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清兵应声落马，重重的倒在地上。他们拼命打马，恨不得坐骑多生两条腿。当年弓马娴熟的八旗兵，如今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他们的枪为什么能在马上开啊！”
福康安顾着和琳，一言不发。能在马上开火的枪他见识过，那是在乾隆爷的木兰围场里。当年平定准噶尔，叛军所用的火枪就与这种样式颇为接近。名曰自来火枪，意思就是自己起火，实际上是沙俄提供的转轮燧发枪。火绳枪由于结构问题，骑马的时候是不能用的，只有燧发枪才能保证打火。这玩意儿福康安也只是玩过，没想到会在战场上遇见，他那些兵丁就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其实白莲教装备也不多，因为锻打渗碳成钢技术只有金坷垃自己懂，教出来的徒弟水平参差不齐，低碳钢板簧报废率极高，耗时耗力才制出这百来支，自然要先装备骑兵。
这些人都是给福康安准备的，但他不往雎州跑，追上去是费了点功夫。清兵极为尴尬，虽然人数比对方多，但只要回头就意味着一个人挑战全部追兵，所以谁都不愿意回头，被人家一路撵着跑。
更要命的是追兵是双马配置，也就是说清兵一匹马要比两匹能跑。身上的火绳枪不能还击，弓箭也不多，那是一路挨打，狼狈不堪。
此时的和琳因为伤口感染发烧，病的迷迷糊糊，全靠从小练就的骑术和绑在缰绳上的手才免于坠落。福康安又要逃命又要顾忌和琳，几乎要被追上。
情急之下，福康安发现一条河滩，顿时大喜过望。
“明远！”
“大人有何吩咐？”
“沿着河滩走，你带他们一路绕到上游，然后转向南，到雎州汇合。”
“大人，不可脱队啊！”
“我带和琳过河找大夫。雎州见。”福康安说完，径直带着几个亲兵与和琳过河，消失在林中。明远带着大批人马继续前进。白莲教追兵呼啸而过，谁都不在意那几个马蹄印，一路上有很多清兵脱队逃跑，而他们只追福康安的大旗。
福康安就是让手下引开追兵，自己逃命，你们的死活根本不在他心上。
“让马慢跑，等会儿我们休息一下。”
“大人，马力将尽，不如饮马吧。”
“蠢货！马这么累，喝凉水就是喝毒药，先慢跑缓过劲来，才能喝水，懂吗！”福康安怒骂道。
福康安又跑了一阵，这才躲起来饮马，命人助他解掉盔甲，又把和琳的盔甲卸掉。这两幅铠甲太过鲜艳，避雷针跟长矛一样，远远的就能看见。刚才若是动作慢些，就不是手下引开追兵，而是牺牲小我了！
“兄弟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小小伤口，没事的。”
在那个时候伤口感染可不是小事，如果面积大或者伤口深，那就是不治之症。和琳这点伤其实不算重，但几天内饮食不济，又是鞍马劳顿，这才加深了伤势。如今连医官也不在，连伤口换药都不行。
“再走一段就到黄河了，萨载说过他会派船来接我们。”
“哥，现在是黄河冰凌的时候，真有船吗？”和琳问道。
“大船不行，小船岸边很多。”
和琳一瞬间明白了，福康安选择这条突围路线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带走那一千多手下，他们和祁县百姓一样，仅仅是诱饵！
“哥，过了！这过了呀！”
福康安咬咬牙：“生死关头，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咱活着就有报仇的机会。”
“可我们用这么多人的命换自己的命，我心不安。”
“这是我做的，和你无关。你心安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仗已打完！再走一段就是黄河了，出发！”福康安站起来，裹紧棉衣，向剩下的几个亲兵挥挥手。所有人灰溜溜的离开小茅草房，上马离开。
“兄弟！记住，这件事与你无关。”福康安怕他心里过不去，又重复了一遍。和琳始终不是恶人。慈不掌兵，义不守财，自古如此。
“看起来是福大人自己做下的咯。”
福康安话音未落，青青绿草间突然闪出一女子。乌衣玄甲，襟带飘飘，一头黑色长发遮不住惨白，隐约可见那张略带稚气的清秀脸庞。
“大人，白莲教魔女。”
“废什么话呀，上啊！”
“杀！”
