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符算得上是双刃剑,一旦是拿着,这天底下所有的眼睛都要盯在她身上了。
依着玉无望的意思,这东西,可有可无,若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自然还是收着的好。这事儿前几日玉无望便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这会儿想了起来,风长栖这心里还是止不住微颤。
有生之年,她怎么都没想到,兵符这样的东西,会被风帝亲手送到她跟前。
“儿臣十分年幼,只怕会有辱父皇厚望。”
“胡说,”风帝走到风长栖面前,看着她那张小小玉面,心里登时又添了几分欢喜,“你那样小就是惊云司的第一女官,这些年你做出的功绩,朕也是看到的。”
风长栖笑了笑,能得到风帝如此赞誉,乃是一桩很是难得的事儿。
“多谢父皇赞誉。”
“百姓对你很是爱戴,许多事,朕也都是听过的。既然能将整个耀京城都治理的井井有条,遑论大西南”
风长栖不吭声。
耀京城比之大西南可要太平多了,况且风长栖又怕那里头还有许多曦忠毅的追随者。到时候她初来乍到,那些人指不定会怎么给她使绊子呢。
风长栖倒也不是小性儿,只是她实在不愿意处理那些腌臜人,以免脏了她的手。
一旦是离开了耀京城,许多事,可不是皇室中人就有权利做主的,那些人当惯了山中匪盗,又跟在曦忠毅身后数年之久,性子必定十分执拗,对于她这个外来者,很是不满。
思及此,风长栖的脸色登时就黯淡了不少。
“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惊云司诸般琐事,都离不开公主。”
风帝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风长栖的肩膀,“到底是你阿娘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风长栖微微一愣,在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以为风帝说的是白欢,双眼发直。而后又听着那人说道:“以前你阿娘算得上是个江湖女子,你这点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像极了她。日后是有好处的,这兵符,你且收着,朕金口玉言,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至于大西南那头,你若是有个可用的人,倒也可以派过去。”
风帝猛然间对她这样好,风长栖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她刚从盛乾殿出来,就碰到了曦妩一等。
只见她趾高气昂地坐在肩舆上头,身后跟着三五十个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许是未曾想到这时候能见着风长栖,那人微微一愣。不过一个弹指,又变成了那副倨傲的模样,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人。肩舆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盛乾殿门口。
任由芳心搀扶着手,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头上步摇轻动,丁玲作响。待走到风长栖跟前,忽而勾唇一笑,看定风长栖那张俏脸,“惊云司有那么些冗杂之事,长栖你这会儿倒是有空当儿回宫啊”
风长栖最是厌烦旁人这样阴阳怪气地同她说话,骇笑两声。
“自然是有的,”风长栖反唇相讥,“若是父皇召见,岂敢不来”
一听这回是风帝召见,曦妩果然登时就变了脸色。
方寸大乱,她本就担心曦家的前程,这兵符一交,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前几日还听风帝说起,有意要将兵符交给风长栖,她这会儿见风长栖一脸欢喜的模样,心里登时就老大不快活。
“皇上召见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曦娘娘若是想知道,等会儿直接去问父皇便是了。“
风长栖伶牙俐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了,曦妩又被气得不轻,冷哼一声,绕过师徒二人,气呼呼地往盛乾殿去了。
这会儿仗着自己腹中有龙裔的缘故,这人也不知有多么嚣张。前些时候不得意,她可是连玉坤宫都出不得的人,这会儿又彻底跋扈了起来,到底是禀性难移。
风长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兵符,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若是被曦贵妃知晓此事,还真是好奇曦贵妃会是个什么表情。
