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子健当然不愿意,他看中的明明就是闵家温柔娇俏的四小姐,并不是什么二姑娘。
那丫头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
费子健又是不解又是气愤,才要开口拒绝,二老爷一见不好,忙将人拽到偏僻角落:
“贤侄,你不要糊涂。这究竟娶闵家哪位姑娘,难道最后有什么分别?要紧的是,我拿你当至亲的亲人,我大哥可未必。”二老爷冲闵朝峰的方向努努嘴:“你瞧,我大哥现在一心要收那位佟公子为婿,他嫌弃你商人出身,必不愿意妥协。不过我可不是那种肤浅的小人!”
二老爷嘿嘿笑道:“你没见过我家二丫头,所以心中不大情愿,其实,芳蕤不知比四丫头强多少!你们俩站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四丫头嘛,也就只配那个穷小子!”
费子健顺着二老爷手指着的方向瞧。
在他二人看来,佟鹤轩穿戴寒酸,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实在惹人讨厌。
费子健心有不甘,越是得不到,心里就越是惦念。明明没见过二姑娘,但在他暗中比较,闵家二小姐肯定比不上四姑娘。
他冷着眼看向佟鹤轩,替四姑娘不值。
酒宴过半,大老爷便招呼众人去他的外书房吃茶,闵云泽等欣然相应。二老爷却拽住了费子健,笑眯眯与众人道:“你们去,你们去,我和贤侄有几句闲话要说,不打扰你们的好兴致。”
大老爷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这个从小就鬼主意颇多的二弟,道:“那就有劳二弟好好招待着费贤侄。”
二老爷当然要服服帖帖的招待好费子健,他还惦记着费家那百万家私呢!
且说二老爷引着费子健往西园来,路上积雪已化,高大树木枯枝粗干,两旁假山上怪石嶙峋,托显出几分冷意。
费子健虽来过闵府,但每次都是小厮进来引路。并不曾好好欣赏过这府里的景致。今日粗略一走,才知闵家身为富春城望族,果然是名不虚传。
“贤侄你看,这西园中有一道小小的垂花门。通此门便能进了后宅。不远处有一间西广亭,四面临风,没有遮挡。”二老爷低声笑道:“此刻,我那小女就在亭中静坐。贤侄不是没见过她嘛,看一眼,并不失礼数。”
费子健当即被说的面红耳赤,连连拱手:“不可,不可。小姐名声贵重,我怎么好去唐突!”
二老爷把手一挥:“我并不像大哥那样迂腐。盲婚哑嫁,不知害了多少有情人。况且,我是真心喜欢贤侄一表人才。配我的女儿,还盼着你们今后可以两情相悦。”
费子健推逼上山,知道自己娶四姑娘希望渺茫。
也罢,管她是谁。只要是闵家的小姐,只要做了娘娘的妹婿,何必还在意娶的女人是谁!
费子健闷声答应了下来。
二老爷十分高兴,将人送到垂花门外:“里面自有小丫鬟接应你,若是被人瞧见,你只说是迷了路,误入园中。”
费子健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惴惴不安。他被送进小门内,果然有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在那儿跺脚取暖,见人进来,忙走上前:“公子叫我好等,快随我来。”
小丫鬟站的时间久,浑身冻得僵硬。走路时头低低的,大口大口呵气。
费子健便笑着搭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小丫鬟有问必答,等缓过了冷劲儿。话还特别的多,指着满园子的景致叫费子健瞧。
“公子看那边儿,那是云水桥,往东就是我们老太太的焦恩堂,往西是表姑娘住的雨花台。沿着水上廊桥往北,过一片竹林,就能看见我们四姑娘住的紫竹院。”
费子健心怦然一动,装出不动声色的模样:“哦?原来四姑娘住在紫竹院!”
小丫鬟不带心机的笑道:“是啊,四姑娘可好了,就是最近招惹上麻烦事儿,不敢随便出门。刚刚我还去了紫竹院,四姑娘赏了一把糖块给我。”
她拍拍自己的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大约就是那些糖块。
费子健笑道:“别是骗我吧?你不过就是个小丫鬟,能见到府里的小姐?”
小丫鬟一听这个就急了:“已经进京的大姑娘我们不敢乱攀扯,但四姑娘却不同。紫竹院里不少小人,见四姑娘落难,都各寻各的门路去了,四姑娘往日吃茶,跟前都没个人伺候。亏我去了,她那里才热闹些。”
费子健轻轻颔首:“原来是这样。”
如此说来,此刻的紫竹院岂不是少有人往来?
若是他能见四姑娘一面,说动四姑娘接受自己,二人两情相悦,即便大老爷看不上自己商人的身份,料想也没办法阻拦。
费子健错后半步,将小丫鬟刚刚说的路线在脑海中忙又记了一遍。
云水桥往北,穿过竹林,他就能看见念念不忘的四姑娘!