亲兵举刀要砍，不冲几步，一道寒光骤起。魔女身形向右，突然拔剑，避开刀势，剑锋直取面门。亲兵大惊，举手要挡。魔女轻剑并不能斩穿盔甲，剑锋划过，小手突然反抓剑柄。就在两人即将错过的瞬间，魔女顺势背手一刺，剑锋直没后颈，自喉头穿出，鲜血刹那间喷满剑身。
重甲在战场上才是优势，这里却成了累赘，对方形如鬼魅，随时可以从盔甲薄弱环节把你捅个对穿。
“福大人快走！”旁边的亲兵都举刀冲上去。
砰！砰砰！
枪声骤起，两个人都是身中数弹，挣扎着倒地。刚才一番嘈杂，搜索小队也赶来了。
福康安驱马快走，这匹马不愧是西域买来的宝马，启动极快，魔女拔出佩剑正要掷过去，竟发现转眼间就跑出几丈外，哪里够的着。
“这畜生六条腿跑得还真快！”
魔女收了赤色短剑，回身找马。一行七八人，紧紧追击。本来魔女带的人并不少，但一路追赶掉队的竟有十之八九，追到这里就剩下这几个马好的兄弟。
但就是这样，还是追不上。福康安的马太好了，西域马其实就是阿拉伯马，世界上最好的马，高大俊美不说，耐力还极强。白莲教缴获的那些战马不管是耐力还是爆发力统统被人家完爆。要说这种马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特别容易死，磕着就死，擦着也是死，不明不白还会病死，就一纸糊的玩意儿。而且只吃人吃的粮食，特别是麦子，最好有鸡蛋一类的高蛋白营养补充。什么青草之类的都是屌丝驴子吃的玩意儿，碰都不碰。那时候一匹骑乘用马才三四两银子，战马也不过八九两，这种一顿饭八九两的马，也就是福康安、和珅一类的大贵族养得起。
别看宝马奔驰贵，关键时刻跑得快。
白莲教骑兵开枪的开枪，叫骂的叫骂，就是追不上这两匹快马。金坷垃自诩智商高人一等，偏偏就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马，自以为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事实证明，臭皮匠满地都有，诸葛亮几千年就一个，这等式他就不成立。
福康安甩脱追兵，沿着黄河找船。
到黄河岸边马也走不动了，福康安抚着和琳，弃了马匹，沿着黄河搜索船只。小船自然渡不了马，看来两匹马都要丢掉。
性命堪忧顾不得了！
“站住！”
“阴魂不散！”福康安拔刀狠道。
来人已去了胸甲，黑衣飘带，短剑猩红。
“哥你去划船。”和琳拔刀说道。
“不用费劲了，你们谁都走不脱。”小魔女取出烟花点燃，方圆十余里，看到烟花的追兵一定会赶来。
福康安冷笑一声：“白莲教魔女，让我领教领教。”
“就算你杀了她我也划不过黄河的。”和琳冷静的拦住他，“我挡着，你推船。”
“你胡说什么你！”
“哥！那船我推不动！”
小魔女狞笑一声，拔剑便刺。和琳自知必死，也不做防御，上来就是一个横斩。小魔女不想对方以死相拼，麻雀一般向后跃起。
和琳大笑：“魔剑，原来如此！”
小魔女双眼圆瞪，她的剑法并无出奇的变化，而是简单，是快，快到不可思议。但这都是表面，真正的核心是忘生！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每一剑都是以必死之心出鞘，有攻无守，亡命一击。世上的武林高手无论如何厉害，下何种决心，潜意识里也会心怀生念，生死之间便是瞬息犹豫也足够一剑穿心，故而小魔女几无敌手。
现在她碰上了同样的对手，这个人也不怕死。
“你这样耗力，坚持不了多久。”
“撑过去就好。”
小魔女狰狞一笑：“是条汉子，留下姓名。”
“和琳！”
“好，和琳。清明寒食本姑娘破例为你一祭。”
“多谢！来！”
魔女疾步向前，忽然送出一剑。和琳照样不要命的出刀。不料魔女虚晃一剑，突然旋身绕过。
“福康安纳命来！”
福康安躲闪不及，拿起船桨权当盾牌，硬是挡下一剑，小船被这么一撞，向水里又去一截。
和琳从后面杀来，小魔女不敢硬挡，只得闪开。和琳背靠船头，硬将它推下黄河。船入水中，和琳自然是丢了重心，一头也栽进水里。棉花吸水千斤重，他又是病人，哪里起得来，河水拼命的向嘴里灌。
死定了！
有人拉着他的衣服，一把将他拖出冰水。福康安拼命的划船，白莲教的援兵已经来了，他们三三两两的对着河心小船开火。
小魔女一手抓着领子，剑锋滴血，滴滴溅在和琳的脸上。面对面看着，时间静止了几分钟。
剑锋刺入黄沙，血归大河。
“蠢货！”小魔女自顾自骂了一句，把已经昏迷的和琳拖回岸上。
下一步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