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辽阔的朱巴河
越过一片渐渐长出青草的荒漠,一条河横在我们面前,从河那边缓缓吹来的风使空气变得湿润。嘴巴已干裂得开了口子的杜莫,拼命抽动鼻翼,贪婪地吸着空气中的水分。
“这条可能是朱巴河的支流,咱们沿着河岸往东走,如果真能看到朱巴河的主流,说不定会见到渔船,若能乘搭着往河流上游走,无论到达吉利卜还是比洛,比现在要好几十倍,而且可以补给一些食物。”我说。
走到河边,我俩急切地蹲下身子,捧喝几口清水,又清洗掉脸上的汗污,身体内外无比舒畅。捡起喝水时放在地上的步枪,我对玩儿命往自己脖子里撩泼河水的杜莫催促到。“我可不想在这种遍地狮、豹的地方打野味儿充饥,没准自己刚吃饱就喂了吸引来的猛兽。”说完,我径自踩着长满蒿草的湿软河岸往东走去。
杜莫听我说可能会坐到渔船往北走,再不用受这种奔劳之苦,他黑亮的脸蛋儿顿时鼓胀,笑得白牙直反光。“追马先生,等等我,到了前面水深处,咱们下去游一会儿如何?”
我没有答应他,双腿加紧赶路,这个肥壮的科多兽杜莫,刚喝上几口清水缓过气息,又要开始啰嗦。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真若看到几条鳄鱼脊背,再让他与我一起泅水渡河,怕又吓得他双腿打颤。
沿着细长的河岸,我和杜莫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前面越走越宽阔,许多大小不一的鸟儿,不断往返于草丛与河水之间。它们贴近水面低飞,时而猛得一下扑扎,尖利的爪子便掐住一条手指粗的小鱼,兴匆匆地飞回草丛,大概在为看护卵蛋的母鸟喂食。几条长鞭似的花蛇,从对岸甩着S型波纹游过来,见我和杜莫体积庞大,不知是害怕我们还是感到对付不了我们,马上绕开,灰溜溜钻进草丛。
“追马先生,咱们幸亏没绕着走,不然的话,与河流平行前进就算到了天黑,也遇不到水源;等两个人渴死了,上帝告诉咱们,河流就在身旁的草丛后面,您说得有多尴尬!哈哈……”
杜莫又要打开话匣子,此刻沿着河岸走路已很难再跑起来,他的嘴巴倒是有了喘息闲聊的机会。“上帝不会使人尴尬,除非你先令他尴尬。”
“嘿嘿,您说咱们能看到渔船吗?”杜莫向前奔进几步,靠在我凸鼓的背包后面问。“等到了朱巴河边,自然就知道,上船之前,你最好还是谨慎着点,不然上帝真会使你尴尬。”
两人不再说话,再度集中精力往前奔走,看着前面的水域越来越宽,我心里说不出的敞亮,根据小地图上的描绘显示,附近唯一能出现的大河只能是朱巴河。
杜莫谈起了他在布隆迪的家乡,说那里离鲁慈慈河很近,附近曾出现过身长六米的非洲大鳄,它的体积比当地人见过的任何一只淡水鳄都要大三倍。更令人恐惧的是,这条鳄鱼已经跃出了其它鳄鱼的食物链,专门以行动不快、容易扑咬到的哺乳动物为食。每年发情时节,这条凶悍的大家伙都会来河岸猎捕人类,许多在岸边玩耍的小孩儿,甚至乘小船捕鱼的渔民,都已成了它的腹中鬼。
听完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生畏,东南亚沿海地区的咸水鳄,最大可达十米,体重一顿以上,这些传闻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但在荒岛寻觅兽肉时,我曾亲身体验,仅那条四米多长的霸鳄,就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此刻,身体右侧是浓密的草丛,左侧是幽幽河水,左右都看不穿里面,若真窜出一只体型巨大且行动敏捷的鳄鱼,我和杜莫一时半会儿很难闪避。目前为止,杜莫的步枪教训了几只身长已达两米多的淡水鳄鱼,凡是拦在路上不肯让步,每条尾巴上都挨了步枪子弹,疼得翻爬进水中沉了底。我提醒过杜莫,不要使任何一只动物被打死后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那样会招致更多危险。这些尾巴尝尽苦头的淡水鳄鱼,回到河中之后,会向四周的同伴发出预警讯号,促使区域内的其它鳄鱼主动避开我俩。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和杜莫终于走到支流的注水口,一条泛动着金色波纹的辽阔大河,透出依稀的树木枝叶,已完全横在了眼前。杜莫欢欣鼓舞的跑到岸边,迫不及待想看到一条经过的渔船。
