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醉书陪着闵云泽一同去须眉山寻医治病,只是在芳菲等人预备上山的时候被留在了当地的猎户家里。
三年里,闵云泽虽然也时常有信送来,但只字不提醉书近况。芳菲也没有多心留意,毕竟那是哥哥房里的事情,她一个当妹妹的不好多过问。
这一次回来,芳菲很快就发现家里少了醉书的踪影,闵云泽在前院的正房里也多是使唤鲁砚等小厮,丫鬟媳妇基本看不见踪影。
芳菲悄悄问过宝莲,宝莲十分感伤,只悄悄在私下里说起,醉书怀了大少爷的孩子,大太太当时虽然有些担心会影响闵云泽的婚事,但想着醉书一向稳妥,又不是有坏心思的孩子,便想着先抬她做姨娘,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养在自己屋中。
可谁也没料到,醉书生产时遇上血崩,一尸两命,谁也没能保住。
家里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意外,只有闵云泽认定是陈婆子做的手脚,对陈氏夫妇恨之入骨。那夫妻俩见状,吓得也不敢再呆,立即求了闵朝宗去外宅当差。
闵朝宗一心想叫儿子娶个门第高贵家的小姐为正妻,对儿子先有了庶子一事早就耿耿于怀,也强硬命令过大太太给醉书堕胎。在闵朝宗看来,孩子将来还会有,可儿子的名声一旦完了,将来也无益于前程。
醉书死了,反而有助于闵家。
所以在之后。闵朝宗竟然出面保下了陈氏夫妇,加上黄姨娘的推波助澜,二人在这边外宅反而硬挺起了腰杆子。在前宅后宅混迹的风生水起。
陈妈妈一见大少爷,脸上一片青一片紫:“大少爷何必还纠结以前的旧事?连老爷都说了,那不关我们夫妻俩的事,是醉书姑娘自己没福气,怀着孩子还胡乱吃东西,胎儿早产,那是她不仔细的缘故。”
闵云泽气的直想破口大骂。
芳菲却拦住了他。陈婆子居心叵测,明明知道这里是外宅。是大老爷的地盘,激怒了闵云泽在这里吵闹,只会叫他们父子之间更加的水火不容。
芳菲揪住了闵云泽的胳膊,从陈婆子冷笑:“黄姨娘知道我们兄妹今天来吧?”
陈婆子不知闵芳菲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忙涎着脸笑道:“知道,知道,还知道姑爷也来,心里高兴,早叫人预备好了酒席,只等诸位呢!”
陈婆子自以为说了个无比动人的笑话,一双浑浊的老眼还频频往佟鹤轩身上盯,笑的叫人浑身不舒服。
芳菲低声开口道:“既然知道我们兄妹要来,黄姨娘还只叫陈妈妈出来做迎宾......是不是太高估了陈妈妈在我们兄妹二人心里的地位?以陈妈妈当日在金安街府里的身份地位。料想还不够格出来抛头露面,怎么,莫不是黄姨娘因为什么缘故。格外青睐你们夫妻?”
芳菲只做上下打量的模样,叫那陈婆子羞得没处躲没处藏,只好硬着头皮道:
“我们奶奶仁慈,也没嫌弃我和老陈出身不好,一进来就受重用。四姑娘你说,奶奶这般器重。我们能不尽心竭力嘛!”
醉书去的时候,闵云泽等也怀疑是黄姨娘唆使人做的手脚。可想来又觉得不对,黄姨娘自己不能生,就算把六少爷养在身边,他还是个小孩子,想要自己养成人,结婚生子也要十几年的功夫,这十几年难道都能阻止长房诞下骨肉?
即便没有闵云泽,还有闵云凯呢!
所以这件事未必就是黄姨娘的所作所为。
陈氏夫妇在之后也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大太太重重责罚了一通,甚至要撵回老家发配去庄子上。
就到那会儿,闵朝宗也没说要将陈氏夫妇要回去,后来是他们夫妻俩自己去求了闵朝宗,闵朝宗看在主仆多年的份上,老陈还是他年轻时候的小厮,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芳菲见雨势越发大了起来,便轻笑道:“陈妈妈在这边受重用是好事,我们恭喜你。不过你究竟在太太身边伺候久了,也该回去时常看看。别叫人觉着陈妈妈得了新主子,忘了旧主子。”
陈妈妈连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便猴急儿似的将诸人引去了内院。
外宅占地更广,房屋错落有致,前庭宽敞豁然,后院林木森森,小径通幽,花草馥郁。加上现在降雨,院子被水洗的更是明亮透净。
这边长廊连着长廊,中间天井古树,错落有致。
许多小丫鬟见了这一干人进来,都贴着窗边站着,眼睛不无好奇的打量。
闵朝宗用惯了家里的旧仆,黄姨娘却不想叫大太太往她身边安插钉子眼线。所以前宅的老仆多是从家投奔来的,后宅的小丫鬟却都是这二三年采买的。
黄姨娘只把自己当正经主子奶奶,一干小丫鬟被调理的也如水葱似的,加上大老爷铺子里,年年分红的利银都给黄姨娘用,黄姨娘便更肆无忌惮,这边比金安街更像个官家府邸。
芳菲等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才到正房门口,就见门前站着十几个容色清秀的丫鬟,见了闵云泽和芳菲便请安:“奶奶才说少爷和姑娘怎么还没进来,赶巧,这就上门了。”
闵云泽当时就把脚步停了下来,脸色沉郁:“老爷可在?”
