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那边终于要追责了,唉……”孙远征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和这些普通队员不一样,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虽然是靠着实干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可怎么能不明白这职场上的规则,
就算总部对于常规性的过错会容忍,现在一再做出不符合他们要求的事,事情积攒的越来越多,总的有个说法。
叹气归叹气,可既然选择了这么做,他就没后悔过。
不后悔不代表不上火,因为天空悬着的棍子落下来的时候,他作为负责人肯定是要伸手接住的,如果棍子要是砸在了肩膀上,也只能忍着。
试想,我华夏国,不论是现在还是那时候,赢得荣誉和别国难以相比的殊荣,无不是通过艰苦努力和聪明智慧赢得的,
并非所有国家的人都能取得这种成绩,如果都这样的话,互联网上就不会出现各种关于这个群体的丑闻绯闻了。
他静静的看着前方,因为陷入了思考中,眼前的队员们样子有些模糊,这些队员现在鸦雀无声,正常的话,现在已经冲到了训练场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口号声了,这会只能静静的带着,用这种安静来同情自己的队长。
突然,孙远征缓缓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于视死如归的声音悲壮的说道:
“该干啥干啥去,一群华夏人在这里,都是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什么这法那法的,愿意怎样就怎样,我就不信了,坏事没做,还能给我孙远征怎么的,大不了,本队长……”
他没有在说下去,不是没有那个勇气,只是一个中性点的声音突然喊了起来。
是曲磊医生。
他今天早上醒了,睡了一个好觉,这才想起来昨晚云才说的精神病的事。
这段时间病号少了些,曲大医生平日里还算清闲,他可是超级敬业的人呢,别说闻听有人有情况了,就算是谁没事,就和他打个招呼,还的一把抓住给你普及半天医疗常识呢。
据说,朱帅找他问过热带雨林气候怎么保持裤裆不潮湿,曲磊给他从黄帝内经讲起,一直讲到儿科、妇科,弄得大帅找理由说自己拉肚子了,结果曲大医生直接跟去了厕所,说现场看看他的便便,检验下到底什么什么症状。
刚才他见这里人多,直接去找了沙全才。
他眼前的沙全才正坐在地上,大早上的,天气还晾着呢,却是热的用手掌当扇子,呼呼的扇着风。
经过曲磊近距离的诊断,望闻问切才用了望和切,这个切呢,就是直接用手掌摸着脑门,试探温度,顿时发现了个吓人的情况:
沙全才发烧了。
其实吧,沙全才发烧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他不光是陷入了蚊虫叮咬中,而且潮乎乎的阴雨天里不管不顾的超强劳动,再加上着急上火,生病再说难免。
他一边给自己扇着风,低头看着地上的图纸,丝毫没有察觉出来,手掌有点吴老二了,咋了?发抖呢。
几分钟的时间,曲磊就给他初步确诊了:
得了任务区最可怕的杀手级疾病疟疾。
这个消息传来时,孙远征就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两眼呆呆的看着北面,似乎一下子就忘了总部琼斯的事,喃喃自语道:
“大个子,你可得给我挺住啊。”
在这里,咱们科普一下,非洲任务区里各种病毒居多,医疗条件几乎是全世界最差的,那时候埃博拉还没爆发,容易给人带来生命危险的病毒有疟疾、鼠疫、艾滋病等等,但这其中疟疾最是要命。
肯定会有人好奇的问,当地医生能不能治疗啊,答案是否定的,他们毫无办法,要不死亡率一直持久不下,人均寿命才五十多岁呢。
总部的技术又怎样呢?赵梦涵这方面最清楚,她去首都办事时,偶遇过琼斯先生,赶上琼斯先生得了疟疾,这个平时一个劲强调一点注意卫生保健的大佬,照样是请假去米国权威医院治疗疟疾去。
曲磊这个人,长得秀气,说话什么的比女人都细腻,除了卫生防疫和看病治疗,平时悠闲着呢,不知道多少人看着眼热呢。
可孙远征从来对他如同尊贵的客人,谁看着不顺眼,他从来都不批评一句,反而见面就聊天,又是带着散步,又是叫着吃东西的,叫小曲享受着相当高的政治待遇。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叫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所以,老孙直言不讳,一边查看着沙全才的情况,一边就喊上了:
“小曲,别的我不管,你可得给我把大个子治好了。”
“多少度了啊?”有人在旁边问。
很多小队长级的人都围过来了,说是围过来了,都离着有三四米远。
因为沙全才病情不确诊,谁也不敢冒险靠前,这万一被传染了就麻烦了。
就这么一个院子,就曲磊带着两个护士,其中一个护士现在还跟着刘六做饭呢,这种医疗力量,就算曲磊有把握,队员心里也犯嘀咕呢。
“四,四……”曲磊看着温度计,脸上虽然没出汗,可说话有些结巴,眼睛又温度计前凑了凑,才确定的说:
“四十度,好像差一点点。”
“什么四十度啊,明明就是三十九吗,我说小曲,你可不能乱说。”孙远征夺过来体温计,猛的晃了晃,给他纠正了。
再看沙全才瞅着傻了吧唧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应该是口渴的厉害,龙威着急的小声问:
“要凉水还是热水,大帅……”
大帅尚未反应过来,沙全才说的话,差点没气抽了他:“大龙,有烟没?来两根。”
这是什么人呢,高烧马上就到四十度,他还在那里扇风,还要抽烟,龙威猛的一跺脚,手掌一下子举起来,狠狠的指着他就要骂人,孙远征经验老道的小声呵斥道:
“把烟给他,叫他抽。”