我依然以匀速前进,心里却在思考着未来可能遇到的危机。在马达加斯加岛上那座临海小城的礁石间,恋囚童被我和悬鸦打死有好些日子了,杰森约迪一定在积极调整他的布置,我必须在另一名杀手就位之前,抢占更多要挟他的先机。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顿时感到有些沉重。
朱巴河上果然有渔船过往,而且我和杜莫,此刻就坐在这样的一条渔船上。摇动这条渔船的,是四个沿河捕鱼的黑人小孩。杜莫随口编了一段瞎话,就把这四个黑人小孩骗得把船靠到了河边,警惕地看着我们。也许是杜莫在河岸上的那一通诈唬,和他满身黑得发亮的肌肉,还有我们手里攥着的枪,让这几个小家伙不敢造次。我们两个人,加上各自背着的鼓鼓囊囊的背包,一登上渔船,明显感到船沉下去不少,且止不住一阵摇晃。
四个黑人小孩儿并不在乎渔船的负重,也习惯了渔船在水里摇晃,但不时盯一眼我们卸下的包,兴许在猜测包里到底装着什么。杜莫口齿伶俐,叽里咕噜地又在对他们说话。我没有说话,用力划着木浆,希望趁着夜色安全赶路,早点到达比洛城。
“你们卖掉两个草篓的小鱼儿能获得多少钱?”杜莫见几个小孩儿犹豫不决,忙笼络他们的心思。年纪最大的黑人小男孩儿,憋着脑门儿寻思了片刻,告诉杜莫说,至少换到100个先令。
杜莫听完哈哈大笑,脱掉一只皮靴拽出了那卷绿油油的欧元。“呶!看看,这是什么,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这一张绿钞票可兑换五百万先令,我有这么多钱,你们有什么好担心。”
几个孩子并未见过欧洲货币,所以,他们对此并不敏感,只是童心里充斥着一些好奇与向往,纷纷露出雪白的小牙发笑,继续低头侍弄手里的渔网。
“嘿嘿,看来啊,只有把塞满鼓鼓一大背包的先令,让你们每人抱一抱,呕得你们眼珠快要掉在地上,你们才能理解一张绿欧元意味着什么。”说完,杜莫凸鼓的脸蛋儿甚是得意,又哼着小曲儿把那卷欧元塞回了靴子。
金灿灿的夕阳,已经半露在河岸的树林后面,光线极尽柔和,仿佛一颗打进白瓷碗儿里的鸡蛋,荡漾着悠悠波光。两岸的水鸟渐渐飞回窠巢,我和杜莫再也不必担心陆地上的危险,黑暗快要把我们的小木船隐藏起来。
到了半夜时分,几个孩子已经捕到半篓小鱼,他们有了些困乏,再次分吃了我拿出的一包饼干之后,开始背靠着背瞌睡。朱巴河畔透着夜晚的凉爽,杜莫和我奋力划桨,尖长的小船宛如一条梭鱼,安静而急速的逆流而上。
到了后半夜,天气有点渗凉,我让杜莫从包里拿件衣服,给这几个孩子盖上。“这群小屁孩儿皮实着呢!他们白天不怕晒,晚上不怕凉,和我小时候一样。”杜莫嘴里叨咕,但还是照我的吩咐做了。
为了提高航速,我俩一夜未睡,直到东边的河水尽头再露微微淡色,杜莫才张着大嘴打了哈欠。“唉,早先以为是那种大点的渔船,可以躺在舱里睡到天亮,结果自己辛苦了一夜。”
我没有说话,让杜莫慢慢站起身子,用望远镜朝上游眺望。他有些兴奋,用脚尖捅醒了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问他前面是不是比洛城。黑人男孩儿有点发蒙,揉了揉睡眼说,前面就是比洛城。
“都醒醒,醒醒,咱们到比洛城了,你们赶紧收网,待会儿耽误了时间,我可不等你们。”最大的黑人小孩儿,摇醒了抱头睡着的弟弟妹妹,招呼他们赶紧收回夜里撒出去的渔网,好跟着我和杜莫去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