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侓”
勒紧缰绳,一匹神清骨峻的白马霍然停下,细七寸长的大蹄腕儿应声踏下。
只见那匹白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高昂的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就象欢龙一样。
如此矫健俊美的白马在豫州地界可谓是少见至极,就算是如今的豫州刺史孔伷恐怕都没有这样一匹神异骏马。
于是,不管是那些准备进出城的百姓,还是据守在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羡慕、惊奇、嫉妒的看向了白马。
不过那些百姓们也只敢站在远处偷偷的看上一眼,若是看的多了,生怕触怒白马的主人。
这世道,早就不是文、景帝那时候的太平年代了。平常也就只会在山间打家劫舍的贼寇们,在前几年都敢杀进城里来烧杀抢掠了。虽说那些席卷汉王朝九州的数十万黄巾贼早已被朝廷大军剿灭了,但是占山为王的贼寇却越来越多了,到处都是郡守带兵出城平乱剿灭贼寇,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宁的。
杀的贼寇多了,沾上的鲜血也多了,士兵的骄纵之心自然而然就起来了。抢夺财物、妄杀百姓,这些原本只有贼寇才会干的事情,他们却也渐渐干起了。太平年代尚且还有律法可以监管,如今啊,礼乐崩坏,拳头大的才是秩序的缔造者。
乱世,人命如草芥。
所以,当这些百姓看到白马的主人是一名披着闪耀银色光芒铠甲的男子,尤其是在这名威武不凡的银甲男子身后跟随着五十多名持刀骑兵之后,更是心生惧怕之情,畏畏缩缩的躲闪到一旁,哪还敢挡在这群精壮骑兵前面。要是领头的将带一个不高兴,他们这群身无所依的穷酸百姓,怕是要在城门口身首异处了。
银甲男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神情冷漠的白净面容,深邃的瞳孔里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
鲁阳。
正在预计此地离酸枣还有多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银甲男子的思绪,眉毛一挑,目露不悦之色,他很讨厌自己在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
声音是从鲁阳城里传出来的,并没有给银甲男子等待太多的时间,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已经奔驰过来,直冲他面前。
“快让开。”一声清脆的娇斥从枣红马上喊出,声音的主人是一名红衣女子。只可惜枣红马奔跑的速度太快,并不能看清红衣女子的模样。
银甲男子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将视线投射到了红衣女子身上。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命令他让开,但是很遗憾,这名红衣女子却恰恰不是。
他,自然也就不会让。
“你,你还不快让开。”红衣女子看到银甲男子没有丝毫移动的动静之后脸色瞬然一变,一咬牙,面露忿意。尽管面露不甘,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勒住缰绳。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由于先前枣红马奔跑的太快,不论她现在怎么用力勒住缰绳,也无法让枣红马停下来了。
“快,快让开,马停不下来了。”红衣女子双手紧紧的抓住了缰绳,神情慌张的喊道。
可是,似没有听到红衣女子的话般,银甲男子依旧骑马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丝退闪到一边的举动。这个举动吓坏了红衣女子,也吓呆了围观的百姓士兵。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银甲男子座下的白马跟那群屹立在他身后不动如山的骑兵。
白马神情倨傲,蔑视的看了枣红马一眼之后便摇晃了几下马头,似对眼前的危境完全不在意。
至于白甲骑兵们,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副根本不担心自家将军安危的样子。
完了,要出事了!
这个念头才刚在红衣女子心里升起,她的眼眸突然剧烈睁开,一股不可思议浓郁的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银甲男子一手拍打在白马马背上,整个身子飞跃过了白马马头,平稳的站在白马前面,对着狂冲过来的枣红马就是一拳挥出。
那只白皙的拳头,看似柔弱,却如同千钧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枣红马马头之上。
“咔”,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嘶”,是枣红马凄厉发出的声音。
“噗”,是一大片鲜血溅散飞出的声音。
和鲜血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那匹马头迸裂的枣红马跟红衣女子。
“啊”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在鲁阳城门口响起,在场的百姓跟士兵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竟然有人一拳打死了冲过来的骏马。
这般神力,着实震撼了他们的心底,试问当世又有几人拥有?