高烧、打摆子,这分明就是曲磊总结出来的疟疾症状了,病严重到了这个程度,就算一头牛也得病歪歪的了,沙全才没倒下,竟然还要烟抽,
孙远征虽然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可毕竟带过这么多年的警员,见过无数个奇葩的事,马上就做出了判断,这家伙心理素质好,身体壮的像头牛,何况还有净化水设备这件事惦记着,绝对不能叫他自己倒下了。
下一刻,超级奇葩,不叫奇葩了,叫另类吧,其实叫炫也合适,的一幕出现了,高烧的沙全才坐在了一个小马扎上,旁边挂着吊瓶,大口大口的抽着烟,地上摆着图纸,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的说什么,估计是和图纸有关系。
在孙远征的暗示下,人人自维的队员们开始离开这里。
现在,已经没人再套路沙全才傻啦吧唧的事了,因为这些见识过几个疟疾患者,死里逃生的过程后,他们总感觉这种吓人的病毒就暗藏在空中,或者潜伏在一群蚊子身上,只要光顾了谁,谁就成为第二个沙全才。
在他们心里,沙全才再坚持几天,或者是两天三天,就会倒在病床上,先是心脏衰竭,然后是呼吸急促,再往后就是带着氧气闭上眼睛,最后名字从花名册上消失。
这些队员没事时打打闹闹的,行动上竞争,工作上斗气,可一旦目睹沙全才现在的惨状,立马态度转变,内心深处那种战友情顿时被唤醒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伤感。
孙远征带着龙威他们走出去了十多米,小声叫龙威他们留下来陪着沙全才,龙威何尝不清楚老沙现在的处境,可毕竟太了解他了,
如果现在有两个人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说话,一会问问他这,一会给他送点饭去,这病情十有八九还的严重,所以,态度坚决的否定了队长的想法,反到是催问曲磊怎么办。
结果这个曲磊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药名,见孙远征他们大部分都听不懂,直接交了个实底:
“就那套方案,发烧37°是一个用药标准,38°再加量,他这种情况,只能药量递增,然后就是观察和掌握用药时间……”
这不是等于没说吗,可孙远征一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呢,马上郑重的告诉他:
“小曲,不管怎么办,是打电话求援也好,还是需要远征会诊,包括直升机转院,我随时准备着,总之,你必须给我治过来。”
“是,是吧,队,队长啊,我……”曲磊本来是要挺起腰杆说的,可一下子嗫嚅起来。
别看这个文文弱弱的医生整天表现的异常敬业,现在却也是没有了底气。
几个人的卫生室,说是带足了药品和器械,其实一旦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病情,动手处理起来就显得软硬件条件差多了。
纵然这家伙痴迷医术,一想起自己库房里的那些器械,
最好的也就是化验设备和氧气瓶什么的,手术台是整理好了,可放在那里一直没用的,再想想沙全才发烧的度数,到底是什么病毒还不能确诊,脑子都觉得大了。
他之所以一下子想到了是疟疾,第一个原因就是符合疟疾的绝大部分症状,第二个就是一个优秀医生的直觉,能这么做已经不错了,
试想就这么一个医生,联系外界都费劲,更没有时间和同行们沟通,就算是沟通,格林城那个唯一能做手术的家伙,真就怀疑他能给自己提供什么好的共享资料。
孙远征慢慢的走着,目光抬起来,绕过了远处的房顶,看着远处几个飞翔的黑影,应该是乌鸦了,原本无神论下坚定的信念,此刻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的凄凉:
“大个子啊,我孙远征最怕的是有兄弟们倒下,就算是有,那也不能是你啊,就这么个院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龙威游走在旁边,也是沉默不语,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这个曲大姐,到底行不行啊,老沙这也太倒霉了,怎么一下子中招了呢……”
营区里已经出现了很多例疟疾病毒,一个个都是高烧不退,饱受折磨,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沙全才这么严重的,
而且这个傻乎乎的家伙还坚持重伤不下火线,还在净化水器那里坚守呢。
现在,曲军医都没底气了,龙威心里难免叫起了他曲大姐,言外之意这次也真够考验这个性格柔和的医生了。
话说曲磊这次没有在孙远征身边磨磨唧唧的说什么自己的观点,抓紧回到卫生队,找出各种药品,开始严格的配药,弄的差不多了,叫着两个卫生员,不由分说的找来了沙全才,直接放到床上,开始输液了。
他采用的依然是清肺解毒、止热降温,再加上自己临时加上的些药品,输液就开始了。
沙全才刚躺下,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嘴里吵吵嚷嚷的喊着:“坐着,坐着,我得看看图纸,图纸呢?”
朱帅站在他旁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嘲讽,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任务,马上瞪着眼就训起来了:
“你给我老实的,重感冒呢,你不知道啊,躺下,躺下。”
自然的,沙全才这种性格,一个狗屁感冒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现在一点都没闲着呢,脑子里想的是图纸上的图形,嘴里充盈的是淡淡的烟草芳香,
根本就没在乎什么感冒不感冒的事,俩人自然又开始吵嘴了,龙威正站在走廊里呢,脸上的愁云开始渐渐的聚焦,然后猛的推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