见风长栖一脸狡黠地筱筱,玉无望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手,“你若是不愿去大西南,倒是可以派栖凰岭的人去。”
风长栖一听,登时就来了精神。
“当真”
玉无望又笑,“自然。”
“那当然好,这几日就该去了,毕竟大西南的低头,许多事都是不可控的,一旦是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玉无望自然知道风长栖说的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明日我带你去瞧瞧。”
风长栖点了点头。
玉无望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好手,纵使是到了大西南,断然不会被人欺诲。风长栖是见识过他们的好本事的,是以很是放心。
当天傍晚,风长栖就跟着玉无望一处到了栖凰岭。只是这一回他们未曾到竹苑去,缘山以北,大抵走了几百步,七弯八拐,就见着了几间精舍,周遭尽是羊肠小道,上头铺着的是青石板,边沿都长了如许青苔,蜿蜒而上。
一路上尽是些苍松有古木,悬崖山涧层层叠叠,幽篁绵延,或可数里,节节皆是错落有致。
风长栖看的出神,这栖凰岭也不知有多大,每每跟着玉无望到一个地方,总觉着很是稀罕。
里头山穴也多,底下尽是农田,这会儿还能看到金浪翻滚。
风长栖微微咋舌,“师父,这里还住着寻常百姓不成”
“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罢了,并无百姓。”
风长栖嘻嘻笑,“以前倒是从未听师父提及,现如今向来也是,从未见栖凰岭的人出去买办,原是这个缘故。”
玉无望见她一脸餍足的模样,心知她心里欢喜,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欢愉来,这丫头是个格外容易满足的主儿。
隐隐见着一个草堂,开阳见风长栖面露疑惑,只笑道:“公主不知,那是关公祠,里头造的极好,只是外头看起来破败些。”
风长栖兀自点头,大抵又走了数十步,又见着一个大潭,阔丈,顺带还连这周遭小河,上头浮着几页扁舟。潭两崖乃是高阜,遍植果树围着,这时候还能见着树上硕果累累,隐隐还能见着穿着白衣的男子摘果。毋庸置疑,这也是玉无望的手下,见着他们,皆垂眉低首。
他们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向上,见着山顶亭台之属,相互掩映,从上往下看,腴田纵横,果林交错,好似是到了耀京城近郊的农舍。
群峰连绵不绝,风长栖看的出神,只听得玉无望笑道:“到了。”
风长栖这才见着他们一行人到了一处宅院外头,门外悬着一块匾额,上头写着:馥园。
几人也不招呼,径自进门,往左一拐,就是石桥,并无半点多余的装饰,很是古朴,上头有灌木横斜,端的是风月无边。
“公子。”还没等风长栖感慨,就见着一个白衣男子迅速窜了过来,朝着玉无望行了一记大礼。
“子翀,有一桩事要你去做。”玉无望也不拐弯抹角,示意那人起身,将自己的来意,三两句话就说的清楚明白。
子翀骇笑,他们本是江湖中人,猛然间插手朝廷之事,怕是不好。
“公子,咱们若是插手朝廷里头的事儿,怕是对栖凰岭无益。”子翀自然知晓这一切都是自家公子为了反替风长栖谋划才决定的,是以连带着风长栖,也被子翀厌烦。
玉无望只是国师,偏得为了一个风长栖,尽心尽力,不惜花费自己手头上的势力。要知道,这么些年,玉无望纵使是遇到多么艰难的事儿,都从未从栖凰岭这头调遣武士。
前些年也是为了风长栖,连带着白虎都出动了,好大的体面。
“不妨事,你只管往大西南走一遭,只要平了那头的匪患,叫他们不敢犯境,便也成了。”
子翀见风长栖赏花赏草,将这些朝天大事,好似都丢到了一边,更是愤恨。
“难道朝中无人”
“不错,”风长栖听了,低低地笑了两声,“若是朝中有合适的人,我也不必来看你的脸色。”
子翀没想到风长栖性子如此刚烈,一番话说的更是有骨有血,分毫不让,倒是显得他这么一个男儿汉,格外小气。
“大西南这些年不一直都是曦忠毅掌管”子翀不接风长栖锋芒,低垂着脑袋,嗡嗡地说了一句。
许是知晓风长栖并非看起来那样柔弱,他的语气也跟着和缓了许多。
开阳倒是好心调和,将这前前后后的事儿都说的清楚明白。
风长栖自然是可以去的,只是大西南离耀京城太远,现在曦家好容易才元气大伤,正是好时候,若是这会儿走了,不异于是前功尽弃,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风长栖才想着派一个可用的人走一遭。
现如今她兵符在身,到底容易支配调度,断然是不会委屈了那人。
子翀听着开阳说清楚这之间的厉害关系,也陷入了沉思,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一行人放下心来,见天色微蒙,好似是有大雨要来,又急匆匆地下山回城。
哪里知道,刚回到耀京城,就听到一个噩耗。
玉无望被指婚了…