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艾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顶戴花翎随意的丢在案上,四处皆是散乱的地图,随意当作镇纸用的杂物。急报,就像雪片一样,快要把他埋没了。
杀济生堂老板石友三绝对是乾隆最蠢的一个主意。这个人不杀,他手握千万民心,对大清不利,但杀了之后,白莲教稍作挑拨便贼兵四起。
职方司无兵可调!
迷迷糊糊睡醒,张艾好像看到了一张脸,有点尖,五官清澈,带着点南洋的麦色皮肤,自信而冷定的表情,藐视一切的轻佻微笑。
揉揉眼睛,眼前赫然一张画像。
“匪首金轮法王。好像啊!”张艾又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金坷垃干了什么他隐隐约约是知道的。一个和尚可以买通知府?可以打通关节?那自然做了些勾当,至于是什么他从来不问。因为如果问了有可能就回不到过去了。
“画像不送刑部留在这里干什么!”张艾没好气的大喊。
“大人,这是送错了。”小吏弱弱道。
张艾本就被八百里加急弄得焦头烂额,气急攻心之际,抬脚就踹脸:“混蛋!军国大事你他妈送错!”
“我让你送错!”张艾边骂边踹,打得人家满地打滚。
“大人!大人别打了!佛山八百里加急!”传令小吏又跑进来一个。
张艾不看还好一看就两眼发昏,佛山也丢了,清军一触即溃。白莲教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这整个广东的兵丁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其实不怪他们,而是金坷垃的炮火比较猛。清军绿营的驻防本事就是分散状态,一哨兵马十几个人,驻扎在一个小碉楼里。这种碉楼和地主土围子一样,对缺乏攻坚武器的农民来说就是骑士的城堡!但白莲教手上有12门6磅加农炮!这就不一样了,就这种小碉楼,三炮下去保证土崩瓦解。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只需要一炮就能打的守军抱头鼠窜。
为了节省兰芳共和国生产的优质火药,通常还会使用缴获的火药。不过那只能凑近了打,有时候会放不响。这时候必须清膛,极为繁琐。如果清军把这个细节报上去,张艾马上就能发现白莲教在补给上的硬伤。可惜清军已经人人自危,哪里有人去关心这些。
见贼而走为上勇,闻风而走是中勇,误听而走乃下勇。
等军情陆续从军机处通报职方司,张艾才发现大事不好!广东的地形是一圈山围着珠三角地区,北面的福建是一大片山地,崎岖难行。西边是广西,出了名的山地省份。湖南就更别提了,北面还好,湘西土匪那都是世袭的!这意味着什么呢?金轮法王实际上是围绕着珠三角在打,一座一座的拔掉清军的驻防城市。这块平地的清军被扫荡之后,白莲教占住各处山口,如此一来清军虽众无法展开,十有八九要打成添油战术。
那怎么办呢?只能是步步为营,先到的防守,等集结起来再发动反击。也就是说,只要当地清军可以把住通往珠三角的通道,那么清军一定可以源源不断的开过来,直到最后将对方打垮。在以前,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平定西北的时候也是先守兰州城再反推过去的。但是那边地形简单,清军骑兵发挥余地很大,广州这里却只能靠步兵,就算要调动福建福康安的十万大军也需要六十天左右才能到位。但60天后已经入冬!发动进攻的结果,河南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那一次福康安只身逃回,精锐骑兵全军覆没。
张艾思考再三,做出了一个非常有战略眼光的方案,让所有能联系上的兵马撤出珠三角,等福康安援军到达惠州以后再反击。惠州这个地方,相对独立于珠三角,周围环山,守住这里,清军反攻就有前进基地。如果丢了,那不好意思集结地就只好转到两百多公里外的揭阳。或者福康安横跨数省跑到珠江源头去顺江而下。
广东,清远城外。
时间已经是深秋,冷风萧瑟,不过在闷热的南方,一身短衣还是可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法王,照孙大人的交待,这是最后一支八旗驻军。可以炮击了吗?”
“不!要求他们投降!”金坷垃严肃的说。
“是!”
白莲教军阵中闪出一骑,一身白麻号服,白巾缠头,跃马城下,哇哇的大喊。
“清妖出来!清妖出来!”
金坷垃皱眉:“跑了?”
突然,城头丢下来什么。金坷垃举起望远镜,竟是一颗人头!城门旋即打开,出门赫然是一列身穿白色麻衣的士兵。
“白莲教广东法坛炽天使迎候金轮法王大驾!”
