人不见血,诛心的毒招啊。
完全针对五毒教的需求而来的。
无名鬼王接着说道:“五毒教秉承蛊神巫鸿的意志,立志行侠仗义,为苗民办大事。我黑煞也是秉承蛊神巫鸿的意志,经由巫女大人创立的。我们可是同气连枝,只是有了一些误会。现在误会可以解开了,大好的局面出现在大家面前,你们不要错过了。”
胡金虎喊道:“大家听到没有。跟着本大教主,以后就可以吃香喝辣,不用再漂泊在异乡了。五毒教上千年的夙愿,今日也可以完成了。叶少幽,蓝小手,虫里仙,苗异客……刀天翔,你们可不要当五毒教的罪人啊!”
无名鬼王与胡金虎的叫喊声之后,整个洞穴陷入死一般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