费子健嘴角挂着笑意,脚步不觉间轻快许多。
不多时,那小丫鬟就领着费子健来至西广亭。西广亭与云水桥隔水相望,距离不算远,却也说不上近,原就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小丫鬟站在西广亭上东瞧瞧,西望望,并不见二姑娘闵芳蕤,挠挠头:“奇怪了,二老爷交代过,叫姑娘在这儿候着啊!怎么......人呢?”
费子健忙笑道:“不妨事,许是二姑娘有事被耽搁了。我在这里略坐坐,小等片刻也无妨。这里风景极美,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小丫鬟眼前一亮,高兴道:“公子说真的?前面老太太那里正好散果子呢,我还怕自己去晚了,好东西都叫她们抢了去!”
费子健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烦你在垂花门等了许久,这个送你买热糕吃!回去的路我已经熟记,不用担心。”
小丫鬟搓搓手,她的一双手早冻得通红,扭扭捏捏的接了银子,千恩万谢,这才兴冲冲去了。
费子健见人影远去。忙往四下张望。西广亭远处有几道身影穿梭,这附近却没什么人往来。他赶紧出了西广亭,改从水中长廊一路急行,没多大功夫。就来至云水桥。
云水桥是后园里的繁华地带,今日却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费子健并不知这里原本熙熙攘攘,加上他心底藏着事儿,根本无暇顾及,只从云水桥径直往北,上了竹林所在的一道山梁。
山岗下的确有一所别致的小院子,费子健举目眺望,门匾上三个大字“紫竹院”清晰在目。
他顺着小山坡微陡峭的滑道,踩着半融的积雪,踉踉跄跄来到小院大门口。
院门半开半合,费子健轻启门扉。“敢问,四姑娘可在?”
无人应答,费子健暗中窃喜,抬脚进了院子。朝南三间正房,中间大门上挂着厚厚的毡布帘子。挡住了外面残冬冷风。东西各有四间厢房,也是门锁紧闭。
费子健抢步来至正房窗户下,侧耳听了听,里面有少女呜咽哭泣声低低的传来。
费子健脑瓜仁儿一热,想也不想,抬手掀了帘子就往里闯:“四姑娘你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屋中人惊恐的看向来者,大丫鬟文秀和绯月不想自家姑娘的绣房里突然蹿进来一个陌生男子,吓得惊声大叫。
闵芳蕤刚刚换下华服,身上只穿了白色贴身的单衣,还来不及换上家常旧服,就被眼前闯进来的陌生人吓了半死!
等闵芳蕤缓过神儿来。就见那人夺路要往外闯,闵芳蕤忙喊文秀:“快打死他,免得他出去胡乱说。”
文秀和绯月双双跺脚,正要抓起脚边的小杌子出去拼命,院子外却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姑娘。不好,是二老爷和二太太!”
闵芳蕤脸色大变,费子健也不敢再往出闯,只好夺路回来。见桌案前有几扇窗,推开就想从后逃窜。
闵芳蕤一把扯住费子健的腰带,恶狠狠道:“你敢这个时候钻出去,我死后,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
费子健腿肚子一软,就从窗台上跌了下来。闵芳蕤赶紧将他往绣花床底下一推。
这床榻底架虽然高大,但也不能完全容纳下费子健。费子健只好将脸紧紧贴在地上,蜷缩着两腿,像只癞蛤蟆似的,躲在人家小姐的绣花床下。
闵芳蕤随手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单袄,还没等完全穿好,二太太雷氏就已经掀帘子走了进来。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我们大伙儿找你都找疯了。”雷氏上前拉住闵芳蕤:“费家太太知道你刚刚受了委屈,主动要来瞧你。眼下,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口,芳蕤,不是我这个做太太的絮叨,你可要小心说话,别再做失礼的事儿。”
雷氏见闵芳蕤脸色苍白,奇道:“这是怎么了?”
闵芳蕤忙低头:“受了凉,太太不用管,我略歇歇就好。”她想推雷氏出去,可雷氏反而往床榻方向来。
“哪里有时间叫你歇呢!”雷氏拽起绣花床上的斗篷:“快披上这个。”
床底下的费子健大气不敢喘,外面的女人险些踩到他的手指头,要不是自己缩的快些,非叫人发现不可。
老天保佑,快叫她们都出去,自己好从窗户逃走。
他刚刚一定是被那个带路的小丫头耍了!这里根本不是四姑娘的院子。
闵芳蕤,那是闵家二姑娘的闺名!
费子健大约知道是谁在背后出阴招,可恨闵家二老爷,他曾经还真的当对方是自己长辈呢!
现在看,哼,也是个卑鄙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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