“擦!”金坷垃暗恼,这家伙,“装神弄鬼,差点挨炮轰都不知道。”
既然对方已经报上身份,自己就要过去核实。天使直接对嘉木负责,所以他的身份也只有金坷垃自己可以核实,其他人虽然也喊天使,但并不知真假。
金坷垃驱马上前,身边那几个倭人也紧随其后,跟着金坷垃行礼:“见过天使,几时来的也不说一声。”
“这不,呵呵,没来得及。”
金坷垃上下打量,此人不过是二十多岁,身形瘦小,与那大猫有些相似,不过脸倒是挺大。脸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多少人拿下的清远城啊?”
“回法王,就剩八百人,一听说法王起兵,我们就把清远八旗给屠了。”
金坷垃失望了,原以为提前布局可以打开局面,没想到就八百人。
“没关系!”金坷垃笑笑,“观音座下哪一堂?青石台上几柱香?”
来人愣了一下:“我许久不拜观音了。”
“原来是这样!那还请诸位兄弟出来,等查验完毕再论功行赏,可好?”
“好!都听法王的。”
此人大喜,急忙跑回去招呼。
金坷垃表情复杂,这是怎么回事?
“大木,上来一个营戒备。”
“哈伊!”
“全体都有!枪下肩!齐步走!”
共和国卫队大喝一声,齐步压上。步兵阵列极具视觉冲击力,动作划一,如墙而进。经过白莲教的调教,共和国卫队果然脱胎换骨!
可是……
对面全部出来了,就像自己人一样。
“大木你觉得像不像自己人”
“主人!我看很像!”
可是他没对上暗号啊!他不是炽天使,但一定和他有莫大关系,因为在自己面前假冒很快就会被揭穿,普通人不会这么傻。
金坷垃一边戒备一边将这位“炽天使”拉到一角。
“都是白莲教兄弟,有些事我不怪你。炽天使和你是什么关系?”
“法王,您说什么呀……”
“别动!被兄弟们识破了我也保不住你。”
“他……他……”
“你先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仆人。”
“炽天使怎么了?”
“天使他……路上急病,归天了。”
原来如此!金坷垃郁闷得要死。作为非专业人士,这位兄弟确实尽力了。
“为什么不通知天师另派天使?”
“来回日长,恐误法王大事。”
“嘉木那边报告了吗?”
“天使字迹独特,我自然要报。”
“那你老实跟我说,你发展了多少教众?”金坷垃急道。
“这边不多,不过客家人那里我掌握了好几个部族,他们都信教还很能打!”
客家人在粤西啊大哥!
“好!你叫什么名字?”
“林锋!”
“其徐如林,煞气如锋!好名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炽天使,直到嘉木天师派人来接替你。”
“谢法王!”
“带你的人下去,回头我派士官训练你们。”
虽然没有预期的效果,不过也算凑合了。八百人拿下清远驻防八旗,是个能打的!现在的白莲教里边,能打比什么都强。
岳漫步带人清点,驻防八旗确实没有逃跑,是在战斗中被杀的,不由对这八百人刮目相看:“法王!这是虎贲啊!去惠州必能一举拿下。”
“谁说我要去打惠州。”金坷垃满不在乎的说道。
“法王又考我!您教的地形学我都认真听了,惠州这个地方如果拿下,朝廷再要对广州用兵那就难了。”
金坷垃笑笑:“学得不错。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谁先占据谁占便宜。但我不是要占便宜,而是要打下整个江山。”
“法王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南方清军在谁手里?”
“福康安。”
“那福康安在哪?”
“福建平叛!”
“你说什么?”金坷垃怒道。
“不!是镇压!”
“你说这冬天就要到了,如果我们占了惠州他还会来吗?”
“山路艰险,恐怕不会。”
金坷垃突然一阵邪魅阴笑:“我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可法王,人家是十万大军啊!”
“什么十万大军,带甲不过两万,凑个五六万奴才就敢号称十万大军,当年在河南的一箭之仇,我可记着呢!”
敌军分散防守不太好收拾,如果一起来那就很容易收拾了。金坷垃的方法很简单,先炮轰惠州城,逼福康安加快行军。冬天赶路士兵极易得病,等大军一到,白莲教立即退往预定战场,引诱福康安大军出城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