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有自己的一套鄙视链。
即使,陈南贵为镇北王。
即使,四王之中,他的战功最高。
那又如何?
蛮荒之地,不通礼数,哪知天子脚下,须谨言慎行。
可陈南倒好,一出手,便杀了绝顶高手,已经犯了禁武令!
北境面积最大,人口却最少,军强民弱,在那些军事评论员看来,北境根本是外强中干,只要大战拖上几个月,自然难以为继。
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哪来的自信。
再说大力神侯,也是个莽夫。
你跪谁不好,偏偏跪着小子,这不是自掉身价,自甘堕落吗?
只是,大力神侯如此一来,三大院那些人,再也不敢轻视陈南。
至少在明面上,再也不敢流露出半点轻蔑。
陈南也没想到,大力神侯行此大礼。
他赶紧上前,托起聂人豪。
“神侯这是要折煞我。”
“快快请起,陈南当不起。”
大力神侯咧着嘴,“谁说你当不起,我老聂第一个饶不了他。”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论贡献,哪一个比得了你,我老聂上不服天,下不服地,就服你小子,真论起来,老军主段天罡也未必比得过你。”
单论功劳,的确如此。
陈南露出一丝苦笑,这个聂人豪,有时候玩世不恭,有时候,又精明的令人心惊。
他这些话,意在提醒在场这些大佬,收起高人一等的傲慢,聂人豪都佩服的人,你们敢小觑?
聂人豪在龙都多年,深知这些大人物的手腕,他们若是诚心跟你绕圈子,一般人还真无可奈何。
龙都是名利场,更是,
是非地!
自古良将难善终,为何?
功高震主是大忌!
陈南一来,连那位神主,都要请他喝茶。
陈南久留龙都,不是好事。
搀扶起聂人豪,陈南微笑道:“神侯,你这是捧杀我啊。”
“我久离中枢,对官场之道,各般礼数,可谓一窍不通,加之,我出身军伍,接触的都是直来直去的铁血汉子,神侯这一跪,我若堂而皇之的接受,别人会说我陈南有不臣之心,北境有不轨之谋。”
“届时,这繁华之地,怕是成了我的埋骨地。”
一言,众人为之变色。
谁还敢说,这小子是个少不更事的愣头青。
他分明看得通透。
龙都不满他们这些封疆大吏久矣,不知道多少人在神主面前进言,要求收回四域之主手中的权力。
可怎么收,谁去收?
派他们这些靠三寸不烂之舌的文官,去讲大道理吗?
边军之重要性,谁人不知。
否则,华国也不会从千年前,便分封四域,允许这些人裂土为王。
好在北境常年陷于征伐,直到段天罡崛起,才慢慢归于一统,只是,段天罡醉心军伍,无意封王拜相,龙都这边自然乐见其成。
到了陈南这一代,更是无心恋栈权力,奈何,他的功,太大了。
极北之地,自古乱象纷呈。
强如段天罡,也只能勉强守住,让北境臣民免受掳掠之苦。
可陈南硬生生打服了极北诸国。
从兽皇堡接回斥候叶华,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样的人,还不足以封王吗?
其他三域也不答应。
殿中,聂人豪大手一挥,神色肃穆,“这叫什么话,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服你不是因为你是王,我是侯,而是因为,你是我华国铮铮好男儿。”
“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谁敢动你分毫,就是跟我老聂过不去。”
大力神侯一言既出,庙堂皆静。
聂人豪这个莽夫,平时开会都找借口缺席,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凑热闹。
他那是凑热闹,分明是过来表态。
他代表谁?
他可是大力神侯,有军衔在身,自然是代表军伍一派。
聂人豪既已封侯,又有实权,他的话,份量自不用说。
外臣没有调令,擅自入龙都,本就是颇为忌讳的事。
聂人豪不顾嫌疑,第一个表态,着实出乎在场这些人的意料。
陈南轻启薄唇,“多谢侯爷爱护,我只不过是无心之谈,相信各位大人,也不会真的难为我,是吗?”
他们也敢!
且不说,外面多达上千名京畿营护卫。
就凭陈南这两个字,天下谁人敢惹。
这是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小伙子吗?
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身边撒娇,他已经逃亡千里。
从洛都到霜月城,何止千里。
沿途充满了不可预计的风险。
野兽,冰天雪地,缺衣少粮,随便一样,都可以轻而易举要了一个五岁孩子的命。
可偏偏,他挺过来了。
十岁捉刀,上阵杀敌。
十五岁,已经天下闻名。
天知道,他瘦弱的身躯,是怎么走到这一步。
无人可解,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
大力神侯捋须打量陈南,越看心里越是欢喜。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小子,行!
寒暄,到底结束。
陈南转身,看着人群中的夏春。
“老夏,今天你是主角,出来露个面吧。”
夏春膝盖有些发软,这么多年东躲西藏,他早没了锐气。
若不是被陈南发现,他或许就这么当一辈子门房,了却残生。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站在这里,替冤死的兄弟们申冤。
他能不激动吗?
聂人豪坐不住,直接站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夏春。
“你……你是漠北军老帅,夏春?”
“夏大哥,我以为你死了……”
夏春规规矩矩行礼唱喏。
“乡野村夫见过尊贵的神侯。”
“尊卑有别,再说,小人现在还顶着叛军军首的罪名,神侯千万不要折杀小人。”
这……
夏春冷冰冰的声音,让原本激动地要上前拥抱他的聂人豪,愣在当场。
“夏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夏春冷哼一声,连看也不看聂人豪一眼。
陈丹丹在一旁都跟着着急。
“老夏头,你是不是喝多了,他可是大力神侯,手握重权,你想耍个性,也分分人啊。”
夏春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当然知道,而且,他化成灰,我都认的。”
“你问问他,他当年是否负过我漠北的英魂!”
这里面,还有隐情!
夏春的话,像一记闷棍,直接将聂人豪闷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