幸亏红衣女子反应强于常人,在枣红马落地的瞬间她就跳跃了出去。不过落地的冲击力还是让她一个不稳,翻滚了一圈之后摔倒在了地上。
“啊哟。”红衣女子呻吟了一声,还好她从小习武,身体强健。这一下倒地只是伤到些许皮肉,并未伤到筋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银甲男子身上,并没有有人注意到两侧的白甲骑兵中间护卫着两辆一前一后的马车。
此时,从最前面的马车上走下来一名俊逸清秀的白衣少年。
“姑娘,你没事吧?”白衣少年走到了红衣女子的面前。
红衣女子骤然听到一阵和善有礼的声音,一愣,旋即抬头望去。
一名白衣少年面带微笑,眼神清澈明朗,不带一丝杂质,正关切的看着她。
那笑意,如一轮和煦的初阳,只一霎那便让红衣女子感受到了温暖。
“姑娘,可是哪里摔伤了?”白衣少年见红衣女子呆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还以为是她哪里摔伤了,急忙问道。
“没,没……”红衣女子脸上一红,收回了神,赶紧站起身。
一起身,白衣少年看清了红衣女子的容貌。
一袭红色劲装衬托高挑的身材,立马让人眼前一亮。亮丽的秀发之下长着一张精致迷人的瓜子脸,柳月般的眉毛配上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眸,展现了一股别样的飒爽风姿。腰间各自横跨着一条红色长鞭和一柄短剑,更添几分魅力。
白衣少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锦帕,递向了红衣女子,温柔道;“姑娘,你的脸脏了,拿去擦擦吧。”
红衣女子闻言,紧张的接过了锦帕,轻咬着嘴唇,俏立到了一边,一边擦拭一边轻声道;“多谢公子。”
“姑娘,在这里我替文将军的鲁莽向你道歉。”白衣少年一脸歉意的说道。
“没,没关系。”红衣女子微声道,听着白衣少年诚恳的道歉,原本积蓄了一腔的怒火蓦然间烟消云散了。
“哒哒哒”
转眼间又有十多骑从鲁阳城里飞驰冲出,为首的是一名唇方口正、额阔顶平的健硕汉子。
汉子停下马后,看到躺在地上死去的枣红马吃了一惊,再看到红衣女子身上有些凌乱后连忙下马,匆忙跑了过去,急切道;“小柔,出什么事了?”
“程叔叔,没,没事,是我出城的时候跑太急了,马惊了停不下来……”剩下的事情,小柔并没有多说,毕竟被人从马上打落下来并非一件愉快的事情,尽管那人的目标只是想打死枣红马而已,可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尤其是此刻,狼狈的站在白衣少年面前,更加让她极为难受。明明想立刻离开这里,可是却又不舍离开。纠结到矛盾的混乱心思让她在开口的时候,不自不觉间将事情演变成了她的不对。
尽管刚才的事,她的确有些不对,但说起来明明可以躲避一边解决的事情,最后却被银甲男子用了最粗暴的方式解决。若非她反应过快,此时她早就受伤了。若是按照她平日里的脾气,这时候本该大发雷霆,可一想到那银甲男子是白衣少年身边的人,她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就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程姓汉子有些狐疑的看向了银甲男子,只一眼却让他陡然一惊。
那名银甲男子身上穿着的铠甲竟是亮银铠,这等上好铠甲可不是一般武将能够穿得起的,就连他此时穿着的铠甲也只是上好的札甲而已。像这种上好铠甲,也只有他的主公才有机会穿着。
能够穿着亮银铠的武将,身份必定非同寻常,只是这种大人物又怎么会来这里?想到这里,程姓汉子眼睛一亮,莫非是袁术军来人了。
“某家右北平程普,不知这位将军高姓大名?”程姓汉子自我介绍道。
闻言,银甲男子眼中少了些许冷意,沉声道;“可是江东猛虎孙坚麾下四大将之首的程普?”
“正是某家。”程普傲然挺胸道,江东猛虎四个字不但对于孙坚本人来说是一种荣耀,更对他们这些部下来说是一种骄傲。
“河北文丑。”银甲男子淡淡道,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从他嘴中悠然吐出。
程普心神一震,惊讶的看着文丑。没想到眼前的银甲男子竟是袁盟主麾下第一武将,河北名将文丑。不过转念一想,也只有袁盟主麾下的大将才能配有亮银铠这种上等铠甲。
收起了自傲之情,程普肃然道;“不知竟是文将军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文将军恕罪。”
“文丑不过是陪我家二公子前往酸枣途径此地而已,今日休息一天后,明日立即就走。”文丑道。
程普这时才发现了一直被冷落在一边的白衣少年,难怪能够出动文丑这般名将来护送,竟是袁盟主的公子。
“二公子,某家主公正在城中,还望二公子能够随某家一同进城,好让某家主公好好招待公子一番。”程普神情忐忑的说道,毕竟到了现在他才招呼,唯恐惹得袁二公子不乐意了,间接得罪了袁盟主那可就不妙了。
“袁澜在此那就麻烦程将军了。”白衣少年并未有半点不满,依旧是一脸的平和笑意。
这时,袁澜忽然看向了小柔,温声道;“孙小姐,以后骑马出城可要小心点,若是不小心撞到人了,伤人又伤己。对了,一个人出城打猎,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