那说话的丫鬟干笑道:“在呢在呢,正与我们奶奶说话。”
大老爷这个人,在以前除了要紧的大事,轻易不踏足后宅,唯恐别人说他留恋后宅不务正业。
如今在外宅倒好,要见儿女宾客也要选择姨娘的屋中。
芳菲与佟鹤轩对视了一眼,后者不在意的一笑,三人再没吭声,由大丫鬟挑了竹帘往里进。
三人一进来,便瞧见了立在金鱼缸前喂食的黄姨娘。屋中灯火通明,室宇精美,铺陈华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香,痒酥酥的往鼻子里钻,好像要软化人的骨肠。
黄姨娘闻听声音,忙转身,一见芳菲便笑道:“大少爷,四姑娘!”黄姨娘瞥见站在二人身边的佟鹤轩,眼前一亮,忙道:“这位公子瞧着眼熟,好像来过家里?”
黄姨娘当然是谁,不过故意问,想叫闵芳菲羞臊罢了。
佟鹤轩倒是坦然一拱手:“在下佟鹤轩,见过黄姨娘。”
黄姨娘掩嘴偷笑,一会儿悄悄芳菲,一会儿看看佟鹤轩:“公子好人品,怪不得我们四姑娘对你......”
闵云泽最恨这个女人搬弄是非,没等黄姨娘说完,便冷声道:“姨娘还是先把父亲请出来吧。”
黄姨娘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
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头一回这样被人折面子。
她不由得恨恨的看了闵云泽一眼,厉色一闪而逝,又不敢叫人察觉出来。
“松香,去请老爷出来。”
芳菲和闵云泽就觉得这名字好耳熟,一见那丫头,更是卖似曾相识。
黄姨娘见他俩盯着松香看,不由笑道:“这是我房里一个小丫头,你们没见过,不过一定认识她姐姐。就是太太房里的松雪,这个妹妹去年由老家送来,我瞧着还算机灵,就留在身边当差了。”
宝莲一直跟着芳菲,她在后面听了这话,眼睛直放亮光。
松雪可没说自己的亲妹妹也来京城,更没提在黄姨娘这里做事!
太太那样其中松雪,那样不待见黄姨娘,若是知道松雪有这样的事情瞒着她......
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宝莲暗暗窃喜,不过却告诫自己,既然已经有了投奔四姑娘的心思,就不该再多生杂心。有四姑娘出面,万事何必自己强出头,没得招来大太太的不悦与四姑娘的猜忌,那才是得不偿失。
宝莲将头垂下,只当没见过此事。
片刻功夫后,松香挑了帘子,大老爷闵朝宗只穿着家常旧衣,背手从内室走了出来。他见屋中三人直挺挺站着,便要皱眉:“站着干嘛!嫌我这屋子容不下你们三位大佛?”
闵朝宗原对佟鹤轩是极好的,可在皇上流露出那样的意思之后,闵朝宗当然不觉得佟鹤轩还适合做自家的女婿。再加上对方三年来官职一直不上不下,闵朝宗也就冷了招待的心思。
他说完这话,自己先一步走到正位上坐下,闵云泽看看芳菲和佟鹤轩,只好用眼神示意他俩赶紧落座。
黄姨娘纤腰款款的立在了大老爷身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背。闵朝宗眯着眼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甚是享受。
“昨日我请林大人吃酒,林大人说,已为你压下了这件案子,不过京中的流言蜚语是遮挡不住了,”闵朝宗看向芳菲:“我预备送你回老家,只说你在京中水土不服,调养三四年再回来也不迟。”
闵朝宗下意识瞥向佟鹤轩,目色里有几分得意。
养个三四年,难道这小子还能挺住不成亲?
届时京里的流言蜚语没了,亲事也吹了,女儿还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嫁进宫去!
此话一出,芳菲三人已然明白了大老爷的心思。
佟鹤轩起身拱手道:“闵伯父,今日晚辈来此,也有一件事想要请伯父成全。”
闵朝宗心中预感渐渐不妙:“贤侄有话就说吧。”
“晚辈早先与四小姐有婚约,如今我二人年纪都已不小,家中姑母来信,想要催我将婚事办了,还请伯父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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